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籠罩了上海灘的整個上空,而十六鋪碼頭卻忽然間亮如白晝,在冉飛的命令下,所有碼頭的人挨個排查,違者立斃。幾聲槍響過後,整個碼頭安靜了下來。而五天商號旁邊的那間貨倉裡,吳麗娜正急得團團轉,她仰頭看著坐在麻袋上的三哥,問道:“三哥,怎麼辦啊?”三哥回道:“彆慌,讓我想想。”吳麗娜簡直要哭了,她哽咽著道:“怎麼辦啊,三哥,他們查過來我們就死定了……我們出不去了……”“你他媽的給老子安靜,再吵我殺了你!”三哥突然怒喝的聲音,嚇得吳麗娜一下跌坐到地上,驚恐地看著她。三哥跳下來走到她身前,蹲下身,用不知從何處得來的短刀輕挑起吳麗娜的下巴,輕蔑地問道:“怎麼?怕了?”吳麗娜努力後退,她結結巴巴地懇求道:“三……三哥……”“你他媽不是說要跟我一輩子嗎?怎麼?後悔了?你倒是拿你那顆比小娟更愛我的心給老子看看?”三哥說著,用刀背在吳麗娜的臉上來回摩挲。“三哥,我……我是愛你的,求求你,放了我。”吳麗娜的眼淚已流滿臉頰,打濕了三哥的刀背,她不敢哭,隻是哀求著。“吳麗娜,我告訴你,老子算是看明白了,你他媽比魏婭娟那個爛貨更惡心,至少她不虛偽,而你……嘖嘖嘖……”三哥搖了搖頭,繼續說道,“對於我來說,你就是個累贅。你知道嗎?此刻隻要我將你和那女人留在這裡,或者是拿那女人要挾他們,我怎麼著都出得去,而你……”“三哥,求求你,彆丟下我,他們會殺了我的……”吳麗娜嚇得不顧臉上的疼痛,雙手緊緊拽著三哥的手臂。鮮血順著刀刃滴落進土裡,滴落進包裹住吳麗娜那微胖身軀的荷色旗袍中。三哥站起身,冷不丁被帶了一個趑趄,他一腳踢過去,竟未將吳麗娜踢開。頓了頓,他又俯下身,冷冷地對吳麗娜說:“你放不放手!”吳麗娜搖頭,哭著說道:“三哥,求你了,彆丟下我。我聽你的話,我以後都聽你的話。”“好,那你把手鬆開。”三哥再說。吳麗娜再一次搖頭。邪魅一笑,三哥忽然蹲下,將手裡的短刀遞進了吳麗娜的胸膛。“啊!”突然的尖叫聲吵醒了整個碼頭,冉飛立馬帶人包抄過去。貨倉隻有一個出口,冉飛令人守好貨倉周圍。他與宋三站向門的兩邊,突地將房門踢開,隻見屋內伸手不見五指,後麵的人立馬拎著盞油燈進來。就著燈光適應一下,他們這才看見地上橫躺著一具女屍,而更遠點的黑暗中,一個凶神惡煞般的青年男子正用刀抵著一個女人的下顎。女人雙眼緊閉,臉色蒼白。定了定神,冉飛終於看清,他急切地叫了句:“肖寒。”肖寒並沒有答應他,答應他的是男子冷冷的聲音:“放我離開,否則我殺了她。”冉飛正要說什麼,忽然有個聲音響起:“這個世界上能從我海天手上逃走的人,還沒生出來。”“老板,您來了。我去救小姐。”隻聽宋三低聲說道。“不用,我海天如果連自己的女兒都救不了,那這幾十年的江湖豈不白混了。”他說著慢慢朝前走去,男子邊拽著肖寒邊退。由於肖寒昏迷,他的腳步顯得很艱難,慌亂之中,短刀劃傷了肖寒的脖子。鮮血刺紅了海天的眼睛,他的聲音卻很慢,比他的腳步更慢,他說:“我隻說一遍,放開他。”男子見此,胡亂地比畫著,尖厲地叫道:“退後,退後,再不退後我殺了……”他話音還沒說完,冉飛就覺得眼前一花,“砰”的一聲,男子摔倒在地,而肖寒已穩穩地落入海天的懷中。海天抱起肖寒,朝倉外走去,他說:“冉探長,我最多給你三天時間,三天過後,記得把他給我送過來。”等冉飛反應過來時,海天連同宋三那些手下已消失不見,他立即吩咐上前,如看籠中之鳥般審視著男子:“束手就擒吧。”男子正要舉刀反抗,“砰”一聲槍響夾雜著他“啊”的慘叫聲,男人手腕上的鮮血潺潺冒出,手中的刀這才掉在了地上。聖安醫院。肖寒醒來時已是第三天中午,海天就坐在病床旁,親切地說了句:“醒了?”肖寒轉頭見是他,便冷冷地問道:“這是哪兒?”“這是聖安醫院。”“送我回去。”海天剛說完,肖寒便回道。“小寒,你受傷了,需要好好休息。”“我說,快送我回去。”海天無奈,隻得安排宋三將肖寒送回了巡捕房。而巡捕房早已接到電話,他們都在等著,冉飛更是焦灼不安地在房內來回地走。“頭兒,你都把我們腦子轉暈了,坐下歇一會兒?”小五搬來椅子,諂笑著對冉飛說。冉飛剛坐下,便聽見汽車的聲音,他又連忙站起來。等車剛停下,他便迎了上去,臉帶喜色:“大法醫回來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肖寒推開他,她的臉色依然蒼白,她問道:“探長,人呢?”“啊?哦,被我關著呢。”“帶我去看看。”肖寒看冉飛突然傻不棱登的樣子,甚是無語。“小五,過來。”小五過來,趕緊將肖寒帶了進去。陳老漢已被轉移到監獄,而小光頭和談天二人被冉飛要求麵壁思過去了。由於還有很多事情不清楚,三哥陳勇還被關在巡捕房。小五推開審訊室的門,肖寒見到海叔和另外一個探員正在審訊犯人。“海叔。”看肖寒虛弱的樣子,海叔責怪道:“你怎麼就回來了?”“我就回來看看。”她說完又轉頭朝旁邊的探員說道:“你先出去吧,這裡我來。”“是,寒姐。”從肖寒進來的那一刻起,陳勇怨恨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就沒收回過。肖寒邊坐邊對他說:“你恨我也沒用,自己做過的事必須自己承擔,你要是好好坦白,興許我還能求他們饒你一命。”“我呸!”犯人啐了一口。肖寒也不管他,她打開筆錄,問海叔道:“審到哪兒了?”海叔搖頭,說道:“這小子和他老爹一樣,死鴨子嘴硬。”肖寒抬頭,望著陳勇,問道:“你還不說?”見陳勇置之不理,她繼續說道:“你不說我來幫你說。”“陳勇,男,二十七歲,陝西漢中人。家中排行老三,上頭兩個姐姐早已夭折,所以你深得陳老漢寵愛,這也是你爹非要幫你頂罪的原因,他怕你陳家自此斷了香火。”“魏婭娟自七歲時來你家,那時你已大她整整十歲,而你父母卻依然將她與你定了娃娃親,讓她在你家做了童養媳。之後幾年,你父親讓你們一起念書,由於魏婭娟比較聰明,一直被允許念書到現在,而你卻念不下去,最後一直閒散在家。”看著陳勇吃驚的目光,肖寒繼續說道:“你父親其實是一個本分的人。自你母親死後,將你倆撫養長大,他來上海後一起將魏婭娟帶了過來,而你卻不同意,認為魏婭娟這個時候該同你完婚,過程中你曾與你父親發生過爭執。結果你以死相脅,你父親不得不停掉了魏婭娟在學校所需要的一切開銷,所以她才會去大上海工作。“魏婭娟在大上海時間長了,生活自然比以往好了很多,殊不知招來了她好朋友吳麗娜的嫉妒,最後吳麗娜找上你,並告訴你魏婭娟與宋三爺的事兒,之後你便一直找機會問魏婭娟。“可是你沒想到魏婭娟如今並不想見你……所以,你在三月初九那天,趁她去見宋三的路上截住了她,並將她帶回三堂口那出租樓裡對她進行了奸殺。事後你通知吳麗娜和你父親,企圖嫁禍給宋三,隻是你沒想到,你父親由於心有不安,私自去埋屍現場留下了證據,又恰巧被我發現了。“而我早就懷疑你了,要不是那株薔薇花,還不至於讓我那麼早確定是你。你知道魏婭娟一直喜歡薔薇花,她死後,你其實有那麼一絲後悔的,出租樓裡那一櫃子旗袍就證明,你並不恨她。你慌亂之中將你所工作的人家的那株薔薇扯了去,你卻不知,那株薔薇竟是整個上海灘唯一的一個品種。“原本是你父親計劃讓你和吳麗娜二人遠走高飛、他來投案自首的,卻不料被我撞見了,由於我認識吳麗娜,對你們並沒有多少提防,卻不知就這樣被她一棒敲暈,差點被害死。”肖寒說完,頓了頓:“怎麼樣?我說得沒錯吧?”“哈哈哈,就算你說得不錯又怎麼樣?魏婭娟該死,吳麗娜也該死,我一人換兩條命,不虧,我隻後悔,沒殺了你。”肖寒看著陳勇喪心病狂的樣子,罵了句無可救藥,起身走出了審訊室。宋三看見肖寒走出來,急忙迎上她,問了句:“小姐,怎麼樣?”“我沒事兒。關中這一趟辛苦你了,要不是你,估計我也……”肖寒歎息道。“這是宋三應該的,隻要小姐沒事兒就好。”剛要上車,肖寒看他吞吞吐吐的樣子,問道:“怎麼了?”“老板說,要把那小子弄回去……”“這些事兒你彆管,讓他自己和冉飛交涉去。”“是。”宋三乘坐的汽車駛出巡捕房,車聲驚起路上的落葉,樹葉飄向半空,天空格外蔚藍。似乎,半空中有一朵妖豔的薔薇花,那是黑暗和冰冷的結合體,更像是魏婭娟那死不瞑目的雙眸。欲望——不能成為罪惡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