上卷 第12章 山崩(1 / 1)

食妖記 無韻先生 2547 字 4天前

前情提要:方海生將柳劍辰帶到載龍閣,完成了分生斷命並給柳劍辰種下劍脊,傳授蓬萊劍誌。柳劍辰感悟天地道化之時,方海生的師父截突然出現,並為了柳劍辰的身世與方海生大打出手。二十五年前,十二劍衛被冠以謀逆之名遭到鎮道司圍殺,十二把祭劍被收歸府庫,截、謨、極,死裡逃生。白水妖禍後,妖相帶人來到雁來山,當初方海生斬殺蛇妖的洞窟內竟出現刑天鬼棺!妖族蠢蠢欲動,平靜的表象下暗潮洶湧,災禍將臨,誰又能逃出生天!瀛洲,載龍閣後山的竹林裡。柳劍辰突然怪叫一聲,躺倒在地,雙手在空中胡亂地揮舞著,口中不停地驚呼:“救命啊!救命啊!”掙紮了一會兒,慢慢睜開眼,哪裡有什麼海浪,哪裡有什麼火焰人形,自己還在那個竹林裡,身下是落滿腐葉的泥土。長出了一口氣,柳劍辰緩緩坐起來,可眼前的景象,卻讓他目瞪口呆。方海生渾身是血,道袍幾如破布一般,跪在柳劍辰身前,雙臂張開,一柄長劍從身後搭在他的脖子上。長劍的另一端,是一個頭發灰白、左臉一道恐怖傷疤的人。“師……師父……”眼前的情況讓柳劍辰不知如何是好。“彆動……”方海生頭也不回地冷喝一聲,他身上的傷雖然多,但還沒到要命的地步。“蓬萊多餘的劍脊不在你身上?”截語氣中有點驚訝,長劍依然貼在方海生的脖子上。“是,我將它們放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在哪裡?”“劍宗已經被逐出方家,沒有資格再過問劍脊的下落。”蒼勁的五指扣緊了劍柄,長劍猛然抬起,格開了破空而來的長鞭。凜嶽婷手持天亟瞪大了眼睛看著截,“截……截大統領!?”他不是應該在將軍府或者赤嶺山大營嗎?難道夫君出了什麼事?凜嶽婷一瞬間腦子裡閃過許多種可能,但沒一件是好事。看到凜嶽婷臉上陰晴不定,截大概也猜出她的擔心,“夫人不必擔心,我隻是來找方家劍主的。”長劍收還入鞘,一句話就打消了凜嶽婷的顧慮。凜嶽婷跑過去幫著柳劍辰把方海生扶起來,他身上傷口雖多,卻都是皮外傷,看起來嚇人而已。“多謝師父不殺之恩……”方海生長出了一口氣。“不用再叫我師父了。”截撿起地上的蓑衣係好,五味陳雜地看了方海生一眼。曾經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鬢角也有了白發,下巴也長出了胡茬,身邊也有了自己的小跟班。滄海桑田,這世道一直在變。截雖然並不覺得自己老了,可是握劍的手已不如從前有力,身法也沒有從前那樣靈活,謨已經蓄起了長長的胡子,極更是早早白了一頭長發。截看著渾身是血的方海生,有很多話溜到嘴邊卻又硬生生被咽了回去。多年以來劍與血的生活讓他成為了一個寡言的人,謨甚至會調笑他:“大哥身上隻有兩種聲音:拔劍的聲音和收劍的聲音。”“海生,我這次來並不是為了劍宗……”截握緊了長劍,“我是為這天下蒼生……”“劍脊是方家的東西,既然如此,那我們回聽劍堂吧。”方海生神情漠然,仿佛早就料到截會說這樣的話。“好,三天後。”截轉身大踏步離去。凜嶽婷知道截的性子,他們師徒二人之間的恩怨糾葛也略有耳聞。心知自己插不上什麼話,隻好扶著方海生往回走,“海生,你們師徒二人這又是怎麼了?”方海生搖搖頭,示意二人扶他回去。“很多事,不到你們知道的時候,你們不需要知道。”方海生頓了頓,“我要回一趟蓬萊。”“不行,你傷得這麼重,怎麼……”方海生擺擺手,截畢竟是他的師父,而且此行是為了劍脊而來,隻是想給方海生一個下馬威而已。現在截的一句話讓他很在意,“我這次來並不是為了劍宗……我是為這天下蒼生。”雖然不知道師父為什麼會說這樣的話,但不論他出於什麼理由,方海生仍記得二十五年前他在蓬萊的所作所為。也正是那次在聽劍堂上的爭執,讓方海生決意帶著劍脊遠遁江湖。如今,既然該來的都要來,那就從開始的地方結束吧,回到聽劍堂,變回那個方家劍主,把該了斷的恩怨痛痛快快地做個了斷。“劍脊終究是方家的東西。劍辰,我們明天就動身回蓬萊。”京城,皇宮,極心殿。皇帝赤身坐在大床邊,手中拿著一柄染血的長劍。身後無數的屍塊和鮮血幾乎鋪滿了整張床,一個披散著頭發的女人頭顱,失神的目光盯著皇帝堅實的脊背。“咕……”人頭的嘴裡發出一聲輕響,隨即瞳孔收縮,眼珠轉了一下,那伸出口外的舌頭也縮了回去。床上的鮮血屍塊蠕動著,漸漸凝聚成一個窈窕的女人,隻是身上留下數條紅色的印跡,猙獰可怖。“皇上!你剛才弄得人家好痛啊。”女人嬌嗔著趴在皇帝的背上,雙手從後撫摸著他的胸膛,伸出舌頭去舔他的脖頸。長劍反手插入女人腹部,斜斜向外一撩,女人身上登時出現一條巨大的傷口,幾近將身體撕成兩半。“啊!皇上!好痛啊!”女人鬆開皇帝,雙手想把身體重新合攏,不料長劍再度斬下,鮮血橫飛,一隻左手應聲落地。女人看著落在地上的左手,不驚不怒,隻是歎了一口氣,“如果皇上還想玩弄臣妾,那就來吧。”說罷攤開四肢,任由皇帝劈砍。那長劍鋒利無比,不消片刻功夫,便如砍瓜切菜一般將那女人剁得七零八落。女人的頭顱落在那一堆屍塊之上,瞳孔擴大,舌頭外伸,已是死透了。皇帝長出了一口氣,長劍咄的一聲插在床上。過了良久,皇帝開口問道:“雲無觴怎麼還不來?”“他可不跟臣妾一樣,皇上正在氣頭上,要是對著他一通亂砍,他可不能再跟您說話了。”女人說著又恢複了本來的麵目,隻是身上的紅印更多,顏色更深,仿佛要滴出血來。皇帝看她站了起來,伸手又要去拔劍,女人急忙死死按住皇帝的手,“我的親親皇上,您可不能再砍了,這不是尋常的兵刃,臣妾這身體恢複得越來越慢,再這麼下去臣妾可真就死了。”聽她的話,似是知道這寶劍的來曆,“你知道這寶劍的來曆?”“臣妾不知。臣妾隻知道,這劍每砍一次,臣妾就痛入骨髓,皇上用這劍砍得越多,砍得越碎,臣妾就越難恢複。”女人摸著身上的血印,兩顆淚珠滾落,“雖然為了皇上,臣妾就是粉身碎骨也不怕,但臣妾更想長久地陪伴皇上……”“哈哈哈!”皇帝笑著鬆開了拿劍的手,一把將女人仰麵推倒在床上,“這劍是當年雲無觴處決十二劍衛後,奪來的十二把祭劍之一。十二劍衛出身蓬萊方家,是先帝的親隨侍衛……”皇帝用牙咬著女人的肩膀,雙手在她的背上遊走著,指尖輕輕劃過女人背上的血印。“啊……”伴著一聲輕呼,女人的身體抖了一下,隨即從喉嚨裡發出陣陣喘息,“蓬萊……啊……蓬萊方家……嗯……嗯……難道說……這……這寶劍是……啊……劍脊……”“是的,這祭劍就是劍脊所煉……”皇帝說著狠狠地吻住女人,堵住她嘴裡發出的聲音。突然聽到身後一聲寶劍被拔起的聲音,皇帝一驚,身後竟然有人!轉身欲起,卻被女人用雙腳纏住腰際,錯愕之時,一道寒光閃過,皇帝的人頭和長劍同時落地。女人蹬開仍在噴血的無頭身軀,一把攥住雲無觴的雙手。劍食百妖,劍脊化劍仍對妖族有極大的傷害。此時雲無觴的雙手如同被烈火灼燒,焦黑彎曲,黑色的妖氣不停冒出。女人二話不說,順著一道血印一把把腹部扯開,將雲無觴的雙手塞入體內。“不,不!”雲無觴正欲抽出,卻被女人一把抱住。“無觴……”聞著滿屋子的血腥味,雲無觴慘然道:“鈴兒,你受苦了。”雲無觴用力地吸了一口氣,看著地上皇帝的人頭,“相爺有令,我們的計劃要提前了,你帶著皇帝的屍身立馬趕往雁來山。”雲無觴從玲兒的腹中抽出雙手,雖然沾滿了鮮血,皮肉卻已完好如初。“這些日子你受苦了,剩下的時間就好好休養,我們的好日子,終究是要來了……”這日夜裡,京城突然遭遇妖禍,武順候南大人、大司馬王大人、少司徒劉大人、禦史李大人、王大人,數名重臣一夜之間慘被滅門。一時間京城人心惶惶,當白水妖禍還在各個茶館被津津樂道的時候,那些人們口耳相傳、妖物如何在白水肆虐的慘劇已經悄然而至。富商大賈們急忙將財產往鄉下轉移,可路上又被歹人半道劫持,京城周圍劫案四起,混亂不堪。朝堂之上,更是混亂不堪。發生這麼大的事,皇帝卻偏偏不上朝、不理政。當雲無觴出來宣一句“陛下身體不適,眾卿家有奏請上呈秉筆司”時,底下文武百官不乾了,大聲嚷嚷著:“今日必須見到皇上,不然就在這昭聖殿不走了!”一時間整個朝堂如同菜市場一般。“吵什麼……”一個虛弱的聲音在屏風後麵傳來,雖然並不響,但每個大臣好像都聽到了。一眨眼的功夫嘈雜的昭聖殿就安靜了下來,大家都屏息看著那扇高大的鍍金屏風,因為所有人都聽到了那個聲音。而那個聲音的主人,正是當今聖上。果然,皇帝穿著一身墨金龍袍,出現在屏風後,一步一挪地走到龍椅上坐下。皇帝兩頰深陷,臉色蒼白,看來雲無觴說他身體抱恙並不是不想上朝的托詞。皇帝是真病了。也不知道是誰帶頭先哭,一轉眼的功夫,滿朝文武跪在地上一邊磕頭,一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都他媽的彆嚎了……”皇帝聲音雖然不大,但很快朝堂上就安靜下來了——因為從古至今,沒有一個皇帝在早朝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麵罵過臟話。大臣們都愣了,麵麵相覷,一個個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陛下……剛才說什麼?”三朝老太傅劉大人已經九十二歲了,他是真沒聽清。“我說……他媽彆嚎了……朕心煩……”老太傅點點頭,轉身對著身後的成國公說:“陛下讓你們都騎馬,去打獵,陛下喜歡!”成國公一臉哭笑不得,“老太傅,您彆跟這添亂了!”老太傅也不知道是不是聽清了,點點頭轉了過去。“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朕困了……”文武百官哪見過這陣仗?雖然這個皇帝不怎麼靠譜,一年裡有十個月是不上朝的,可上朝的時候還是守著祖宗禮法的,端端正正地坐在龍椅上,眯瞪著眼跟一群大臣玩文字遊戲。今天這唱的是哪一出?但如今京城出了這麼大的亂子,又好不容易逮住這個大爺上朝,正如皇帝說的一樣“有話快說,有屁快放”。首當其衝的自然是京城的妖禍問題。大司徒宋大人上前一步,跪在地上說:“啟奏陛下,如今京城妖禍四起,幾位大人都慘遭不測,懇請陛下下令出動墨羽衛協助京城治安,同時懇請調動禁衛軍……”“你們的鎮道司是……吃白飯的嗎?”皇帝喘著氣,抬眼去看宋大人,一臉不耐煩。宋大人把身子趴得更低了,“鎮道司應付一下平日治安還行,麵對這凶殘的妖禍,實在是無能為力,而且京城周圍劫盜四起,鎮道司已經力不從心……”“朕記得先帝……在位時……京城也發生過一次妖禍……當時怎麼解決的?”“當時是先帝出動了十二劍衛……”宋大人身子突然一震,趴在地上瑟瑟發抖。“嗯,十二劍衛……朕登基第二年……他們便謀逆作亂,朕記得……當時宋大人隻是一個……少司徒,就是因圍殺……十二劍衛有功……而被提拔的吧……”皇帝臉上突然帶著一種莫名的笑,“當時圍殺十二劍衛……有沒有想過……有一天京城會妖禍再起?”宋大人趴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雖然圍殺十二劍衛的命令是當今聖上下的,但這個鍋隻能自己背。“墨羽衛是朕的……親隨侍衛,決不可……隨便離開皇宮。”皇帝向後一靠,癱在龍椅上喘著氣,“十二劍衛出自蓬萊方家……不如……你再去求他們?”“那句話怎麼說來著?這世間鐵律……”皇帝拍拍腦門,一臉苦惱,“眾卿家……誰能告訴朕?”“啟稟陛下,是劍食百妖。”說話的是一名新晉禦史,從官列中走出,跪在地上。“對對對……那前一句是什麼?”皇帝此話一出,朝上鴉雀無聲。誰都知道,前一句是“妖食百人”。“朕雖為天子……可也不能不遵天道吧?既然天道如此……那何談妖禍?他們想吃……就讓他們吃好了。反正天道如此……”皇帝起身一揮袖子,雲無觴趕緊上來扶住,旁邊一個太監喊到道:“散——朝——”昭聖殿裡,隻留一群文武大臣瑟瑟發抖。這世間有種疫病叫絕望,它散開得無聲無息,也讓所有醫生束手無策。極心殿裡,“皇帝”坐在龍床上,笑嘻嘻地看著雲無觴,臉上全然沒有一點病態。“四哥,你有沒有……看到今天那幫文武大臣們的臉?”身後七零八落地散著斷肢殘屍,“我簡直都要笑死了……哈哈……”“老六,彆忘了妖相交給我們的任務。那個龍椅,可是屬釘子的,紮屁股。”“哈哈……放心吧!四哥,我們的好日子就要來了!方家已經滅門,這世上沒有什麼能再阻擋我們了……”“不,這世上還有一個方家的餘孽……”雲無觴咬牙切齒道,“方海生,蓬萊如今僅剩的一個劍仙。”“蓬萊……竟然還有一個劍仙?”“皇帝”站起來走到雲無觴麵前,“可是這麼多年來……我們竟然沒有消息?”“因為就算方家也鮮有人知道他的死活,他隱匿江湖多年,直到最近才被我們的眼線找到……赤蛟和……無跡都是死在他的手上……”雲無觴鷹爪一伸,將碗口粗的黃銅燈柱生生捏折,“而且他身邊竟然還跟著那個老東西……”“什麼!?那妖相怎麼說?”“皇帝”吃了一驚,不僅是還有一個蓬萊劍仙,萬萬沒想到那個老東西竟然還活著。“靜觀其變,現在要緊的是料理京城裡的事情。老六你要演好這個皇帝,而我的當務之急還是馴服好朝廷裡那幫不聽話的。”雲無觴恨恨地說,“至於那個蓬萊餘孽,就讓他在載龍閣多活幾天吧!”“說到載龍閣……我們下一個要拜訪的,是不是天辰武極將軍府?”雲無觴笑了笑,一雙鷹目透著寒光,“是了,天辰武極將軍戚陣北的夫人,是載龍閣的尚書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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