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隻有你能填上我的留白(1 / 1)

養傷最後一天,杜款款連第二天台詞都背過兩遍,百無聊賴,總算想起來關心一下莫寧。出乎意料,她的相親活動進展頗為順利。這次被她家裡盯上的是賀正宇,饒是挑剔如莫寧,也指不出有哪裡不合心意。按照理想型標準來說,堪稱完美。就連兩個人彼此不相愛,在她心灰意冷的此刻,也顯得非常恰到好處。賀正宇手下是近兩百人的團隊,忙起來不見人。莫寧開始還被爸爸逼著跟他見麵,好幾次吃著飯人就不知道哪去了,過好半天才記起還有個她坐在餐廳裡,發來信息說:“抱歉。”然後直接把飯錢轉賬給她。莫寧懷疑媒體行業的他數學不太好,四個菜加一加總額也不會這麼離譜。不過聯姻這種事,既然本就是交易,就不必拘小節,莫寧收餐費收得挺開心,自己一個人吃好喝好,然後買買新衣服,跑出去看電影,到點跟家裡通話彙報任務完成,豈不樂哉。賀正宇大概實在抽不開身,問她:“今天我有點忙,你先來雜誌社,然後我們一起去餐廳可以嗎?”莫寧收了他這麼多餐費,也不好意思拒絕他,下了班就過去等他。不太遠,索性走著去,她近來越發沒心思打扮,上班也踩著sneaker,倒是方便走路。賀正宇的助理接她上樓,看見她的鞋眼睛一亮:“呀,這雙合作款實物真好看,怎麼樣,碼數準嗎?”莫寧很和善地回答:“挺準的,也很好走。”“小姐姐好溫柔。”助理小姑娘笑嘻嘻,“賀總品位果然沒得挑。他相親這麼多次,隻有你持續的時間最長。”莫寧好笑。知名時尚雜誌的企業文化竟然是八卦。電梯門一開,小助理立刻正經起來,帶她去賀正宇辦公室,自己規規矩矩退出去。賀正宇衝她一笑,一隻手撫額,眼睛裡有微微的紅血絲。“麻煩等一會,可以看看我們的雜誌。”“我每期都買來看的。”莫寧出於禮貌這麼說。賀正宇似乎苦惱了一瞬,然後從抽屜裡拿出一本書,遞給她:“我這裡隻有科幻,不介意的話可以看這個。”莫寧本來想說刷個手機也可以打發時間,結果被他真摯的建議感染。有點木訥、刻板的男人,但是又紳士、沉穩,是寶物。書是《2001:太空漫遊》,科幻殿堂的永恒經典,她很久之前看過,坐在沙發上隨意地翻開一頁。過了很久賀正宇才結束,又是說:“抱歉。”莫寧笑起來:“是你先叫我不必拘謹,現在怎麼老是說‘抱歉’。”“我沒有拘謹。”賀正宇也笑,“不然怎麼敢讓你等我這麼久。”樓下就是購物中心,人來人往倒也熱鬨,元宵節還沒過,年味尚存,好在錯過高峰期,餐廳不需等位。賀正宇是風度翩翩,莫寧這餐飯吃得很舒暢,不由放寬心,感歎:“為什麼像你這樣的男人還需要相親啊?而且聽起來,還是相過很多次都沒成功?”賀正宇難得露出尷尬的笑,小聲說:“真是多嘴。”“看來賀總沒表麵這麼高冷,跟員工打成一片。”“靠他們吃飯嘛。”莫寧被逗得大笑,興致高漲,又問:“相過那麼多次親,為什麼喜歡我?”“喜歡你?”她被這反問噎了一下:“原來不喜歡我啊。”“從某種角度來說,的確是喜歡你。”賀正宇淡淡地說,“見過的這麼多女孩中,最喜歡你。家境優渥卻不當成自己的資本,已經很難得。”“還有更難得的?”“不喜歡我,是更難得的。”莫寧差點一口水噴出來。賀正宇笑著遞紙巾給她,坦率地說:“我需要一個結婚對象,你非常合適。如果你願意跟我結婚,我會儘全力讓你過得幸福,快樂。”莫寧隻是啼笑皆非,跟他見麵不過三四次,竟然已經正經地談婚論嫁。不過按照爸爸的想法,這個進度都算慢的。她爸多怕她讓賀正宇溜了啊,恨不得把她打包快遞給他,永不退貨。好像這就能保證她過好一輩子,“幸福,快樂”,她爸剛巧也是這個論調。賀正宇低下頭,慢條斯理切牛排:“當然我也知道,我不管怎麼努力,都無法讓你真的快樂。”莫寧這水是沒法喝了,放下杯子坐正身體,隱約期待他接下來要說的話。“你問我為什麼需要相親,”賀正宇抬起視線,淺淺地瞄一眼她,“因為我不打算戀愛,我愛上的女人,最終也沒能喜歡我,我知道這是努力解決不了的事。所以,如果你能跟喜歡的人在一起,就沒必要來我這裡。你再去試一試,我不想你嫁給我才後悔。”莫寧苦笑:“他有女朋友的。”“她都有孩子了,我還是沒死心。”他語氣有些悵惘,“隻要她愛我,我什麼都不管。可是她不,我也不遺憾。”吃晚飯莫寧主動買單:“既然我們心知肚明,就當交個朋友,況且這錢也不是我的,是你多轉給我的,這樣的飯夠再吃三頓。”“好,那再吃三頓。”賀正宇送她回公寓,路上放音樂,正是《2001:太空漫遊》的開場樂。“《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莫寧叫出名字。“要不你直接嫁給我算了。”他笑起來,“之前聽的人,最多說出是《太空漫遊》的音樂,隻有你記得名字。”“我連尼采的書都看過。”莫寧嗤之以鼻,“不要小瞧我們紈絝子弟,我們也是有學問的好伐?”到下車的時候已經十分熟絡,開口閉口就是“我們將來是要結婚的”,說得不亦樂乎。賀正宇給她開門,突然說:“還不晚,你或許應該直接去找古耐。”她已經不訝異他知道多少,他有這樣洞察人心的本事。她輕輕歎口氣,開起玩笑:“怎麼不晚,我都姓遲了。”他安慰她:“你是M,數你最早。”莫寧回到家,上線跟下巴update自己的近況。下巴當初就是她在網上挖到的,三年隻出了兩本書,從第二本書就開始被人說江郎才儘,一邊暢銷一邊被唱衰,也是怪事。下巴對寫作沒野心,新故事遙遙無期,最後隻剩偶爾的交談,成為她一個不太熟悉的朋友。因為不熟,所以相互吐露更多。杜款款聽得興味盎然:“結果,賀正宇就從你的相親對象變成了頂頭上司?”“我蠻喜歡《GRACE》,他提議,又有我爸煽風點火,乾脆就去做雜誌,反正我也有過出版行業的經驗。”莫寧閒閒地說,“所以我又搬回佘山彆墅。”“怎麼不回家?你都已經和相親對象相談甚歡了,不是正好合你爸的意。”“他想我們做夫妻,我卻要跟賀正宇當朋友,回家萬一露餡可就虧大了。”“明明是……”杜款款猶豫了一下,終究沒說出口。明明是念著那房子和古耐的聯係才對。“明明是在給你留退路,你跟胡鬆拓吵了架,可以隨時過來。”杜款款沒理她的調侃,琢磨了一下莫寧的話,把偶像、相親對象、父親三個角色對號入座一下,再結合莫寧英國的留學經曆,突然被一個荒誕的想法攫住。“莫寧?M?”莫寧被她叫得莫名其妙。杜款款不確定地低聲叫:“……遲默寧?”莫寧猛地一驚。隻聽見她接著問:“你是下巴的策劃人嗎?”原來是這個,莫寧痛快地答:“是。”杜款款驚呼一聲,扔下手機冷靜了一會,好半晌才重新說:“嘿,我是下巴。”原來不僅僅是十幾年前的緣分,早幾年已經重新在網上接上線,所以如今才這樣臭味相投。直到收拾好了要出院,胡鬆拓才姍姍來遲。“你怎麼好幾天不來看我。”杜款款不太高興,說,“真跟完成任務似的,發微博打個卡就再不來了。”“要看我的行程單嗎?那天空下來看你,也是因為發探病微博是一條行程。”其實不是沒來過。兩個晚上都擠出時間來看過,她睡得很好,今天早上也待到快六點才走。他也困,在床邊坐一會就要打盹,隻好設了個鬨鐘,響起來就成了夢裡的背景音,差點醒不過來,直到感覺到手被晃了晃,強打精神睜眼,發現是杜款款拽著他,迷瞪地看著他,很不耐煩地嘟囔他的名字。因為這樣的場景稀鬆平常,所以都沒被她費心記住,熟悉得像回憶。以前一起在家的時候,也是臨睡前規劃第二天的行程,越說越激動,最後睡不著起來看個電影,大半夜設好鬨鐘睡覺。到了約會日下午五點他睜開眼,杜款款在旁邊望著天花板,搖頭:“鬨鐘是壞的。”胡鬆拓一看手機,原本打在七點上,現在不知為什麼換成了九點。嗯,是鬨鐘壞了。那乾脆就不起床,胡鬆拓眯起眼睛看她,杜款款一把推開他:“我買了新的睡衣,黑色的。”光著腳跑下床換給他看,又笑又鬨。不過是一年前的事,朱山琦還在為她打點一切,媽媽也沒生病,嶽流蘇還是一位朋友,自己更沒有離開UPON,不用非要到什麼地方度假,隻要跟她在一起,就很開心。其實現在也沒什麼,隻不過是換個公司而已。順便非他本意地,拋棄了情同手足的古耐。他努力不去想這些,心無旁騖地看杜款款變著花地數落他。自從知道了嶽流蘇掀起的風浪中有自己的推波助瀾,杜款款就禁止他再提起這個名字。她覺得丟臉,一個勁強調:“我也是受害者!”胡鬆拓覺得她拚命找台階下的樣子特彆可愛。她是因為不好意思,才故意調轉矛頭扯他下水,說得兩個人錯一樣多,就足夠好過。他還不知道她?杜款款倒沒想那麼多,好歹嶽流蘇這個坎過去了,她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你彆以為是我一個人作,你看,我這一消停,你就完全把我忘了。”杜款款把行李全推給他,胡鬆拓單手拎住,騰出一隻手摟住她的肩膀,“你不知道,我等你好久了。”“嗯?”“都快三個月了,我們就在你家沙發上躺了一會,是不是很慘絕人寰?”杜款款聽明白了,嘻嘻一笑:“流氓!”“你最近罵我的話都特複古,讓我想到你那件綢緞的睡衣。”胡鬆拓衝她耳朵吹氣,“手感,特彆好。”走廊上沒人,杜款款被他說得浮想聯翩,耳朵紅起來,邁大步子走,胡鬆拓摟著她,自然也是越走越快。站到電梯前,杜款款這才皺著鼻子白了他一眼。“不正經。”腳從後麵提起,準確地踹在他膝蓋上。胡鬆拓應聲跪地,吃痛得站不起來:“行了,你把今天虐待我的份額都用完了,一會也不許再罵我。”這時候電梯門開了,全是人。羅森神色複雜地看著胡鬆拓跪拜在門口:“喔,你們的相處模式,這麼激烈。”羅森就算了,後頭還跟著一堆醫生護士。大人也算了,後頭還有一個背書包的紅領巾。紅領巾站著比胡鬆拓高,詭異地看著胡鬆拓,眼神固定在他身上一邊走一邊跟著轉頭,過了一會從旁邊門裡傳出洪亮的童聲:“媽媽你快出來看呀!那個唱歌的男的在電梯那磕頭!”胡鬆拓麵不改色站起來,轉身,背著杜款款的行李衝進樓梯間。杜款款撩了撩頭發,微笑:“他比較,在意形象。”羅森說:“今天先不去片場,芮品新一季代言人,換你上的可能性比較大。”“不是古耐嗎?”羅森看了她一眼:“胡鬆拓沒有告訴你嗎?他今年簽約HBC,UPON就自動解散了。”杜款款心裡驟然一涼。原來在這等著她。原來胡鬆拓這麼多天的古怪,是怕她知道這個。胡鬆拓一直說,隻要你還愛我,我就不會離開你。她這時候才懂他的意思,是如果我成為這樣藏汙納垢的我,你要走就走吧。我要對現實低頭了,但你的那些理想主義,要還想守住,我就讓你守。可是他不是知道嗎?她理想主義的人生規劃裡,早就給他留了空白,要是不是他,又有誰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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