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喜重逢風不語追凶(1 / 1)

不夜侯 簫箬 2161 字 1天前

無論箭傷還是內傷,隻要挨上一個,就彆打算活著出去了。生死關頭,保命要緊。秋月白左手握住月白石,右手取了藏在袖口的蠟丸。捏破蠟丸的同時,合著左手的月白石一起朝著鄧白水扔出去。蠟丸的裂縫沾著月白石的表麵,立刻炸出一陣白煙來。那煙霧擴散得極其迅速,轉眼間竟把半個亭子都包裹在其中。鄧白水吃了一驚,下意識屏住呼吸。白煙撲麵而來,鄧白水隻覺得雙目刺痛,像是進了辣椒水一樣,辣得睜不開眼睛。秋月白半伏在地上,用袖子掩住口鼻,眯著雙眼。這雖然是保命的招數,可也真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尤其是湖麵上沒有風,她比鄧白水也好不到哪兒去。秋月白急速後退,從那團白煙中脫身出來,靠在亭子裡的柱子上,凝神細聽著半空裡的聲音,連眼淚也顧不上擦。過了好一會兒,躲在暗中的放冷箭的人都沒什麼動靜,想來是一時找不到破綻,不想浪費自己的箭,隻是乾等著。他等得起,秋月白可等不起。鄧白水雖然還在白煙之中,可憑他的耳朵,聽聲辨位還不是家常便飯?被他一掌掃上,那可不是鬨著玩兒的。看來,隻有跳湖逃走這一條路了。秋月白抹了一把眼淚,看著波光粼粼的湖麵。吞了口唾沫,又把身體縮了回來。她是個旱鴨子,跳下去不等遊到岸邊就沉底了。正當秋月白無計可施時,忽然聽見白煙另外一麵的九曲橋上傳來腳步聲。聲音不重,像是個高手發出來的。秋月白心裡叫了一聲慘,看來也隻能暫時認命,再想辦法了。人一旦認命,精神也跟著放鬆下來。秋月白靠在柱子上,一個勁兒地擦眼淚。她是有經驗的,多哭一會兒把眼睛衝洗乾淨,也就沒事兒了。白煙裡傳來鄧白水的悶哼聲,大概是被什麼人從背後偷襲,一把點了穴道。秋月白正疑惑時,隻見風不語從白煙裡衝出來,紅著有一雙眼睛看她,“秋姑娘,你沒事兒吧?”“風捕頭?怎麼是你?”秋月白做夢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見到風不語,接著上前抓住風不語的手腕道:“彆揉眼睛,越揉越疼。”風不語隻是從中間穿過,隻停留片刻,兩隻眼睛隻是成了兔子眼。再看秋月白,一麵抓著他的手腕,一麵不停地往下掉眼淚。他從沒見過誰家姑娘對著自己哭得這麼凶,頓時慌了手腳,道:“秋姑娘,已經沒事兒了,你放心吧,有我在他們不能把你怎麼樣的。你彆害怕,我這就帶你出去。”風不語這幾句話說得秋月白一愣,旋即反應過來,忍不住笑道:“有風捕頭在,我就是真嚇哭了這時候也該止住了。”“那你?”風不語看著秋月白仍舊掛著淚水的臉。他曾聽人說,形容女孩子哭得很美,叫做“梨花帶雨”,應該就是現在秋月白的模樣了。“這東西叫做月下塵,對臉上這五竅刺激頗大。逃命用的。”說著,秋月白又搖頭歎氣,“可惜了那塊月白石。”“姑娘沒事就好。”風不語鬆了一口氣,“對了,那暗中放箭的人自儘了,不知姑娘可從鄧掌櫃嘴裡問出了什麼?”“等會兒就知道了。”又過了一刻鐘,白煙漸漸散去。鄧白水被風不語點了穴道,倒在地上動彈不得,鼻涕眼淚流了一大把。風不語過去把他扶起來靠在橋欄杆上,解了他兩處大穴,讓他雙手可以隨意移動。鄧白水趕緊從袖子裡拿出一塊金線勾邊的手帕,把臉上的鼻涕眼淚擦了。秋月白蹲在鄧白水麵前,笑道:“鄧掌櫃,賭行的規矩是願賭服輸,現在可以告訴我銀子的去向了吧?”鄧白水搖了搖頭,“既然落在不夜侯的手裡,要殺要剮隨便吧。”秋月白壓低了聲音,道:“一邊是彆人的命,另一邊可是你自己的命。您是商人,選哪一邊劃算不用我說吧?”“動手吧,我不會說。”鄧白水將手帕丟在一旁,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帽子和衣襟,端正地坐好,閉上眼睛。還真是將脖子一梗,隨你處置。秋月白起身俯視著鄧白水,也不知是該氣還是該佩服。“江湖上的人都說鄧掌櫃唯利是圖,腦子裡除了金銀就是珠寶,今日一見方知江湖傳言不可儘信。”風不語抱著劍站在一旁感歎。秋月白看了他一眼,心中念頭一動,恍然大悟。鄧白水是生意人更是江湖人,雖然認錢但絕不會輕易壞了規矩。那麼,按照江湖上的規矩,他不說一定是因為曾經欠彆人一條性命,如今是打算還了。“鄧掌櫃,既然那個人對你有恩,那我也不難為你。”聞言,鄧白水豁然睜開眼睛,一雙血紅的眼睛死死地看著秋月白,憋了半天才道:“不是他。”看鄧白水這反應,風不語就知道秋月白猜了個正著,隻是他現在不知道對鄧白水有恩的人是誰,要回去查查藏劍館歸檔的卷宗才行。秋月白道:“鄧掌櫃,從這兒把銀子送出去的最好辦法,就是鑿開冰層走水路。最近也是最方便的水路就是溧水,沿途購置鐵礦諸物也十分方便,我還用接著往下說嗎?”“不用了。”回答的人是風不語,“是血刀。”秋月白點點頭:“對,就是稱霸溧水的血刀。”“難怪他會跟瑞王府勾結上,原來是因為這事兒。”秋月白挑眉笑道:“看來這段時間風捕頭也沒閒著啊。”“秋姑娘在外為線索奔波,我這朝廷的捕頭自然不好坐享其成。”秋月白頷首一笑,對鄧白水道:“多謝了,鄧掌櫃。不過,這去向雖然是有了,可還是得勞煩您走一趟。畢竟,人證物證俱在才好,對吧,風捕頭?”“秋姑娘說得是。”“是我連累了刀兄。”鄧白水恨恨地咬牙道,“他當年救我,我卻害他賠上性命。那我這條命,不要也罷。”“鄧掌櫃。”秋月白忙出手去掐鄧白水的下巴,已經來不及。隻見鄧白水垂了頭,七竅流血,空氣中散發出一股異香。秋月白忙拉著風不語掩住口鼻後退了幾步,看著鄧白水的屍體迅速乾癟,最後成了一具乾屍。“他大概也知道早晚會有這麼一天,所以才會在嘴裡暗藏奇毒。”秋月白搖頭歎氣,“咱們把他葬了吧。”兩人回到凜城時,金悅賭坊出事的消息早已經傳得沸沸揚揚。有人說是暴斃有人說是謀殺,終究沒個結果。因為誰都沒見著屍體。秋月白與風不語在酒樓裡要了一個雅間,對麵而坐。風不語將他抓血刀,查離開瑞王府的人,直到一路跟著那帶弓箭的人,來到凜城的事情一一說了。“血刀被你抓了?”秋月白把臉從碗裡抬起來,叼著麵條問。風不語點頭,“人在甕獄裡。”秋月白把嘴裡的麵條咽下去,放下筷子道:“這麼說,我想見血刀,隻能跟你回京。”風不語笑著又點了點頭。秋月白翻了個白眼道:“原來風捕頭在這兒等著我呢。”“隻是歪打正著。”風不語笑著回答,之後又正色道,“你可以放心,我用性命擔保,你在京城一定安全。”“算了吧,風捕頭,你這話也就騙一騙才出道的愣頭青。京城有多少人想要我的腦袋,我心裡還是有數的。”秋月白抓起筷子繼續埋頭吃麵。風不語也不催她決定,看著她把滿滿一碗麵吃得一乾二淨,連熱湯都沒有放過,然後問:“要不,再來一碗?”“不用了,留著錢去京城請我吧。我要喝吟醉坊的青竹釀。”“咳,不夜侯果然是個識貨的人。”吟醉坊的青竹釀是京城最有名的酒,一個月隻限量供應五壇,堪稱千金難求。“風捕頭,你抓了皇帝老兒的心腹大患,犯下血案無數的不夜侯,拿到的賞銀還買不起一壇青竹釀?”秋月白用手肘撐在桌子上,一臉認真地看著風不語。“姑娘肯隨我回去?”“風捕頭還給了我其他選擇嗎?”秋月白道,“不過,這一路上一定不會太平,就勞煩風捕頭了。”風不語以為,“不太平”這三個字指的是會有人來劫囚。畢竟以不夜侯在江湖上的聲名,有一些過命的朋友不奇怪。至於其他,藏劍館辦案,風不語親自押解,江湖上絕不會有人想要觸這個黴頭,在風不語眼皮子底下殺人。但是,上路往京城方向走之後,風不語才意識到,他不但錯了,而且很徹底。血從風不語的劍尖上低落,對麵的人已經沒有了呼吸。他收起劍,而後搖了搖頭,轉頭看著秋月白。她雙手交叉抱在身前靠在一棵樹上,仿佛剛才的打鬥與她沒有任何關係。“這已經是這一路上的第四批人馬了。距離京城還有很長的距離,之後的路隻會越來越不好走。”風不語看著秋月白,“秋姑娘,你的仇家可比朋友多太多了。”“你這個藏劍館的鐵麵神捕親自押著我,傻子才會來劫囚。”說著,秋月白也走過去,手在那些屍體身上翻了翻,一麵笑道,“我的朋友裡沒有傻子,我的仇人裡也沒有專做殺人勾當的殺手。”“但你的仇人裡卻有請得起殺手,又非要殺了你不可的人。”風不語無奈地看著秋月白。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他們這樣晝夜不停歇地進攻,遲早風不語會有疏漏的一次。他答應過秋月白,用性命保證她的安危,她信了他的話才會答應跟他一起回京。風不語絕不會容許自己辜負秋月白這份信任。“這些人身上什麼也沒有。”秋月白從屍體中間站起身,聞了聞自己的手,笑道,“不過,有味道。”“味道?”“你聞聞。”秋月白走到風不語麵前,將手伸到風不語鼻子旁邊。她的手長得很好看,十指纖纖,像是天底下最厲害的工匠用一整塊羊脂玉雕琢成的一般。那一抬手的瞬間,帶起了一陣清風,拂在風不語的臉上,有一絲甜甜的香氣。風不語覺得自己的臉在升溫,心跳瞬間變得比剛才快了很多。“風捕頭,你怎麼了?”秋月白把手收回來又聞了聞,“這種胭脂應該沒什麼毒性啊。”風從背後吹來,透過衣衫,風不語一下子清醒,忙轉開臉咳嗽了一聲,道:“剛才隻聞到了姑娘的胭脂味。”秋月白失笑,一指地上的屍體,道:“不是我的,是他身上的。”一個大男人塗胭脂?風不語覺得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這些人是從京城來的。”“僅憑胭脂味?”“風捕頭,你還沒有自己喜歡的姑娘吧?”秋月白笑眯眯地看著風不語。風不語尷尬地笑了一聲,撓了撓頭,覺得臉上的溫度越來越高。“所以,你一個大男人大概不會了解,女孩子家這些胭脂水粉的事兒。這個味道,隻有一家店才有。”“哪一家?”“江南楊家。”風不語在京城裡當差,自然聽過江南楊家的名頭。他們家每年都會進貢胭脂水粉給皇親國戚,從來沒有哪一年落下。“楊家也做其他的胭脂生意,但這進貢的貢品不同,有一個專門的類彆,叫做花映。”“你是說,這胭脂的味道就是花映?”“對,但不適合這個季節用,應該是去年用剩下的,賞了人。”秋月白又看了屍體一眼,“我猜這個被賞賜的人大概是他相好的吧。”府中女眷能用花映,知道不夜侯下落,而且不希望不夜侯活著到京城的,隻有一個人。“果然是瑞王。”秋月白看了看前麵不遠處的岔道口,道:“一條官道和一條小路。你想怎麼走?”這一路他們走的都是官道,結果就是先後被人追殺。可以想到,如果繼續走官道住驛站的話,那麼前麵必定是伏擊重重。可是走小路的話,風不語又有些犯難。遠離官道的小路是在山林裡穿行,一路上十天裡有八天要住在野外。他自己倒是無妨,隻是即便秋月白是赫赫有名的不夜侯,到底也還是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家,不能跟他這種糙漢子相提並論。“走小路,我擔心你……”“嗯?”秋月白盯著風不語。風不語不自在地扭開臉,小聲道:“吃苦。”想不到他這時候竟還會考慮到這個?秋月白呆呆地看著他,一時間不知該做出什麼樣的表情。風不語見她沒回答,以為是生氣了,連忙解釋道:“秋姑娘,我沒有小看你的意思,隻是……”“放心吧,我也曾是風餐露宿過來的,早就習慣了。”她說得輕描淡寫,風不語卻覺得心裡堵得慌。這其中辛苦,外人不知,他這個親身經曆過的人還是知曉的。“好,那我們走小路,儘快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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