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8章 師徒(1 / 1)

食妖記 無韻先生 2400 字 4天前

“天大的秘密?嗬……那個秘密冷玉白早就跟我們說過了。”“可惜冷玉白瘋了,沒人會信一個瘋子的話。但是你覺得,從當朝大將軍或者是雲覺宗主嘴裡說出來這個大秘密,還會沒人信嗎?”方海生笑得很曖昧。雲無觴握緊了椅子的扶手。“有人看到你們在大火中搶下了兩枚仙果,那仙果在哪裡?”“扔了。”“扔了!?”雲無觴一下站起身來,聲調拔高了三個檔,眼中的怒火仿佛要吃人。“哼哼……很好,既然仙果扔了,我反而安心了。本來還指望著你們能用仙果救自己一命。”雲無觴招招手,幾個墨羽衛推著一個椅子出現,柳劍辰嘴裡塞著布條,手腳被牢牢地捆在椅子上。方海生一下站起來,衝到牢門邊,“你們要乾什麼!殺了雲無跡的人是我,與我徒弟無乾!有什麼,你們衝我來!”“嗬……真是個好師父啊!”雲無觴解下麵罩,那張臉與雲無跡有九分相似,“聽說你拿無跡生喂劍脊,也是夠毒的。”“你就是他的哥哥,那個大內總管?”“沒錯,我就是雲無跡的親哥哥,當朝的大內總管,你們口中的大秘密,妖怪,雲無觴。”看到身邊的墨羽衛都一副漠然的表情,方海生心裡涼了半截,看來這個所謂的大秘密,在他們眼裡,甚至是在宮裡,已經是人儘皆知。雲無觴拍拍手,一個墨羽衛捧上一個長長的錦盒。“這小子命輪裡有妖血靈丹,也算是半個妖族……”雲無觴啪的一聲打開錦盒,待看清裡麵的事物方海生心中一緊,如同一隻發怒的獅子,雙手緊緊抓住鐵柵欄,手指關節攥得發白。在那個錦盒裡,用三道紫煞血咒封著一整根發黃的脊柱骨。劍脊!妖族手中竟然會有一根劍脊!“方海生,這劍脊入體,不知是什麼樣的結果。”雲無觴帶上一雙黑絲手套,輕輕撫摸著劍脊。“雲無觴!”方海生後撤一步,雙眼通紅,手捏劍訣,狹窄的囚室裡,頓時星光密布。那是森森劍氣。“劍誌四十三·星落。”劍氣如漫天星雨疾馳而出,卻儘數沒入那鐵柵欄之中。最後一道劍氣消失,方海生愕然道:“這牢籠竟然……”轉眼間便由愕然轉為驚怒。“彆白費功夫了!這囚籠是專為你打造的,可費了我不少功夫!”雲無觴拿起劍脊,揭去三道血咒,那劍脊如同活物一般在雲無觴手中扭動,“這可是貨真價實的劍脊,如假包換!”柳劍辰看著那扭動的劍脊,心中升起一絲驚懼,雖然不知這東西是何物,但那詭異的形態讓人不寒而栗。“雲無觴!我徒弟若是少一根寒毛,我定要將你碎屍萬段!”方海生雙目血紅,抓著鐵欄瘋狂搖晃,可這牢籠乃用精鋼打造,任憑他如何用力,都不能變形半分。眼見雲無觴拿著劍脊向自己走來,柳劍辰拚命地扭動掙紮,可身體被綁,嘴裡又塞著布條嗚嗚咽咽發不出其他聲音。雲無觴一把扯掉塞在柳劍辰嘴裡的布條,各種難聽的臟話便如連珠炮般罵出。可沒等他罵出幾句,雲無觴就把劍脊塞到了他的嘴裡。劍脊如入了泥塘的泥鰍,一下便鑽進了柳劍辰體內。“師……師父……師父,救我……”仿佛一條蛇在體內竄來竄去,柳劍辰覺得五臟六腑都在被不停地拉扯、撕咬。他雖然不是妖族,但劍脊可以侵蝕妖血靈丹,一旦妖血靈丹被破壞,原本殘缺的命輪會立馬停止輪轉,他的命也就到此為止了。“師父……師父……救我啊師父……”柳劍辰在椅子上不停地掙紮著,手腳都被捆綁的布條勒出了血痕,黑色的血印從脖子延伸到臉頰,眼見著雙眼翻白,卻還在向方海生呼救:“師……師父……”“啊啊啊啊!雲無觴!”方海生雙手捏訣,一點青焰在眉間燃起,旋即燒開,那是斬殺赤蛟的禁式!“蓬萊禁式·劍祭·君骨。”可那團青焰尚未燒過頭頂便熄滅了,方海生跪倒在地,一口鮮血噴出。劍骨蝕心,已傷及心脈,強行催動劍祭,扯動傷勢。方海生麵色煞白,雙手抓著鐵欄,獻血染紅了牙齒,他的麵容猙獰可怖。”雲無觴!我要讓你死得比你弟弟還慘!”雲無觴把手伸過鐵欄,一把摟住方海生的腦袋,按到鐵欄上,“方海生!我告訴你!我就是要讓你嘗嘗這喪親之痛!我要讓你親眼看著你的徒弟被你們方家的劍脊吃乾抹淨!我要讓你比我痛苦一萬倍!我要讓你,眼睜睜地看著你的徒弟受折磨卻無可奈何!”雲無觴發出一陣刺耳的大笑,眼角卻有兩行眼淚流下。“劍食百妖?去他媽的狗屁天道!方海生!我就要讓你血債血償!”兩人眼中都燃燒著無儘的仇恨,可聽著柳劍辰一聲弱過一聲的呻吟,方海生心如刀絞,劍骨蝕心也不過如此!“你放了我徒弟,我告訴你那兩個仙果在哪……”方海生的眼神黯淡下來,語氣中似乎有一點乞求。雲無觴鬆開按著方海生的手,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嗬嗬,那仙果,我不要了!”他的嘴角帶著勝利者的微笑,“我隻要你,生不如死!”“雲無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雲!無!!觴!”柳劍辰已經徹底沒了聲息,雲無觴的舉動,讓方海生找回了一種自己失去了二十多年的感情——發自肺腑的憤怒!方海生扯下道袍,露出了結實挺拔的上身。右手一抹嘴角的血跡,開始在身上畫符。眼神裡有一種超脫生死的冷靜。“想同歸於儘?那也得看……”雲無觴話音未落,身後卻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這是什麼東西!給老夫滾出去!”雲無觴大驚,轉身見到柳劍辰雙目散出紅光,如同兩團烈火。那根劍脊從柳劍辰體內飛出,啪嗒一聲掉在雲無觴腳下,扭了幾下就往雲無觴腿上爬來。“快!快封住他!”幾個墨羽衛衝上來七手八腳地按住劍脊,用符咒封好,重新放回錦盒。“現在的小輩兒們,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那聲音從柳劍辰嘴裡發出,卻像是一個七八十歲的老人,柳劍辰抬起頭,臉上掛著不屬於他這個年齡的笑容。雲無觴警惕地看著捆在椅子上的那個小孩,不知道他在故弄什麼玄虛。嘶……柳劍辰裂開嘴角吸了一口氣,臉上全是厭惡,“難道現在,見了老祖,都不用下跪嗎!”七八個墨羽衛的頭瞬間炸裂,血柱直衝房頂。威壓之下雲無觴撲通跪地,冷汗連連。就算在囚籠裡的方海生也感受到了那股強大無匹的妖氣。“老東西,非得到節骨眼上才出來。”方海生冷笑一聲,長出了一口氣。雲無觴跪在地上不住地篩糠,這股妖氣他太熟悉了,可是他怎麼也沒算到他竟然被封印在這個小孩的身體裡。柳劍辰從椅子上跳下來,走過雲無觴身邊,抓住一根鐵欄,默默運氣,爆喝一聲,竟將那鐵欄生生扯下。“方家小子,穿上衣服,我們走了。”柳劍辰路過雲無觴身邊,拍了拍他的臉頰,“小子,記住咯,老夫就算隻剩一絲靈識,碾死你也跟碾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回去給老夫傳個話,就說謝謝你們相爺的大恩大德,老夫沒!齒!難!忘!”柳劍辰一個耳光把雲無觴抽倒在地,雲無觴卻連大氣都不敢出。柳劍辰丟給方海生一個眼色,方海生不管被嚇傻了的雲無觴,也不管錦盒裡的劍脊,抱起柳劍辰急急向外跑去。雲無觴在地上趴了半晌才回過神來,渾身上下的衣服已經濕透,哆嗦著手從一個死去的墨羽衛懷裡拽過錦盒,看到劍脊還在,不禁長長出了一口氣。看來自己的命算是保住了。可是,卻讓那個凶手逃脫了!雲無觴將錦盒緊緊地抱在懷裡,仿佛那是弟弟的身體。“無跡啊無跡,哥哥對不起你,你的仇隻能晚些時候再報了,哥哥現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雲無觴眼裡燃起悲怒的火焰,手指化為鷹爪緊緊地勾入錦盒之中,“我得趕緊回稟相爺,那老東西不僅活著,還跟蓬萊餘孽勾結!”扶著牆站起來,雲無觴雖然覺得腳下發虛,抱著錦盒一步一挪,可臉上的表情卻猙獰無比。“方海生,我絕不會就此善罷甘休!”雲覺宗,大雄寶殿。莊嚴的唱經聲回蕩在大殿裡,五百名雲覺宗弟子齊聲頌唱,心中虔誠,眼中悲憫。覺難坐在禪房裡,很用心地抄著一部《法華經》。以前他經常因為做不好早課被師父罰抄經書,可覺難特彆不喜歡抄經書,常常借著練武的借口逃避。晚上回來就看見師父拿著個小竹板,一臉嚴肅地看著他,然後覺難就在油燈下抄書抄得直點頭。師父看了,就拿竹板敲敲他的光頭,無可奈何地說一句:“去睡吧。”可今天,覺難坐得筆直,一絲不苟地抄著每一個字。師父再也不會拿竹板輕敲自己的頭了。一滴淚珠沿著長長的睫毛滾落,滴在紙上,洇染開來。案幾邊放著一摞抄好的經書,沒有一張紙是平整的。有人推門進來,是師兄覺心。“師弟,往生浮屠已經搭好了,你不來麼?”“待我抄完這一頁。”覺心掩門而去,覺難伏案大哭。火焰伴隨著誦經聲冉冉而起,往生浮屠所用的鬆木油脂豐富,燃燒極快,眾人退開五丈之外仍覺得熱浪撲麵。那浮屠中填了各種香料,一時間奇香四溢,慧明的身體逐漸被火焰遮掩,終不得見。眾僧低頭誦經,為慧明送上最後一程。覺難從人群中跨出,向那熊熊燃燒的火堆走去。幾個師兄弟急忙拉住,“師弟!冷靜啊!人死不能複生!況且師父是高僧大德,一定去往西方極樂,你這是何苦呢!”“師父喚我,有東西要交給我。”覺難神色淡然,對師兄弟們的阻攔不以為意。師兄弟隻當他是大悲之下發了失心瘋,要投火自焚,紛紛死命拉住。覺難微微皺眉,寸勁一抖,震開幾位師兄弟,昂首闊步往火堆走去。幾位師兄弟再欲上前,卻被熱浪逼退,眼睜睜地看著覺難送死,一個個跌足而歎。可令人驚訝的是,那火焰熱浪卻對覺難毫無作用。他已在火堆前兩步之內,卻毫發無傷。更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將手深入火堆。就在眾僧以為覺難要燒得皮焦肉爛之時,佛光大勝,火焰瞬間止息,嫋嫋梵音從天而降。覺難手中,竟是八顆流光四溢的佛骨舍利!“阿彌陀佛!慧明師侄竟能修得如此大造化!”說話的是達摩堂的首座法悟和尚,“這八顆佛骨舍利,當妥善保存,奉為方丈至寶,以供世人膜拜!”佛骨舍利是那些高僧大德圓寂之後火化而得,有些僧人終其一生難得一顆,更不用說一次即有八顆,更兼天降祥瑞,這是修得造化的標誌啊!覺難握緊了八顆舍利,臉上突然顯出一個出家人不應有的戾氣,“不,這是師父留給我的,你們誰也彆想動!”晚上,覺難睡得迷迷糊糊,見一人出門而去,那身形竟似師父。覺難急忙起身隨行,跟到院中,隻見一個披著紅白袈裟的和尚,正笑盈盈地看著他。“師父!”覺難衝上去一抱,卻是抱了個空。是幻象!?“彆傻了,我已往生極樂,今夜是來與你話彆的。”“我修了十一世的佛緣,命中該有此劫,劫難過後便證得金身,可去往西方極樂。你我師徒緣儘,你還要再修三世佛緣,若能得正果,你我還能再見。”覺難跪在地上淚水漣漣,雖然師父證得金身是件好事,但他一想到從今往後再也難見師父,心中仍然止不住大悲。“唉,你啊,天資聰穎,卻太重感情,命中該有情劫。我那八顆佛骨舍利,乃我一生修為,其中蘊含雲覺宗化形秘法——八部天龍,你我師徒一場,希望能幫你渡過劫難,早成正果。還有,為師傳你一段血偈,雙生一命,可同承生死。”慧明拉過覺難的右手,在他小臂上寫下了一段梵文:命中注定有此一劫,你好自為之。慧明笑著在覺難頭上一拍:“去睡吧。”覺難打了一個激靈,從床上驚醒,身在禪房,哪裡有師父的影子。急忙擼開袖子,小臂上赫然一段血色梵文:雙生一命,同承生死。八顆佛骨舍利在桌上流光四溢。方海生背著柳劍辰,在林中跌跌撞撞地穿行。出了縣衙,柳劍辰就昏迷不醒,方海生背著他往玄醫穀急趕。為了避免雲無觴追殺,不走大路,專挑小路。也不知走了多久,方海生覺得自己氣息愈來愈亂,腳下虛浮。一個不穩,便撲倒在路邊,想起身,卻發現渾身無力,隻得勉強翻個身,大口地喘著氣。看來自己是趕不到玄醫穀了。劍骨蝕心的後遺症越來越明顯,方海生覺得自己躺著喘氣都很累了。柳劍辰昏迷在身邊,方海生突然很悲哀地想:我師徒二人是不是就要死在這裡了。也不知過了多久,方海生感覺有人在拍他的臉。“誒嘿!師父!你快過來!”朦朧中看到一個小孩蹲在自己頭頂。“劍辰?”“哎呀,我都說啦,活人不醫!活人不醫!”另一個聲音,難道除了方海生師徒二人還有彆人?“不是啊,師父!你快來看!這人是蓬萊劍仙!誒嘿,劍骨蝕心傷及心脈了!再不救,可就真死了!”聲音乾脆利落,不像是柳劍辰。恍惚中,一個男人蹲在頭頂,“你彆說,方家在江湖上銷聲匿跡這麼多年,竟然還能讓我碰上?”方海生覺得自己被人拖上一個擔架,又聽得那個男人說:“那個小子……半人半妖?我的天哪!這是多麼好的運氣,一起抬上走了!”方海生覺得有個人壓在了自己身上,可能就是徒弟柳劍辰。“今天收成不錯,回去給你加根雞腿!”“誒嘿,謝師父!”這是方海生聽到的最後兩句話,之後他的意識便越飄越遠,仿佛要融入那漫天的星光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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