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年根據南江提供的地址找到了一個小區,這小區看上去半新不新的模樣,環境一般,小區外麵都是小商鋪,很有煙火氣息,生活倒是很方便。吳年找到趙延租的房子,敲門,沒人應,她貼著門仔細聽了一會兒,門裡麵沒有傳來任何響動。她在樓下轉了一圈,發現窗戶外家家戶戶都裝了防盜網,吳年轉到旁邊,發現廚房的小窗口因為油煙太重的關係,都沒有設防盜網。雖然這地方不太好爬,不過這倒也難不倒吳年,她要登門入室,總會有辦法。吳年跳上樓房外麵裝飾用的橫梁,她爬上去站在上麵,然後再順著橫梁上走,爬上了窗戶,好在樓房都不太高,很容易就爬上去了,吳年從廚房那兒跳了進去。這房子不大,客廳裡就隻放了一個懶人沙發,茶幾上放了很多書。吳年翻看了一下,都是高考備用的書,還有很多試卷,書上麵沒有批注,很多都是空白,上麵連個名字都沒寫,一看就是個不怎麼愛學習的人,試卷也是,上麵大部分都是空白一片,好像都是做做樣子而已。吳年打了一個電話給南江,那頭的南江聲音聽起來有氣無,“你又要乾嗎?”吳年說:“趙延學習成績怎麼樣?”“這你都要管,要不是因為有徐享在,我真懷疑你是不是愛上這小屁孩了,我想一下啊,不好不壞的樣子吧,得勉強有個中上遊水平吧。”“行吧,辛苦了,我先掛了。”“你乾嗎去了?”“你不是喜歡自己查,那你就自己查唄。”“當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去趙延家裡了?”“掛了,我不跟你說了。”掛了電話之後,吳年走進了趙延的臥室,他的臥室和一般男孩沒什麼兩樣,床頭貼著籃球明星科比·布萊恩特的照片,床頭放著一個籃球,衣架上都是衛衣,牛仔褲和T恤,很簡單的大男孩模樣。吳年仔仔細細地尋找,終於在衣櫃的角落裡找到一個黑色的箱子,上麵落了一把小鎖,那掛鎖和鎖扣就是小商店裡隨處可見的,隻有幾顆釘子固定,防禦度並不高,掛這麼一把鎖也就圖個心理安慰。吳年將箱子搬出來,抬腳不費吹灰之力將那鎖給一腳踹掉了。她腳上那雙鞋,對腳的防禦度極高,鞋底抓地能力強,做起這種事來毫不費力。吳年打開箱子,發現裡麵放了一套黑色的連帽衫還有一個黑色的口罩。吳年抖開衣服,對這寬大如道袍的連帽衫很有印象,正是那天晚上那個神秘的口罩男穿的衣服。箱子最低部,麵朝裡放著一個相框,吳年拿出相框,上麵是趙延更小一些的時候和一個男人的合照,男人攬著趙延的肩膀,看上去很親昵。兩人的眉眼有些相似,而且都是一副圓頭圓腦的模樣,光是看麵相也能猜到這兩人的關係。最重要的是,男人因為攬著趙延的肩膀,露出手腕上明晃晃的一個銅環,與狐臉麵具男和蘇心柔的銀環樣式無異,隻是材質發生了變化。看來,她身邊兜兜轉轉的這些人,都是跟蘇家有關係的人。不過,趙延看上去明明和蘇家是一夥兒的,至少現在從這個銅環可以證明。兩人不應該是敵對一方啊,為什麼他會處心積慮不讓狐臉麵具男抓到她呢。吳年可不信會有什麼無緣無故的好,趙延幫助她一定有著自己的目的,而且這個目的和蘇家人相違背了。“哢擦……”鑰匙插進門裡的聲音傳來。糟糕,這個點難道趙延回來了,他不是還沒有放學嗎?來不及細想,吳年趕緊將東西收拾進了衣櫃,她看衣櫃空間還挺大,剛好能裝下一個人,於是抱著盒子一起鑽進了衣櫃裡。門外響起由遠及近的腳步聲,一步一步,似魔鬼的步伐,聽得吳年心驚膽戰。他該不會一回家啥都不乾,先來看衣櫃吧?吳年想得不錯,趙延的腳步越來越近,真的停在了衣櫃前。趙延伸手,剛打開衣櫃,突然一團巨大的黑影籠罩在他頭上,他被人用自己的衣服罩住了頭。吳年在他脖頸處,拿著衣袖繞了一圈,將他的頭牢牢地套住了。吳年想跑,可那“瞎眼”的趙延跑得比她還快,一把抓住了她的領子,將吳年拖了回去。吳年反手擒住趙延的肩頸,想將他鎖住,沒想到趙延借力順勢扣住了她的手腕,一個轉身繞到她的後背,牢牢地用臂彎處鎖住了她的喉嚨。“老子不會打架就會鎖人,你今兒算是玩砸了。”趙延伸出另一隻手,準備下了吳年的手關節,卻觸碰到了她手腕上的編織手鏈。趙延開口:“姐,是你嗎?”“是我,你還要下我手腕子嗎?”趙延忽然冷笑一聲,完全換了一種語氣,氣質大變,就跟整容換頭似的換了一個人一樣。“你要是不跑,我當然不會對你下重手,沒必要。”“這才是你的真麵目吧趙延,挺會演啊。”吳年放棄抵抗,身上不再使力,“都已經被你發現了,我當然不會跑,話還沒問清楚,跑了多不值。”“那倒是。”趙延大大方方地鬆開吳年的手,準備將套在自己頭上的衣服解開,沒想到,不止沒解開,還越來越緊,弄得他差點呼吸困難,“你這怎麼係的啊,趕緊過來幫我解一下。”“你不是挺本事的嗎,自己解啊。”“反正我套著頭同樣可以鎖住你,下你腕子,要不要試試看?”“威脅我?可不巧了,我偏偏不受威脅。”吳年冷笑一聲,“你得拿點實際的東西出來。”“我一直都是有目的地接近你,而且,在桐尾鎮可遠遠不是我第一次跟你接觸,隻是我在暗,你在明而已,你不知道我的存在罷了。”趙延說,“還想繼續聽嗎?”吳年走過去,從桌子上拿了一把剪刀,哢嚓一下將趙延脖頸後打的死結給剪開了,“抱歉啊,一時太著急了,打了個死結。”“我草,我這衣服可是從官網上特地預訂的限量版,你就這麼給我剪了?”趙延看著成了兩片碎布的衣服欲哭無淚。“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你倒是賠錢啊。”吳年乾笑兩聲,頗有一種要錢沒有要命一條的架勢。“行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趙延泄氣一般的將衣服扔到垃圾桶裡,他說:“你想知道的,我統統都告訴你,畢竟我們本來就算是同一條戰線上的。不讓你知道,隻是為了降低風險,要是蘇家知道自己手底下養的人,不對,那些被收養的武士隻能算是他們養的一條狗。”趙延冷笑一聲,眼裡一片寒霜,臉還是那張臉,可是卻如同曆儘了人世滄桑般的老練。吳年再一次感慨趙延的演技,可以說是整容般的炸裂了,同樣一張臉,同樣一個身體,卻好像住著不同的靈魂。吳年小心翼翼說:“你該不會是人格分裂吧?”趙延冷靜地解釋道:“你電影看多了。”“說得好像人格分裂算什麼大事,我現在的生活難道還不戲劇化嗎?”“那倒也是。”趙延說,“我和我哥哥從小就被父母扔在孤兒院裡,那時候,我還太小,不太記事,哥哥被蘇家人領養,然後做了蘇家人的武士,就是你看到的那種,戴著狐臉麵具的人。“外姓子弟,一開始是從戴的鋁環,然後慢慢晉升為銅環,這個過程非常痛苦就是了,最後晉升銀環,就可成為蘇家的近侍。不過,這也隻是為了讓武士更加死心地為蘇家賣命罷了。“同樣戴著銀環,蘇姓人和外姓子弟的待遇卻是天差地彆,但起碼不用再過豬狗不如的生活了。那裡麵的混亂程度,遠遠不是你我所能理解的,人命如草芥也不過如此。“弱者就應該被強者殺死,強者就應該被更強的人取代,不然你以為他們都是怎麼進階的。”“你是說如果不能被成功進階的人,就會被殺死嗎?”“是的。”“所以他們唯一的方法就是成為近侍。”“既然這樣,那為什麼那些武士不跑?”“跑?”趙延眼圈泛紅,“我哥被帶進蘇家之後,受儘折磨,他何嘗不想逃跑,可是從那些人第一次進蘇家起,就被控製了。“蘇家在他們身上下秘製的毒藥控製了他們的身體和靈魂,每個月,如果沒有得到解藥就會以你想象不到的痛苦死去。我覺得那種痛,應該叫生不如死了,偏偏你還沒力氣自殺。“那東西,可比什麼罌粟製造出來的毒品厲害多了。如果再讓他們從你身上得到想要的東西,恐怕,真的要變天了,現在蘇家還有所忌憚,不敢太明目張膽。”“我?”吳年說,“我身上有什麼東西?”“我哥沒跟我說,他隻說,千萬不要讓你落到蘇家手裡,也不讓我跟你有太多接觸,不能明目張膽跟蘇家作對。讓蘇家人發現,大家都得玩完兒,等你恢複記憶,你就知道蘇家人的手段有多麼殘忍了。“不過你身邊那位姓徐的老總也不差,昆明的兩位大人物都被你給認識了。”“徐享怎麼了?”“我哥給我透露過他一點兒底,說是家底厚不說,人還狠。據說在邊境跟著雜牌軍屠過城,這可是比蘇家還狠的角色。”“這不可能,徐享不是那種人。”“連蘇家都忌憚的人物,會是什麼善類,光因為他有錢?”趙延搖頭,“吳年,你可不是這麼天真的人啊。”吳年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壓下心底裡想打人的衝動,問道:“那你哥有沒有告訴你,我是不是蘇家的武士?”趙延任由她轉移話題,搖頭,很確定地告訴她,“你不是蘇家的武士,你被蘇家抓到,遭到迫害,失去記憶。你的來曆,我們也不是很清楚。”“難道,是你哥救了我?”吳年猛然記起,她在夢中,除了被嚴刑拷打,刑訊逼問外,還有一個聲音就是叫自己跑,一直跑,不要停下……“沒錯。”趙延說,“從你從佛山醒來,一路上我都在跟著你,之所以選擇在桐尾鎮現身,是因為那時候蘇家已經開始慢慢追蹤到了你。“我沉不住氣,想看看你到底想起來了什麼,所以偷看了你的日記本。結果發現,你這失憶還真是徹底,這麼長時間過去,就想起來那麼點皮毛。”吳年問他,“你哥,在我身上尋找的,是能擺脫蘇家的東西嗎?”“是。”趙延點點頭。“是什麼?”“是我哥偷聽到的,是你的家鄉特有的一種草藥。它能製作出擺脫蘇家控製的解藥,這個地方,隻有你能帶我們找到。”吳年點頭,卻陷入了更深的沉思之中。她的家鄉,到底是什麼地方,為什麼隻有她能帶他們找到呢?難道她的家鄉就隻有她一個人?“我的家鄉,在哪裡?”趙延搖頭,“如果知道,我們就不會讓你自己找尋記憶了,直接把你帶過去豈不是很方便?對於你的來曆,我哥也不是很清楚,這是蘇家核心機密了,外姓人無從得知。”吳年無力地笑了一下,“竟然是蘇家的核心機密,那我到底是個什麼人?”吳年突然記起來,這個點,趙延是不應該出現在家裡的。他就算不是個正兒八經的學生,但演戲演全套,裝也裝出學生的樣子來。她問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會來這裡?”吳年想,怕是南江那邊露陷了。趙延證實了吳年的想法,他說:“那位曆史老師是你朋友吧。”是陳述的語氣,而不是疑問的話,吳年也不隱瞞,大大方方承認了。“是的,不過,你是怎麼發現的。”“小動作不要太明顯了,而且你連著試探過我幾次,我還能不知道?”趙延話鋒一轉,“不過,今天純屬巧合,我褲子臟了回家來換褲子的。”褲子臟了?這話聽著怎麼跟來了大姨媽似的……吳年低頭一看,果然看到趙延褲腿上有塊暗黃色的印記,看著有點像尿漬。吳年往後退了一步,趙延趕緊解釋,“這是飲料,不是尿。”“哦,我也沒說是尿啊。”吳年挪了一下步子,準備走人,她回頭說,“我先走了。”“這就走啊,你難道就不質疑一下我說的東西嗎,怎麼說你都不像是一副完全相信的樣子。”“時間會證明一切,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彆忘了,我身旁還站著徐享呢。你要是想同時得罪蘇家和徐享,大可以試試。我想,你應該不會蠢到這種地步。”“你剛不是說不信徐享是心狠手辣的人嗎?”“此一時彼一時,跟我作對的,我當然不希望他好過了,你說對吧?”趙延搖頭,“幸好,我不打算與你為敵。對了,你先彆走,我還有點私事要你幫下忙。”“什麼私事?”趙延找出一支水性筆,私下一頁紙,在上麵寫了一串號碼,“這是我的電話號碼兼微信號,你幫我交給南江老師唄。”“為什麼?”“因為她好看,你也可以加。”吳年嘴角有些抽搐地接過,她接過紙條說:“她有喜歡的人了。”“有什麼關係,又不妨礙我喜歡她。”吳年回到酸奶店,南江正趴在櫃台上打電話,說的是一串嘰裡咕嚕的日語,吳年反正聽不懂。南江掛了電話,走過去攬住吳年的肩膀說:“怎麼樣啊?”“挺好,翻他家的時候,被他撞個正著了。”南江做出誇張的表情,“我天哪,這個點他不是應該在學校嗎?”“他褲子臟了,回家換褲子,而我正好藏在他的衣櫃裡,所以,撞見了……”“這怎麼搞得跟來大姨媽似的?”吳年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當時也是這麼想的。南江見她笑,趕緊用胳膊肘捅了捅吳年的腰,“你倒是說說啊。”她給了一張紙條給南江,“這是他的微信號和手機號,他要我轉交給你,說是,你很好看,希望能加個微信。”南江一把將紙條拿了過去,咧開嘴笑得花枝亂顫,媚眼含春,兩頰透著紅暈。“我就說了,我魅力不減當年吧。”“你這麼開心乾嗎?”吳年知道,南江是絕對看不上趙延這種小屁孩的,不然,南江能對盧宇軒那麼生猛嗎?“這你就不懂了吧,女人就是享受這種被人捧著的感覺,不然何苦生而為女人,每個月要痛苦那麼幾天,不止這樣,生孩子,產後抑鬱,更年期想想都可怕。”吳年搖頭,不予苟同,“我覺得,有一個人全心全意愛我就夠了。”南江搖頭,“無形之中又被你喂了一把狗糧。”“你彆說,我還真想跟徐享一起喂一條狗,這樣以後我們就可以一起牽著狗遛彎兒了,多浪漫。”南江伸手,去撓吳年的癢穴,她個子高,把吳年逼到了角落,讓吳年無處可逃,“我讓你說,我讓你說。”“我就要說……”以前的吳年可能想都不敢想,她還會有這麼一天,有戀人,有朋友。儘管身邊依舊有很多糟糕的事情,可她在這幾分鐘裡,願意拋卻所有,去擁抱簡單明了的快樂。大概,這就時是人為什麼要及時行樂的原因吧。那幾分鐘裡,她覺得自己仿佛變成了一個普通人,沒有生死未卜的明天,沒有一片空白的過去,她和所有人都是一樣的,擁有簡單的生活和簡單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