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年一睜眼,便看到盧宇軒和南江坐在自己床頭。她從床上坐了起來,因為沒有注意到打著點滴的手,一下跑了針,疼得她抽了口氣。南江埋怨道:“你起來乾嗎,傷得那麼嚴重,再糟蹋身體,神仙也救不了你,快躺下來。”吳年渾身疼得直抽氣,卻隻是倔強得咬著唇搖搖頭。盧宇軒說:“餓不餓,廚房熬好了雞湯,我給你端過來。”吳年搖著頭,啞著嗓子問道:“徐享呢?”南江和盧宇軒互相看了一眼,還是南江先開口:“他在隔壁。”吳年眼睛裡一下就蓄滿了淚水,“他怎麼了,我要去看看他。”吳年見他們的神色不大對勁,還以為徐享出了什麼事,急著要從床上下來。南江攔住吳年說:“你急什麼,他沒事,雖然身上傷口挺多,但是都沒有傷到要害。他現在還沒有醒過來,倒不是因為傷口而是因為體力透支。”吳年放下心來,繼而又問道:“那你們剛剛那種表情是為什麼?”南江說:“徐享他差點就放火燒山了,好在最後火勢被控製住了,新聞上現在到處都在報道這個事兒。而蘇遠隆,我聽說是因為你才……”南江說到一半,便把話給咽了回去。吳年坐在床邊,語氣淡淡地說道:“是的,蘇遠隆的確是因為我才死的,不過你放心吧,蘇家內裡醃臢事兒多到數不清,他們不會自找麻煩的,頂多也就是找我們報私仇而已。他們比我們更怕把事情鬨大,不過徐享也真敢乾,竟然敢放火燒山。”“他從小做這種同歸於儘的蠢事不在少數,簡直就是個不要命的活閻王。”南江說,“蘇家碰上他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吳年嗬了一聲,諷刺地說道:“這就是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還真是,他生出來就是專門克蘇家的。”南江笑著說。“那倒不是,也彆太給蘇家臉上貼金了。徐享出生的意義,可比對付蘇家有用多了。”吳年說著,看了一眼盧宇軒說道,“盧宇軒,徐享應該跟你說過熒惑星的事情吧。”大約是頭次聽到吳年叫自己盧宇軒,所以盧宇軒身體頓了一下,連南江都覺得怪怪的。她看了一眼吳年,又看了一眼盧宇軒,確定這兩人之間的確沒什麼事才放下心來。“說過。”盧宇軒點頭。“我現在還搞不清楚,你和徐享誰是熒惑星轉世,所以……”吳年話還沒有說完,便被盧宇軒打斷了,“你先好好休息,不說這個了。”南江隻聽到一半,氣極了,揪了一把盧宇軒胳膊上的肉說:“乾嗎不讓她說完?”“她要休息。”說完,盧宇軒便拉著南江出去了。吳年看了一眼盧宇軒的背影,她有預感,盧宇軒知道接下來她要說什麼,隻是為什麼他要避開南江呢?吳年現在渾身依舊時不時傳來鈍痛,腦袋也一直處於眩暈狀態,不過她放心不下徐享,沒有親眼見到徐享安然無事,她就無法放下心來。這個男人,真是不要命,還有什麼是他乾不出來的。吳年慢吞吞地撐著牆,走到了徐享的房間外麵。她打開房門,就看到徐享包得像個木乃伊一樣躺在床上,要不是因為他微微的鼾聲,吳年還真不敢相信他會沒事。吳年坐在床邊的軟椅上,伸手拉著徐享的手,微笑地看著熟睡中的徐享,然後伸出另一隻手,輕輕將他皺著的眉頭給撫平了。她喃喃道:“做了什麼不好的夢嗎,連睡覺都皺著眉頭。”吳年一直守著徐享,漸漸地她的身體越來越吃不消,她身上大部分的傷都還沒好透,這會兒身上冷汗開始突突地往外冒,人也像打起擺子來似的,臉皮兒一會兒紅一會白,一會兒冷,一會兒熱。她這邊熬得苦了,低低地呻吟了一句,也就是這麼小一聲,徐享便醒了過來。他盯著吳年,心疼地拉著她的手說:“你怎麼不好好休息,守著我乾嗎?”“我……我就想……看……看看你。”吳年抖著牙齒,連說話也開始不利索起來。“來床上躺著。”徐享說。吳年卻拒絕,“不用了,我就坐在這裡看看你。”“你跟我不好意思什麼?”徐享覺得有些奇怪,吳年有必要跟他來這麼一套虛與委蛇嗎?他說,“你自己不上來,是想讓我抱你上來?”吳年也覺查出來徐享認真的語氣,便點頭,鑽進了徐享的被窩,躺在了他身旁,徐享長臂一撈,讓她躺在了自己懷中。徐享低頭,準備在吳年嘴上親一下,卻被吳年躲了過去。徐享皺眉,這才意識到吳年的不對勁,他捏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轉過來。兩人四目相對,徐享眼裡醞釀著一股不知名的情緒,“你什麼意思?”吳年說:“徐享,你應該猜到了吧,我不是普通人。”徐享冷冷道:“所以?”“因為蘇遠隆給我打進去的藥劑,所以我已經恢複了記憶,想起了以前的一切。太奶奶看到的那個馭靈師就是我,按照你們普通人類的年齡來算,我已經438歲了,就是一個零頭,也比你大。”“你能長生不老,而我卻隻能陪你短短數十載,你是這個意思嗎?”徐享捏緊拳頭,緊抿著唇,黑色的瞳孔愈發深沉。“難道你不覺得我很老嗎?”吳年反問。徐享看著吳年,突然被她這麼一問,有些反應不過來,“我為什麼要覺得你很老?”“也對啊,我們鳳凰族的年紀跟你們普通人類的算法不一樣,按照鳳凰族的年紀來算,我也正值青春。”吳年點頭,她說,“我不能長生不老,有一天我也會老去,死去,隻是這個過程相對緩慢。”“你是鳳凰?”“我是鳳凰,我的本名叫梧年,梧桐樹的梧,鳳凰棲於梧桐上,所以鳳凰一族都姓梧。”“念法總歸是一樣的。”“是啊。”吳年靠近徐享,準備把剛剛那個沒親上的吻給補上,沒想到這次躲過去的卻是徐享,她奇怪地看著徐享說,“你乾嗎躲我?”“你說得很對,不過不是我嫌棄你老,而是你嫌棄我老。等到我七老八十了,你卻還是青春年少。這對你,對我,都是一種折磨,所以,還是趁早分開吧。”吳年看著徐享的眼睛說:“我們鳳凰,雄為鳳,雌為凰,一生隻結一次伴侶,至死不渝。若背叛者,對感情不忠者,當被處決,受剖心之刑。我們鳳凰一族,不像你們人類那樣,出軌,對感情不忠,就連生出二心,也為天理難容。“所以,我會一直愛你到老,直到你死亡的那天。”真有那麼一天,徐享希望自己快點死去,然後讓吳年找一隻年輕力壯的雄鳳凰嫁了,雖然,他不想這樣,恐怕到七老八十的時候,他也是有心無力了。像是猜透了徐享心底裡的想法,吳年說:“等你死了,我就會提前結束自己的生命,跟你一起走,所有的鳳凰都是成雙成對的,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你就是我的鳳,我就是你的凰。”徐享說:“那你剛剛還要我離開你,這不是自相矛盾了嗎?”他們這鳳凰談戀愛,又是剖心,又是殉情的,這要是人類世界也這樣,還真沒人敢出軌了。“我不能欺騙你,挑選伴侶,就像是兩張白紙湊到一起,絕不能有半點隱瞞。如果你不願意跟我在一起,我會在完成回家的任務之後自殺,因為是我先隱瞞了你我的年齡。”徐享額頭冒出一滴冷汗,“你們這談個戀愛,怎麼搞得比彆人研究核武器還謹慎,動不動就自殺,殉情,剖心。”“你不同意,我也不會勉強你的。”“千萬彆,”徐享趕緊一把摟住吳年,考慮到她身上的傷口,沒敢使太大的力氣,就隻是將她虛抱著,他在吳年嘴上親了一口說,“我怎麼會不同意,我稀罕你還來不及。”“你就這麼輕易接受了,我是鳳凰這件事情?”“接受。從一開始也就沒認為過你是普通人,是鳳凰這件事倒也在情理之中,你要是個普通人我反而不敢置信了。古有許仙敢日蛇,我好歹還是嗯……你說對吧。”吳年瞪了徐享一眼,他果然是個能乾出砸車,挖彆墅,放火燒山這種事情的人,在這種時候,竟然還能調侃自己是個日鳳凰的人。盧宇軒端著雞湯,和南江一起走了進來,瞧見吳年真的在徐享這裡,南江沒好氣地瞪了他們一眼,“我說你們兩個是連體嬰嗎,都包得跟木乃伊似的了還不忘親親熱熱。”盧宇軒低著頭,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看著同躺在一張床上的兩人。他放下雞湯說:“餓了先喝口湯吧,煲了很長時間,挺入味兒的。”徐享將湯端過來,拿起勺子,將湯上麵一層雞油抹開,然後舀上來一勺子湯,吹了吹,湊到吳年嘴邊說:“你先喝。”“還是你先喝吧。”吳年說。“不,你先喝,我就想看你喝。”南江冷笑地看著坐在床上的兩人,語氣不善地說:“要不都彆喝了,我替你們喝。”盧宇軒大約也是受不了床上兩人膩膩歪歪的模樣,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們先出去吧,你們慢慢喝。”說著就拉著南江的手腕,快步走了出去,跟後麵有猛獸追趕似的。吳年輕笑一聲,忍著傷口的疼痛說:“就是要刺激刺激他們。”“看你的樣子,好像是早就知道了。”“你也知道了?”“我眼睛不瞎,都這麼明顯了,我能看不出來?”一段時間之後,吳年和徐享終於修養好。這期間,吳年準備去找一下趙延,將阿文的死訊帶給他,可是她又怕趙延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萬一要打她,她身體不好,打壞的可能性很大,養好了身體,趙延想打她就打她,想罵她就罵她,要是想要她的命,那就等她完成那件事之後,把命給她。反正,她欠趙延一條命,他們鳳凰,從不喜歡欠債,尤其是人命債。到時候,她會勸徐享再找一個好女人,過普普通通的日子,反正他不是鳳凰,不用跟著她殉情。這麼想一想,都覺得好難受啊。徐享要是真的找了彆的女人,她能氣得從地底下鑽出來,算了,還是讓他跟著自己殉情吧。他要是不願意死,她就拿刀幫他殉情。徐享正在和盧宇軒下著棋,突然感覺到背上射過來一道充滿寒意的視線,讓他背後的汗毛瞬間立了起來,他扭過頭,就看到了吳年不善的目光。他一緊張,子落錯了地方,滿盤皆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