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薔薇:第3章 遺珠(1 / 1)

民國女法醫 澹台鏡 1815 字 4天前

今日的巡捕房格外繁忙,喧鬨的腳步聲在房裡房外響起,此起彼伏,而殮房卻格外安靜,安靜得有些陰森。肖寒戴上口罩和手套,她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個白衣天使,隻留挽成髻的那一頭秀發,散落幾根發絲耷拉在眉前,同她同樣黑色的眼睛一樣明亮。她身前的解剖台上躺著的女屍渾身赤裸,身上的血跡已經被清理乾淨,昏黃的燈光下女屍雪白的肌膚顯得更加蒼白,女屍的手臂和雙腿上還有明顯的瘀青勒痕圈。肖寒在女屍身體上輕輕按壓,並沒有發現什麼變化,直到她的手觸向女屍恥骨處,她才停頓下來,她知道,從這裡一直到背部脊椎,有一道很深很深的傷口,傷口周圍的血跡讓她清理了很久才清理乾淨。手端並未有光滑的觸感,反而可以摸出皮膚下碎裂的骨頭,堅硬且淩亂。將女屍翻了個身,暗褐色的傷口從下體一直延伸到尾椎處,而她背上及下肢,密布著紫紅色屍斑,肖寒用手指按壓,發現屍斑會隨著她的按壓而稍稍發生轉移。她拿起手術刀,將其中一處屍斑剝來,裡麵流出了一股液體。而沿著那道暗褐色的傷口,可以看出,女屍下體曾被一把二指寬的銳器刺過,肖寒比畫了一下,傷口大概需要刺六七下才能留下這樣的創傷。死者尾椎骨也斷裂了,同恥骨一樣,皮膚下是堅硬且淩亂的骨頭渣。肖寒輕輕劃開尾椎處皮膚,皮膚下的瘀血中森森碎骨映入眼簾。她拿起鑷子,輕輕夾起這些碎裂的骨頭渣,將它們放於身旁的托盤中。肖寒將女屍再翻過來,同樣用手術刀將其恥骨處的皮膚劃開,鑷子將碎骨夾乾淨,再將刀切得更深些,可以看見,女屍下陰內,一些濃稠的白色液體散發著令人惡心的氣味。肖寒蹙了蹙眉,用鑷子沾著這液體在燈光下仔細觀察,過了一會兒,她才放下鑷子,將白布重新蓋在女屍身上,將托盤放到殮房門口的木桌上,取下手套,這才出了屋。木屋外不同於殮房裡麵的陰冷,反而陽光正好,溫和的陽光灑到她身上,她深深呼出一縷濁氣,這才抬腳上了樓。洗了手,脫下外套,來到辦公桌前,桌上不知何時起就擺放了一張白紙,白紙黑字間“屍檢報告”四個大字赫然在目。肖寒坐上椅子,從抽屜裡取出鋼筆,這才在白紙上的“屍檢”二字後麵填寫道:死者魏婭娟,姿體平整,四肢有明顯勒痕,下體處有明顯且重複的傷口,初步斷定為銳器所傷,下陰中有白色不明液體,已腐臭;尾椎骨和恥骨碎裂。從身上凝固血跡和屍斑來看,死亡時間大約於昨日戌時到亥時之間。放下鋼筆,她揉了揉太陽穴,抓起白紙,又匆忙下了樓。冉飛同海叔一起正在訊問沈大誌,肖寒剛踏進審訊室門口,便聽見冉飛不緊不慢的聲音:“辰陽女中的花草都是你種植的,那你倒是說清楚那株薔薇究竟是怎麼回事兒。”“大人,真的與小的無關!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學校的植被全都是立春後統一種植的……而且花壇裡的花草都幾年沒換樣兒了,我……我也不知道咋就突然冒出根薔薇來?甚至薔薇下還,還埋了死人……”男人一看就是那種老實巴交的鄉下人,冉飛的訊問讓他有些害怕,椅子上半起的身軀前傾,他正極力地爭辯著,可他結巴的聲色實實在在體現了他的惶恐和驚懼。海叔和冉飛對視一眼,隻聽他說道:“沈大誌,老實交代你的問題。“是是是。”海叔語氣放緩了許多:“那我問你,那片花壇你最後一次是什麼時候打理的?”“前……前天早上。”海叔接著問道:“昨天你在乾嗎?”沈大誌瑟縮的眼神好像逃避什麼,他回道:“在宿舍睡覺。”冉飛將手在桌上一拍,響亮的“啪”聲立即將沈大誌從椅子上震了起來,緊接著便跪伏在地上,急忙辯解:“我,我,我說我都說……我媳婦兒剛……剛從老家過來,我陪她在宿舍裡……睡覺,學校有規定,請一天假得扣一個大洋……我一個月又是當保潔又是當園丁的也隻有七個大洋呀,我……我……不敢請假。”他抬起頭,祈求的眼神看著冉飛:“可是,死人真的不關我的事呀……”海叔:“你媳婦兒現在在哪兒?”沈大誌:“還,還在學校。”海叔低聲對冉飛說:“先關起來?把他媳婦兒找來問問?”冉飛點頭,轉身便朝屋外走去,看見肖寒拽著張紙站在門口,便問道:“好了?”肖寒:“好了。”她與冉飛並排走向旁邊的辦公室,邊走邊說:“這是一宗強奸案,而且是有預謀的強奸,我認為死者和凶手應該原本就認識,凶手的手段殘忍至極,他居然辱屍。”冉飛皺眉:“辱屍?”肖寒將白紙遞給冉飛:“對,這是屍檢報告。死者的表情很平靜,未見掙紮痕跡與半絲痛苦,這本就說明問題,第一個可能,二人之間本就有那層關係,至於這些殘忍的手段,應當是死者死後才施行的;第二個可能,這一切都是在死者昏迷後所做的,當然,不排除麻醉的可能。還有一點就是,凶手停止施暴後,就立馬轉移了現場,也就是我們所見的辰陽女中花壇。”冉飛:“嗯,可是凶手的動機是什麼?”肖寒:“這就是你大探長的工作了,我現在得去見一個人。冉飛:“舒清?”肖寒撇了撇嘴道:“什麼都瞞不過你。”冉飛:“去吧。”看著肖寒轉身氤氳在光線中的背影,冉飛頓了頓,緊接著便大踏步朝裡走去:“談天,去趟辰陽女中。”談天正在整理筆錄,聽見冉飛的叫聲,立馬跑到冉飛跟前:“頭兒……”冉飛:“去把沈大誌媳婦兒叫來問問。”談天忙不迭地點頭:“我這就去。”談天一離開,辦公室就清靜了許多,冉飛坐在桌後,翻閱著談天留下的筆錄。女子中學的學生被奸殺後埋在學校,根據筆錄記載,校內似乎沒有人有作案動機,如果沈大誌真有不在場的證據,那凶手是誰?魏婭娟離校已有三天,在這中間,她又見了什麼人?冉飛看著屍檢報告,深深地陷入思緒當中,肖寒除了西醫,她那手傳統摸骨術也不次,如果她的判斷正確,那和魏婭娟有關係的那個男人是誰?“關係……關係……”冉飛的手指在桌上輕輕敲擊,喃喃自語。忽然,他好似想起了什麼,起身匆匆朝外走去。辰陽女中門口,一個長發女人正將身子探進窗口,正和門衛的陳老漢說著什麼,秋風吹起她的白色風衣衣角,剛好擋住她手裡拎著的從光明糕坊買來的蝴蝶酥。隻聽見陳老漢說:“你從這邊拐過去,那棟紅房子後麵的三樓,看這個時間,她正好在家。”“好的,謝謝大爺。”女人說完轉身就便校內走去,高跟鞋敲擊石板發出“嗒嗒嗒”的聲音,緊隨她不急不緩的步伐而去。繞過教學樓轉個彎,剛好看到陳老漢說的那棟紅房子,女人深吸一口氣,加快步伐朝紅房子的背後走去。爬完三層樓梯,她定了定神,抬起左手在那扇紅漆木門上敲了敲。“哪位?”剛敲兩下,便聽見屋裡傳來詢問聲,接著便有腳步聲走向門口。“小寒?快進來快進來。”舒清胡亂地在圍裙上擦了一下手,急著拉她進屋。“四姨。”此時的肖寒,長發披肩的她少了幾分英氣,卻無端多了幾分明麗和乖巧。“你先坐一會兒,我炒最後一個菜,馬上開飯。”舒清給肖寒倒杯茶,待她在沙發上坐定,又急急忙忙進了廚房。肖寒端起茶杯,環視著這簡單卻又充滿書香氣的屋子,簡單,是因為房間內除了她坐的紅木沙發加一個茶幾、一個書櫃、一張餐桌和幾把椅子外,彆的就隻剩下牆上的那幅五針鬆丹青。透過隔壁傳來鍋鏟碰撞聲,肖寒沿著聲音走過去,見舒清正好裝盤完畢,她連忙上前端菜,盤子裡撲鼻的香氣,讓肖寒不禁心情大好。“四姨,我可是多少年沒吃過這麼香的飯菜了。”舒清聽見肖寒說話,忙搖頭道:“我這水平,可是差你母親不是一星半點。”肖寒順著話音低沉地說:“我母親……”舒清見說漏嘴,忙道:“你看我……”她乾笑一下,趕緊將筷子遞給肖寒:“小寒,來,快吃。”肖寒接過筷子,並未夾菜,而是問舒清道:“四姨,我今天來,一是主要看看你,二是……”她停頓一下,話音儘是蒼涼:“我想問問我母親的詳細死因。”舒清趕忙轉移話題:“四姨都幾年沒見你了?來來來,吃菜,我們不談其他的。”她說著往肖寒碗裡夾了一大筷子魚香肉絲,肉絲泛著金黃的色澤,嫋嫋的熱氣蒸騰出熟悉的畫麵。“四姨……”肖寒倔強地望著她,腦海裡卻是她母親給她夾菜時的情景。“吃吧。”舒清放低了語氣,她知道,肖寒想知道的事情終究是瞞不住的,那些人那些事,即使過去那麼多年……舒清,又叫舒穆祿?幼清,大清正宗鑲黃旗後代,她還有三個姐姐——舒玉、舒潔、舒冰。而肖寒的母親,正是她的三姐舒冰,一個人如其名的美人兒。玉潔冰清,猶如四顆明珠,她們的美貌,貴族的血統,以及書香氤氳的氣質,讓四姐妹在江南名流千裡。1900年,八國聯軍侵華,蘇宅被破,舒冰和舒清剛好在上海求學逃過一劫,而舒玉和舒潔卻再無音訊。如今隻餘舒清一人,她往嘴裡狠狠地扒拉了一口飯,淚水迷糊了她的雙眼,看著神似舒冰的肖寒,心底五味雜陳。舒冰是自殺,一個高傲到可以冷眼旁觀周圍一切的人,怎麼可能自殺?舒清不相信,肖寒當然更不相信。可是等肖寒回國時,距舒冰離去之日已有三年之久,三年前的那些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麼?舒清查過,明察暗訪,除了意外得知一個秘密之外並無其他收獲。秘密,關於舒冰的秘密,當然也關於肖寒。原來,舒清那從未謀麵且舒冰不願提起的姐夫竟是“大上海”的海天!而肖寒,是舒冰在海天的威逼脅迫下妥協的結果。一個注定不被世俗所待見的孩子,舒冰卻選擇生下她,獨力給她最好的生活。可是這些,舒清怎麼可能說,她不可能和肖寒說:“你是海天強奸我姐之後結的果……”所以她隻能轉移話題,將話題引到今早發現的那株薔薇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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