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鬆拓找到古耐。不但因為古耐跟他是朋友,還因為他是看著他和杜款款一路怎麼過來的,又沒有鄭東津那種過來人高高在上的態度。古耐就隻是置身事外地看著,然後說:“你這麼放她走,是不是腦子有毛病?”胡鬆拓揭竿而起:“她才是有毛病!什麼叫‘我還喜歡你,但是不能在一起’?”古耐說:“那你可真有本事,能把喜歡你的人逼走。”“你到底站哪一邊?”“正義的一邊。”胡鬆拓更換策略:“剛剛從你家出去那姑娘,不是莫寧吧?”其實他也就隨口一說,是在樓下大門見到的,看得也不是很真切。他就是說不過古耐堵他一句,這麼多年他們都是這樣互開沒營養的玩笑的。可是古耐臉色立刻就變了,即使隻有一瞬,胡鬆拓也捕捉到他堂皇的神情。這都什麼事啊。胡鬆拓隻能小心翼翼地問他:“你和莫寧,還好吧?”他以前從沒擔心過這個,就是覺得古耐和莫寧特有意思。一個是事無巨細的優秀後援站leader,一個是乖弟弟形象的偶像,竟然關係穩定地每年都能見上十幾麵,見到古耐清清楚楚地記下她的臉,見到古耐都開始在意她,而她還傻乎乎地以為自己隻是個平凡的小粉絲。他還記得上次從英國回來,古耐跟他信誓旦旦,再下次見到莫寧就跟她搭話,結果從那之後,她再也沒在演唱會上出現過。所以古耐理所當然該好好珍惜失而複得的莫寧,尤其是還有了小時候的緣分在,那個時候古耐就喜歡跟莫寧玩,他都記得。胡鬆拓咳一聲,假裝一點沒往深裡想,仍是開玩笑的口吻:“現在莫寧又是杜款款的室友,你要是跟莫寧掰了,八成要連累到我,你可彆亂來啊。”古耐就順著台階下:“管好你自己吧。”氣氛很是古怪,胡鬆拓沒辦法,就拿出手機刷微博,突然想起來自己還沒正式回應這段戀情,公司倒是在早上杜款款承認之後就發了聲明,隻差他一條表達愛意的微博了。胡鬆拓就打開相冊,往前翻,滑過好幾屏也沒找出一張兩個人的合照。因為但凡沒行程的日子都待在一起,再加上對方的臉鋪天蓋地,不存在想對方想得無法排解,所以這兩年幾乎就沒有一起照過相。有一陣子倒是喜歡拍照,可是東哥發現了又反複叮嚀不要這麼做,萬一留了把柄怎麼辦,且不說手機有可能會丟,現在科技這麼發達,萬一被人黑進雲盤呢?鄭東津義正詞嚴,唬得杜款款一愣一愣的,當場就把手機裡所有的合影都刪了。其實胡鬆拓自己都還留著,不過相片都是很久以前的,發出來就從太久遠的過去印證了兩個人的感情,而公司給的建議是從這次的MV合作才開始正式交往,所以也不能發。最後胡鬆拓隻能轉發了杜款款的那條vlog,配文是:“想陪你一起吃早餐。”又翻到古耐的微博,一起床就發了條“聖誕快樂,M!”加上欲蓋彌彰的小愛心,一跳一跳,看得胡鬆拓覺得放心了一點。他現在的情況,真的沒心思操心彆人的戀愛。沒過一會鄭東津氣勢洶洶地打過來:“什麼叫‘吃早餐’?那不就是一起睡嗎?你就不能發句雞湯,或者隻打一個表情符號?哎你彆掛電話!”胡鬆拓從“一起睡”就已經把手機拿下來,準備按紅鍵了。鄭東津歎口氣:“你又不是第一天當藝人,怎麼還不懂言多必失的道理?”“還有什麼旨意啊您?”“杜款款換經紀人了?”“有一陣了,換了個男的,好像叫……什麼便利店,是個新人。”那邊琢磨了一下,問:“她沒跟你說朱山琦去哪了嗎?”“沒有。”鄭東津就直接掛斷了。胡鬆拓覺得心很累。古耐幸災樂禍地聽鄭東津批評胡鬆拓,在一邊拍巴掌,“東哥真了不起,這都能挑出錯來。”又問,“你要不要去找杜款款啊?”胡鬆拓悶悶地說:“明天吧,等她冷靜一下,我也好跟她解釋。”“解釋?”古耐不讚同,“她可不是因為嶽流蘇才走的。沒有人過得開開心心就隨便提分手的。第一次分手是你覺得杜款款比你紅,那一陣都給她擺臉色看,陰陽怪氣得連我都覺得不舒服;後來有一次世巡三個月你都沒跟她聯係,她當中大病一場,連你電話都打不通,這擱我我也分手啊;還有……”胡鬆拓聽不下去:“你是杜款款派來的救兵吧?”“所以你買什麼時候的票啊?”“買票?”胡鬆拓一愣。“杜款款回青島了。”古耐很泰然,看看時間,“現在應該已經到家了。”胡鬆拓一躍而起,“你怎麼現在才說!”開門就走,過了兩秒在外麵猛敲他家大門,“我外套落在衣櫥裡了!凍死了!”胡鬆拓去機場,直接買了最快飛青島的票,說要升艙,空姐對他歉意地一笑:“洪先生,本次航班的頭等艙已經滿員了。”行吧,他隻好擠在後排靠窗的某個座位。隻覺得今天諸事不順,平時上海飛青島也不至於這麼多人,就跟東方快車謀殺案似的,莫名其妙一個空位也沒有。他滿腦子胡思亂想,順手拿起飛機上的雜誌來看。一打開就是古耐代言芮品百貨的廣告,右邊是杜款款代言化妝品的巨大頭像,修圖師有失水準,儘管還是杜款款的臉,修得毛孔細膩皮膚紅潤有光澤。旁邊坐了個小姑娘,瞥見他手裡的雜誌,忍不住搭腔:“這還是杜款款嗎?怎麼看起來怪怪的?”“把她的蘋果肌往上推了,雖然是修正了缺陷,但的確就少了韻味。”他一眼就能看出她臉上最細微的變化。小姑娘聽聲音才猛地抬頭,發現身邊坐的竟是胡鬆拓,喜不自勝:“呀,你是……”胡鬆拓沒什麼精神,還是敬業地撐開笑臉,比了個“噓”。小姑娘捂著嘴直笑,眼睛睜得大大的。順理成章幫她簽了名,小姑娘還主動要了毯子,對胡鬆拓說:“你可以拿來擋一下。”胡鬆拓很客氣地道了謝,展開毯子,乾脆蒙在頭上,迷糊起來。他頭偏向窗戶,毯子把他和亮堂堂的艙內隔成兩個世界,他直勾勾看著外麵越來越遠的地麵,想他們怎麼就到了這一步。他甚至不知道見到杜款款要說什麼,但行動先於理智,忠於內心。他一直覺得他跟杜款款很好,原來還是不夠好。他其實也明白的,嶽流蘇不過是個導火索,他們之間,是積怨已久,久到隱忍的怒氣和回憶黏在一起,甚至找不到個開端。他總覺得他們還年輕,而杜款款卻掐算著戀愛的時間,一晃十年,真是太久了,是可以期待一個改變的時候了。而這改變,不是結婚,就是分手。杜款款在期待什麼,他不是不清楚。甚至她好幾次跟她暗示可以息影,轉到幕後工作,那些可能會跌落的人氣和收入,對她而言,沒有那麼重要。可是他一直裝傻,他都還沒有準備好跟杜款款分擔他的家事,他受不了杜款款因為他而失去任何一點什麼。越是對愛人,承諾越慎重。他誤打誤撞公開了戀情,其實是很高興的事,反響也意外地好,可是杜款款為什麼不高興?這樣的想法成為頭腦裡的一個魁地奇,飛來飛去到處碰壁,弄得他腦袋疼。下飛機的時候小姑娘笑盈盈地跟他說:“祝你和杜款款幸福,聖誕快樂!”他不由得笑起來,幾乎忘記今天還是節日,胡鬆拓由衷地說:“謝謝你。”莫寧也忙得記不清今天是幾號,工作結束給芭妮打電話,開門見山。“芭妮,古耐最近都什麼行程?”“就是休假中,官網這麼寫,我那邊的朋友也是這麼說的。”“等胡鬆拓的solo熱度過了,UPON合體發片起碼要等到明年四月以後,這期間古耐做什麼,公司就這麼吊著他嗎?按常理至少給他接個綜藝吧,趕年後的檔期那麼現在也該出通稿了。最近各家的新製作名單差不多都已經出來,我怎麼沒看到他名字?”“PM最近有高層變動,可能在組合策劃上有改動吧,具體我也不清楚。”芭妮說到這有點支支吾吾,“而且……古耐聽說在戀愛,所以也沒什麼心思工作。”莫寧下意識地緊張了一下,說著:“噢,好。”然後急慌慌地掛斷電話,她對古耐喜歡得這樣明顯,他不可能不知道,況且古耐對她也很好。正式交往之前彼此心知肚明卻沒有點破的時候,每次見麵都若有似無地更親近一點,是戀愛中彌足珍貴的好時候,她都舍不得告白,一切塵埃落定,仿佛就沒那麼好玩了。但是芭妮的話讓她覺得,似乎他們還缺一個像樣的告白。莫寧看看日曆,驚覺已經是聖誕夜了,順手在日曆上圈一個圈,跟古耐聯係:“跨年的時候,我們一起去外灘看煙火怎麼樣?”古耐失笑,快三十的人了,竟還喜歡這樣簡單的浪漫,跟她冗雜的家世完全不匹配。他很遺憾地說:“我大概沒辦法去。”“對噢,你是偶像。”莫寧也笑,“我差點就忘了,你真是一點架子都沒有。”“你才一點架子都沒有。”古耐立刻接嘴。她倒是該有什麼架子?莫寧一愣,才聽那邊接著貧:“你們全家都一點架子都沒有。”莫寧笑了一聲:“你那是沒見過我爸爸。”古耐突然對她說:“聖誕快樂。”“聖誕快樂。”莫寧回答,又覺得有古怪,“怎麼了?”“怕說完不開心的事,就沒那麼快樂了。”古耐三言兩語解釋了胡鬆拓和杜款款的紛擾,“我覺得你應該知道。杜款款朋友很少,你要能給她安慰,也是很好的事。”莫寧沉默了一會:“真糟糕,聽了彆人的苦悶,對比之下更覺得我幸福了。”古耐無聲地笑起來。因為她,他覺得快樂。莫寧就像童話裡屠龍的公主,他躲起來,耐心等著她來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