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命抵命絕處又逢生(1 / 1)

不夜侯 簫箬 2106 字 1天前

確定周圍沒有危險之後,秋月白放鬆下來,坐在地上休息。門口的那一塊是封墓的巨石,設計之時就隻有落下的辦法,沒有重開的機關,指望著原路返回是絕無可能了。繼續往裡是放棺槨的地方,若是平時失足跌入古墓裡,還能指望著有盜墓人留下的洞通往外麵,可這裡是尚未建造完成的陵墓,有盜洞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啊。也不知孤身在黑暗中坐了多久,秋月白從懷中摸出火折子點上。才有火光,秋月白就注意到微弱的光影之中似乎有什麼東西,歪著倒在距離自己不遠的地方,看著似乎是個人形。大概是一具早已經腐爛了的屍骨。秋月白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坐在那堆殘破的骨肉旁邊,伸手拿起已經殘破不堪的衣服殘片放在眼前端詳。這上麵的繡工可不是陪葬者穿得起的,這屍骨九成九就是瑞王的母妃先淑妃的了。隻是可惜生子不肖,本來陵墓被用來私鑄兵器,已經是不得安寧。現在看,隻怕是連上好木材的棺槨也被人盜走了,所以屍骨才隨便丟在這裡。將錦帛殘片放下,秋月白的目光又移到了屍骨上。先淑妃死了有四五個年頭,按說應該隻剩下一堆骨頭才是。但秋月白發現,竟還有些地方殘存著腐肉。事出反常必有妖,秋月白又仔細用火折子將整個屍骨照了一遍,心裡已經明白,這位淑妃是中毒而亡,根本不是病逝。有些地方積得毒太多,所以腐爛也變得異常慢。是後宮裡爭鬥的結果?可秋月白分明記得淑妃生前並不受寵,是因著瑞王討皇帝歡心,所以才得了淑妃這個名號。沒有人誰冒著把自己搭進去的風險,去殺一個沒有利益之爭的人。難不成不是暗害而是自殺?可當時瑞王勢頭正盛,母憑子貴,淑妃苦儘甘來正是風光的時候,要說自殺未免太牽強。而且,這分明是經年累月地服毒,不是自殺的法子。思來想去,總沒個結論。秋月白也隻好暫且不想了,收拾了散落的屍骨抱在懷裡,來到了原本放著棺槨的石台上,小心翼翼地將屍骨安放好。自己抱拳對著屍骨行了一個大禮,嘴裡念念有詞道:“我呢現在也是身處困境,能做的也就隻有這些了。希望你泉下有知,早登極樂吧。如果可能的話,保佑我找到出口離開這裡也好。不過,母子天性,你要是想幫你兒子的話,我也不強求。”她說完這些,拿了火折子將整個墓室細細檢查了一遍,最後仍舊回到石台旁邊坐下。難道真的要命喪此處了?秋月白看著手裡已經快要燃儘的火折子。她的仇還沒能報,父親當年的冤也還沒能雪,這世上有太多事她還沒有做完,她還沒能親自問一問風不語,為何會失約,是她看錯了?還是他也被瑞王懷疑了?火折子的光越來越暗,無儘的黑暗從四麵八方湧上來。秋月白認命地閉了眼睛,輕聲道:“想不到,我要留在這兒跟你作伴了。”朦朦朧朧,似睡非睡的時候,秋月白忽然聽見石台右側的牆壁裡微微有響動,簌簌的似乎有土順著牆壁落下來。忙循聲看過去,隻見一塊石頭掉在地上,後麵露出一個洞。那洞裡伸出一雙如同雞爪子一樣細長乾瘦的手。見鬼了?淑妃顯靈了?秋月白不及細想已經抄起一旁的石塊,朝著那洞口扔了過去。頓時洞裡響起一聲慘叫。“哎喲,彆打彆打,我是來幫你出去的。”聽聲音是個人。秋月白稍稍鬆了一口氣,回答道:“我不記得與你有交情。”“你與藏劍館的風不語總有吧?”“風不語?”秋月白快步走到洞口旁,“是他讓你來的?”“是是是,你快讓開,我好進去。”秋月白閃身躲開,洞裡的人一躍而出,落在地上。他是個侏儒,身高隻有普通人的一半,瘦瘦小小。手上寒光四射,戴著一副精鋼打的鐵爪。“在下姓賈,江湖上人都叫我賈老大。”“幸會。”秋月白嘴裡客氣著,心裡暗道,她在江湖上時日不算短,怎麼從沒聽過這個名號?對方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笑道:“乾我們這行的,最重要就是隱姓埋名。再說了,姑娘你在江湖上算是個人物,沒聽過我們這種鼠輩也是正常事兒。”他說這話的時候一臉的自豪,就好像沒有被人知曉才是最大的本事。可風不語知道,不僅知道,還能請他來幫忙?“你們這一行也與官家合作?”“不不不,我們是來求財的,規矩上是不插手任何是非。可我們今兒倒黴,才摸進皇陵就碰上了風不語。我幾個弟兄的命都在他手裡,我不得不跑這一趟。”賈老大拿手往上指了指,“我得拿你去換他們。”“那咱們這就出去吧?”“既然下來了,那先不忙走。”侏儒在這石室裡麵走了一圈,在牆壁上敲了一敲,細細找了一遍之後,哀歎一聲,“來晚了來晚了,除了這鑲金的翡翠鐲子還值幾個錢,彆的都是破爛兒。算了,咱們走吧。”“好。”秋月白跟著他來到剛才的洞口,那侏儒一個縱身躍了下去。秋月白有樣學樣,進去了才發現這是一條極狹窄的地道。侏儒因為身形瘦小,在裡麵爬行極快,而秋月白隻能儘量壓低身體,緩慢向前。也不知道磕磕撞撞了多久,終於是爬到了洞口。出口在山坳的林子裡,風不語就等在洞口,一隻手拿劍指著站在洞口旁邊的另外四個人。見秋月白出來,他忙收了劍,一把拉住秋月白的手,將她從洞口拉上來。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一番,見秋月白毫發無損,這才鬆了口氣。賈老大也跟著跳出來,對風不語道:“人完好無損,該放人了吧?”風不語聞言,走到那四個人麵前,抬手在他們胸口各點了兩下,四個人猛地吸了一口氣,倒退兩步跌坐在地上。“怎麼樣?”賈老大挨個都看了一遍,“有沒有事兒?”四個人都搖搖頭,十分緊張地盯著風不語。賈老大會意,轉過身來擋在那四個人麵前。他們是盜皇陵的,而風不語是官家人。救秋月白出來這是五命換一命的買賣,如今買賣成了,再麵對麵可就是官盜之彆了。風不語對賈老大抱拳道:“多謝出手相救,請吧。”“你放我們走?”賈老大一愣。“你救了這位姑娘,風某心中感念。這一次風某徇私,下一次可就沒這便宜了。幾位,請吧。”賈老大看了看秋月白,又看了看風不語,帶著四個人轉眼消失在了黎明的密林之中。原來,已經在裡麵過了近一天一夜。“秋姑娘,實在抱歉,我沒能按時赴約,讓你一個人置身險境。”秋月白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笑道:“那麼風捕頭是否打算告訴我,到底是什麼緣故呢?”“當然。”風不語鄭重其事地點頭,“咱們先離開這兒,路上慢慢說。”秋月白跟著風不語出了山林,在山腳背陰的地方停著一輛馬車。掀了簾子進去,裡麵還放著各色療傷的藥。看不出,風不語這人心倒是很細。風不語坐在外麵趕車,秋月白坐在裡麵靠在車壁上。兩個人中間隔著一道車簾,偶爾被風吹起,秋月白看得見風不語的側臉。他從接到齊校尉的官文說起,一直講到瑞王造訪藏劍館,接著得到聖旨,聖上命他隨侍皇後去東山祈福。“那你怎麼在這兒?”秋月白停了正在擦臉的手問,“瑞王此舉的意思就是為了用聖旨絆住你,難不成你公然違抗聖旨了?”“這倒沒有。姑娘現在是用人的時候,若我抗旨,姑娘在朝中豈非少了一個照應?”聞言,秋月白“噗呲”一聲樂出來:“被我利用,卻還如此為我著想,風不語,我該說你是善良呢,還是彆有所圖呢?”外麵的風不語許久沒回答。“風不語?”秋月白一隻手掀起簾子看他,隻見風不語目視前方,雙唇抿得緊緊的,像是怕自己一不留神就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一樣。“秋姑娘。”他沉了聲音叫她。“嗯?”“藏劍館捕頭這身份,是幸,也是不幸。”風不語幽幽地道。若不是因為他是藏劍館的捕頭,秋月白也不會將他牽扯進此事,他自然也就沒有機會與秋月白相處。可他到底是個捕頭,而她是江湖聞名的不夜侯。哪怕最終太子的冤案昭雪,她也不會選擇拋棄這個身份。俠以武亂禁,朝廷法度不容,這是藏劍館存在的意義,也是風不語從懂事那天起就知道的責任。秋月白也一瞬間明白了風不語的意思,臉上紅了一紅,撂下簾子不說話。“秋姑娘?”風不語的聲音裡帶著幾分緊張。“秋月白。從前的名字不能用了,這是師父給的。”“秋……月白。”風不語低低念了一遍,那名字仿佛在唇齒間融化了一樣,隻留下淡淡的胭脂香。馬車從崎嶇的山路轉向官道,看不見頭的道路上,隻有這一輛馬車朝著京城的方向飛馳。秋月白終於把臉上所有的泥都擦乾淨了,她掀起簾子出來,與風不語並肩而坐。“既然不是抗旨,皇後為什麼會放你走呢?”風不語彎起唇角,笑容裡有一點狡猾的味道:“因為我很危險。”“危險?”“我借了你的名義,在皇城裡貼了一張榜。”秋月白頗為意外地道:“不夜索命榜?”“五月初九,受托取風不語性命,不夜侯。”“如此一來,皇後留你在身邊,反而有性命之憂。”“不隻是皇後,我拿著榜去見聖上,聖上言語之間也頗想讓我離開京城暫避一時。”他故意說得委屈,秋月白被他逗得笑出聲,“好好的一個捕頭,轉眼成了燙手的山芋。”“所以我就順水推舟,奏請離開京城。”“這樣藏劍館的麵子可就被你給丟儘了。”“無妨,我的理由是以退為進,才好先下手為強。”風不語偏頭看了她一眼,“現如今回去,不夜侯沒能殺了我,我也沒能抓到不夜侯,算是個平手。”秋月白誇道:“不愧是官場上的人,心思夠細。”風不語謙遜地搖搖頭道:“比起瑞王還差得遠。”停了一下,他又問:“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假銀票的事跟瑞王扯不上直接的關係,血刀是江湖人,他的話皇帝未必信。而此處私鑄兵器的窩點又被瑞王給搶了先機,若我與瑞王各執一詞,拿到皇帝麵前,他會更願意相信,是當年先太子餘黨想要給太子報仇。而且,瑞王既然能舍棄這裡換我的性命,我怕他是已經準備充分,這才是最可怕的。”“京中尚有守衛,京畿之地還有駐軍。”“他們都隻聽從皇帝調遣,一紙聖旨足矣。”聞言,風不語皺眉:“玉璽?”“不錯,我思來想去,若偽造的玉璽尚在,這一定是最大的用處。所以隻要他謀反,就一定會用到那偽造的玉璽。”話到此處,秋月白停了停,見風不語沒有立刻反對,才繼續道:“每年初秋,皇帝都會去廣陵行宮。若我是瑞王,此時就是最好的機會。風不語,即便不為了當年的事,這偽造的玉璽隻要還在世上一天,皇帝就不安全一天。”風不語看著馬頭,想了想道:“皇上自從失了太子之後,對瑞王日漸倚重,假以時日定會立儲。瑞王何必冒這個險?”“因為他不得不冒險。”秋月白冷笑一聲,“他彆無選擇。”風不語偏了頭,不解地看著秋月白。“我記得先淑妃死後三個月,皇後就養了瑞王在膝下。你不覺得,這兩件事情間隔的時間太短了嗎?”“皇後嫡子夭折,後宮向來是母憑子貴的地方,急著想找一個靠得住的養為兒子也不奇怪。”“如果先淑妃是病死的,那當然不奇怪,最多我隻會說瑞王沒有好好儘孝道。”“先淑妃不是病死?”“中毒,積年累月的毒。”“你懷疑?”風不語震驚地看著秋月白。秋月白笑了笑,點頭:“皇後是瑞王在後宮的靠山,若是沒了隻會很疼。但若是讓皇帝知道了他弑殺親母呢?就不隻是疼了。”“可這又是一件死無對證的事。”“不,這一次咱們有人證,而且是皇帝一定會信的人證。”“誰?”“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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