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將至之時,辰川全城戒嚴,前方是守城的將士,後方則是無辜百姓,沈雲清等人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聯合駐守在辰州邊境的楊景,嚴陣以待,誓死保衛東辰疆土!沈雲清親自上陣,孟長安與容三、容五、丁小琴、吳青山、公孫先生等人也都與其一同奔赴戰場。而楊景在接到棄城旨意的那一刻開始便做出了決定,他違抗聖旨,絕不從邊境撤退,同時充當沈雲清的援軍,穩守塞北。即便辰川已經是一座被遺棄的城池,他們也絕對不會放棄!剛進入寒冬,戎人的第一次進攻便開始了。戎人一直生活在環境惡劣的地方,所以他們吃準了東辰將士不適應寒冬氣候的弱點,找準時機攻城,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這一戰東辰死傷較大,而且也讓他們見識到了戎人真正的凶殘——戎人在體格上天生比東辰人有優勢。“大人,剛剛統計出來,咱們的人死亡一千,重傷八百,輕傷五百。”沈雲清心中一沉,麵上卻完全不顯,隻是從戰場上下來便一直站在城牆上,看著底下堆積成山的屍體,目光越發冷冽,“加緊安排好傷員,唯玉山莊的人手夠不夠?不夠的話,調派兩百人過去幫忙。”“夠夠夠,唯玉山莊的人都過來幫忙了,唯玉山莊的溫姑娘早就教會了一些百姓如何照顧傷兵,這會兒她正帶著那些百姓以及唯玉山莊的弟子幫忙安置傷員。商會那邊的藥材也送過來了,隻是,那些戰死的弟兄……”沈雲清閉上眼睛,吩咐道:“登記名字,屍體……全部燒毀!”“大人!”“城外戎人正虎視眈眈,咱們沒有必要再徒增傷亡!照我說的去做!”沈雲清冷漠地命令道。“……是!”“我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等其他人離開後,沈雲清才回頭問孟長安。“這是不得已而為之。”孟長安知道她隻是在強裝冷漠,其實內心比誰都難受,想到這兒,他有些不悅地說道:“這是公孫先生的建議,卻讓你背了黑鍋。”沈雲清苦笑著搖頭,“就算公孫先生不說,我也是打算這樣做的,如今公孫先生說了,我心裡倒是有了借口去狠心下命令。心裡內疚之時還能怪一怪公孫先生,反倒像是公孫先生替我背了黑鍋。”“你不必什麼都扛在自己身上,你還有我,還有大家。”沈雲清抬頭看向遠方,說道:“祖父說過,戰場之上,身為主帥就該承擔一切責任!”孟長安輕輕地握了握她的手,兩人並肩站在城牆之上,任冷風將長袍吹得獵獵作響,隻有十指相扣之處有一絲暖意。入夜之後,戎人再次發起了進攻,又是一場惡戰。正當沈雲清等人疲憊到了極致的時候,戎人突然撤退,沈雲清才發現戎人的後方火光四起,照亮了整個夜空。原來孟長安偷偷帶著手下深入敵營,剛好碰上大膽闖入敵營的沈雲澤和安平,孟長安帶著他們放了幾把火,燒了敵人大部分的糧草衣物。隻不過戎人及時趕回,幾人經曆九死一生才逃回辰川,回來的時候幾個人渾身都是傷,將沈雲清嚇個半死,將人狠狠地罵了一頓。不過此舉雖然無比危險,卻著實讓沈雲清鬆了一口氣,戎人失去了大量物資,士氣大落,而且他們還得分出人去搜集糧草食物,兵力也弱了不少。沈雲清雖然生氣,心裡卻真心感激,不僅感激孟長安燒了糧草,也感激他將沈雲澤等人帶了回來。她能想象此次定是危險至極,但在知道孟長安為了保護沈雲澤等人,獨自一人斷後,擊殺數百戎人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為他上藥時看到他滿身深可見骨的傷口,一向堅強的她的也忍不住落下淚來。“不必擔心,都是皮外傷而已。”孟長安安慰道。“而已你個頭啊,你這身上你這臉上都是傷,都沒一塊好肉了,你這皮囊長得這麼好看,我還沒看夠呢!”她轉過頭擦掉眼淚,但是卻無法忍住濃重的鼻音。“那就讓你看個夠好了!”孟長安笑著張開雙臂,沈雲清臉一紅,瞪了他一眼,卻被他緊緊地抱在了懷裡,“彆怕,你在這裡,我就一定能回來。”沈雲清心中一酸,她就是怕啊,麵對戎人的凶殘她不怕,麵對朝廷的冷漠她不怕,可是如果沒有他……她不敢想象。屋外,公孫先生等人看著裡頭忽明忽暗的燭火,有些擔憂地說道:“殿下這一身的傷倒是不礙事,隻是年輕人血氣方剛,可彆誤了大事……”“他們不會這麼不知節製吧……”“這是知不知道節製的問題嗎?現在就不是時候!”丁小琴才明白公孫先生的意思,紅著臉解釋道:“大人知道分寸的。”“美色當前,難說難說……”“一個渾身是傷,一個狼狽不堪,哪來的美色?”“情人眼裡出西施嘛,這都不懂!”“也是……”眾人紛紛深以為然,站在屋外齊齊點頭。門突然被打開,沈雲清板著臉看向眾人,說道:“你們很閒?”“今夜月色甚好……甚好……”公孫先生第一個撤退。眾人感覺到了殺氣,也連忙四散而去,走的時候還忍不住互相交頭接耳,“大人臉都紅到脖子了,一定不尋常。”“嗯,不尋常不尋常!”“姐……”沈雲澤還站在門口,經過此次的事見識了孟長安的厲害,打心裡認可了這個所謂的未來姐夫。不過他年紀還小,所以並不懂公孫先生他們說的話,於是一開口就問道:“你在給孟大哥上藥嗎?孟大哥沒事吧?公孫先生他們很擔心你們,說你們血氣方剛、乾柴烈火……”沈雲清一個眼刀殺過來,“你不是跟著楊景嗎?跑到我這邊來乾什麼,私自離開營地還不滾回去領罰!”沈雲澤卻還是不放心,好意提醒道:“公孫先生說讓你和孟大哥節製一些,彆誤了大事……”“節製你大爺!”沈雲清罵了一聲就匆匆跑開,心中忍不住想道:我們豈是不懂得節製的人……阿呸!不對,根本還沒到需要節製的時候……也不對……這些家夥都在亂想什麼呀!戎人後方起火,倒是給了沈雲清修整的機會,沈雲清和公孫先生、孟長安等人根據這兩次交手重新製定了策略。戎人缺衣少糧,心中不安,隻想速戰速決,沈雲清這邊卻以防守為主,減少傷亡,不讓戎人有機可乘。一直到開春之時,戎人補齊了糧草,兩軍才再次開戰。這一場仗,足足打了三年。三年時間,辰川早已由守城的一方變為了主動進攻的一方,沈雲清等人和楊景在青州聯合,而且按照老沈國侯留下來的圖紙,將一些弓弩彈藥也研製了出來,雖然沒有大肆應用,但是無疑增強了東辰的兵力,將戎人一步步逼退至青州北部,若是再加大火力,收複青州也指日可待。“看到沒有!青州,咱們東辰的青州!”沈雲清舉起酒杯,一飲而儘。祖父守護了半生的青州,她終於回來了!吳青山等人也無比激動,青州可是他做夢都想找回來的家園啊!而且今日他雙喜臨門,於是作為新郎官的他被人灌了許多酒,高興地又哭又笑。丁小琴不拘小節,早就掀了蓋頭過來和大家一起喝酒了,軍營當中條件不便,可沈雲清還是儘了最大的能力為他們籌備了一場簡單的婚禮,就連婚服都是讓人特地送過來的,穿在丁小琴的身上讓她平白添了一份嬌羞,看得吳青山眼睛都直了。楊景坐在一旁獨自喝酒,目光落在沈雲清的身上,他有點兒後悔,當年她為他穿的嫁衣,他沒有好好看。沈雲清也喝了不少酒,有些微微醉了,孟長安給她披上披風,然後小心眼兒地遮住了楊景的視線。楊景微微苦笑,繼續拿起酒壺將酒一口飲下。同樣心酸的還有容五,三年了,金小滿還沒有醒來。不過沒關係,他可以等,她一日不醒,他便等她一日,她一輩子不醒,他便等她一輩子。軍營當中難得熱鬨一次,眾人喝酒了鬨夠了,好好歇息了一宿,養足了精神,準備繼續追擊戎人,將戎人趕出青州!隻是,沈雲清沒有等到朝廷命其乘勝追擊的指令,反而被勒令立即返回長安受審,罪名是“男扮女裝假冒縣令”,乃欺君大罪!“大人,你們不能回去!”丁小琴等人紛紛憤怒不已,他們豁出性命殺了那麼多戎人,守住了辰川,換來的卻是這麼一個結果,他們實在是不能接受!“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咱們忙著打戎人呢,沒工夫理他們!大不了咱們再抗旨一回!”“沒錯,我們唯大人之命是從!”這三年來,大家一起守城一起上戰場,早已有了超乎常人的情誼,他們絕不會讓沈雲清就這樣被抓回去!“戎人誰都能打,不是非我不可。”沈雲清說道。這三年來,大家都成長了不少,尤其是沈雲澤,他果然有老沈國侯的風範,而且他從小學習兵法,又得老沈國侯親傳,如今在楊景等人的幫助下,軍事才能也漸漸顯露出來,如今已經成為了楊景手下最為得力的副將。幾次對抗戎人的大戰中他都立下大功,底下的人也無一不對他心生崇拜。“姐,我回去!”沈雲澤說道:“這本來就是我的錯,理應由我來承擔!”沈雲清沒有回答,反而問道:“沈雲澤,你現在明白自己想做什麼、能做什麼了嗎?”沈雲澤重重地點頭,“我不是溫室裡的嬌花,我是沈家的子孫,生來就該上戰場的!”“所以啊,你留下!”不等沈雲澤反對,沈雲清重重地給了他胸口一拳。幾年時間,當初的孱弱少年已經長成了威武將軍,她一拳砸下去,他紋絲不動。她看著他,欣慰地說道:“你比我強,辰川和青州,交給你了!”沈雲澤猛地抬頭,眼中的不可置信慢慢轉為欣喜,姐姐這是認可他了?“放心,如今朝中局勢混亂,我回去總有辦法脫身,你們不用擔心,一鼓作氣,給我把青州奪回來便是!”這一次跟三年前不同,更何況沈家還在長安,所以她必須回去。更關鍵的是,太子來信,朝中勢力再次生變,皇後一族仍然和秦王一派分庭抗禮,而唯一變化的是,早在幾年前就快要不行的皇帝卻逐漸好了起來,並且漸漸被另一股勢力所控製。“我陪你一起回去。”孟長安說道。“不行,你不能回去!”溫葉落突然走了出來,三年時間,當年的小女孩已經變成娉婷少女,這三年她大部分時間都待在軍營當中照顧傷兵,和沈雲清等人都混熟了。“是因為少莊主?”沈雲清問道。溫葉落點點頭,對孟長安說道:“公子說了,將山莊托付給你……”“一個破莊子,有什麼好托付的。”孟長安不屑地說道:“他這三年在長安做了不少事吧?竟然能將老頭子的命吊這麼久,他究竟想做什麼?”“他……”溫葉落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開口說道:“事實上,公子是為了救老莊主。”沈雲清一驚,“老莊主不是已經……”溫葉落搖搖頭,說道:“抱歉,師兄對你們說了謊,麒麟閣的藥隻能讓老莊主身上的毒暫時被壓製,真正能救老莊主的,隻有秦王。”“那小滿呢?小滿她怎麼辦?”聽了溫葉落的話,容五隻覺得心一下子沉到了穀底,立馬緊張地問道。“事實上,莊主中毒已久,就算他能醒來,要救小滿姐姐恐怕也……”“我可以救她!”一道聲音響起,眾人才發現江心亭扶著一個人從遠處走來,溫葉落眼中一亮,喊道:“老莊主!”“我可以救山莊裡的那位小姑娘。”老莊主麵容和善,一身仙風道骨,對沈雲清和孟長安說道:“隻要你們答應我一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