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們結婚啊(1 / 1)

嶽流蘇來了,言笑晏晏的樣子,穿著一件oversize的毛衣,袖口是翻飛的蝴蝶結。是杜款款給她的其中一件。杜款款冷眼看著她來,翩翩蝴蝶一樣腳步輕快地飛進來,愈發讓她覺得厭惡。但是又覺得,的確是跟自己很像。嶽流蘇若無其事地說:“等很久了吧?怎麼不點東西喝?”笑起來還是很甜美,仿佛真的關心她。或許嶽流蘇從沒有改變過,她一直是這樣細水長流的野心。杜款款說:“免了吧,我怕一會激動拿起來潑你。”“噢。”嶽流蘇於是自己點了抹茶拿鐵,還問杜款款,“你生氣啦?”“沒有,我至於跟你生氣嗎?”杜款款這會是真的沒氣了。她看著嶽流蘇得意的神采,就像幼兒園小朋友偷吃了彆人一顆糖,那樣昭然若揭的壞心眼,她突然覺得跟她生氣是很不值得的事。畢竟她確信,在胡鬆拓心裡,永遠沒人比得上她。杜款款生氣不過是因為她根本不允許胡鬆拓有第二個人。她甚至猜得到嶽流蘇是怎樣忍辱負重,作為胡鬆拓的下屬跟自己做朋友,壓著一顆嫉妒的心順著自己。印象裡她們甚至從沒有過意見不合,杜款款還以為是跟她真的合拍,換位思考一下就明白嶽流蘇被擠壓的心,那該是多麼違心地在迎合她。杜款款這麼一想,甚至都有點同情嶽流蘇。這樣長時間的虛情假意,不心理扭曲才怪。嶽流蘇端著抹茶喝了一口,慢條斯理地說:“你不用裝不在乎,我知道你有多難過。”杜款款索性承認了:“我當然難過。畢竟是被最好的朋友背叛。”“你這話說得,我都不知道從哪開始糾正了。”嶽流蘇很誇張地笑起來,“我居然是你最好的朋友啊,真是受寵若驚。”“以前是,到昨天都還是。”“真感動。那我們就繼續姐妹情深好了。”嶽流蘇一板一眼地說,“我並沒有背叛你,你和他已經分手了。”“這我當然知道,這是我和他之間的問題。”杜款款從善如流,“我會另找時間跟他談的。”身後的電視上,娛樂新聞正播到早上的首映禮,杜款款對著台下高頻的閃光燈,目光清亮堅毅,幾乎沒有眨眼。嶽流蘇端著杯子的手指微微發緊。不帶這樣的,你精心挑選的攻擊性話語都被她輕鬆化解,你誇她她謝謝你,你懟她她也謝謝你,說不用你提醒我都知道,仿佛是好整以暇,仿佛金剛不壞,光芒萬丈來看你的笑話。嶽流蘇是來觀摩她狼狽的模樣的,這下有些失望,緊跟著是怒意和倉皇。她幾乎忘了是自己主動約了杜款款,不知道要說什麼。嶽流蘇斟酌著說:“我喜歡胡鬆拓,很久了。”“我能理解。”杜款款點點頭,“不過再久也久不過我。我認識他的時候,他還沒我高呢。”“你總是這樣。”嶽流蘇突然找到論點,“把你和他認識得久當成籌碼。你倒是以為,感情是用時間做資本的嗎?不,你根本不愛胡鬆拓,你隻是在乎你自己,一心想著被愛,你為胡鬆拓付出過什麼?”她舒一口氣,越說越正義凜然,“我愛胡鬆拓比你多,我從沒有乘虛而入,是你自己不珍惜,才會失去胡鬆拓。”杜款款就後知後覺地想,原來在外人看來,她是這樣的形象啊。聽起來非常有道理,是她自作孽,才落得這樣的下場。可她明明覺得,自己已經耗費了全部的心力來維持這段感情,她很茫然,不知道所謂的“付出”到底該怎樣付諸實踐。她隻好強打精神,換一個地方敲打嶽流蘇。她調整了一下坐姿,說:“你這衣服,是我從紐約回來機場照的那件吧。你穿也挺好看的。”畫風轉得急,就像從上一個話題裡落荒而逃。嶽流蘇噎了一下。杜款款懶得跟她多說,“穿我穿過的衣服,用我用過的男人,你又何必對我亦步亦趨?大家人生都挺艱難的,誰都不要惡心誰了。”她拿起包就要走。嶽流蘇隻是伸長了胳膊:“在這!”杜款款回頭一看,竟然是胡鬆拓。真是戲劇性的一刻。她早該猜到嶽流蘇要靠胡鬆拓來撐腰,隻有這個才足以給她狠狠的一擊,杜款款有些後悔剛剛逞口舌之快,說出難聽的話。也不知道他聽到了沒有。杜款款是不打算久留的,低著頭連招呼都不想打,就要從他身邊竄過。但還是聽見他說:“我是你用過的男人嗎?”他麵無表情,看不出喜怒。“是。”“古耐說你狀態不好。”胡鬆拓歎了口氣,又說,“但我看你活蹦亂跳的,精氣神比我還好。看來是不必擔心你了,還有力氣來跟彆人理論。”杜款款不想被外人看了笑話,挺直腰杆:“你是在關心前女友嗎?”“是。”他揉揉眉心,“我在擔心你。”“那你竟然看不出我又傷心又脆弱嗎?你竟然明知道這是我家樓下還來見她?”杜款款瞪著他,在胡鬆拓麵前,她演不來堅強。她沒給他說話的機會,拂袖而去。胡鬆拓看著她風風火火地走掉,還是氣宇軒昂的樣子,忍不住輕輕笑了。胡鬆拓坐到杜款款剛剛坐過的位置,看著對麵跟杜款款有八成相似的女孩子,臉很快冷下來,“我是來跟你說清楚的。”“你也聽到了,為了自己的麵子,杜款款什麼話都會說,也什麼事都會做。”嶽流蘇極為認真,是真心實意地勸他,“我不是說她不愛你,但她根本愛自己更多。”嶽流蘇身子不住地往前傾,指著自己的胸口,“可是我,沒人比我更愛你了。”她近乎偏執。她也真的為胡鬆拓豁上了一切。不過是兼職的時候接過他遞的一瓶飲料,聽他親切地跟她說“辛苦了”,就錯覺自己是不同的,放棄大把的工作機會來給胡鬆拓做助理,相信總有一天足以取代杜款款。要不是被鄭東津發現,她還會一直待在他身邊。胡鬆拓耐著性子:“我對你特彆,隻不過因為你長得像杜款款,所以需要你罷了。就算是我在利用你……你隻是我的一個助理,離開你一切都照常,我的新助理一樣很好用。”他也有點惋惜,“你不要再騙自己了,我根本不可能愛上你。”嶽流蘇咬著嘴唇。“這麼說吧,我跟杜款款談了十年,談崩了,然後我又去找一個跟她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我這不是變態嗎?”胡鬆拓覺得自己說得特有道理。“我哪裡不如杜款款?”“喔……”胡鬆拓遲疑了一下,“那我說實話了,對我來說,你哪裡都不如杜款款。”“你撒謊!你明明跟我抱怨過很多次杜款款的不好。”“那是我還把你當朋友。”胡鬆拓雙手撐在膝蓋上,“現在我特後悔跟你說過那些,好像給了你錯誤的引導。事實是,我不僅愛杜款款的好,也願意包容她的不好,杜款款也是一樣。因為你完全站在我的立場,所以會覺得杜款款無理取鬨,但是我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我知道是我沒有給她足夠的安全感。”“嶽流蘇,我對你除了抱歉,沒有其他的感情。”胡鬆拓說,“托你的福,我還跟杜款款公開戀愛了。以往的事我都不追究,希望你也能放下我,去過你自己的生活。”嶽流蘇不作聲,默默喝完杯裡的飲料。放得太久,杯底是涼的。胡鬆拓提議送她回去。胡鬆拓說:“最後一次了。”去停車場,一眼就看見杜款款,穿著踝靴站在他車邊,鞋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地板。嶽流蘇下意識挽住胡鬆拓的胳膊,被他不著痕跡地拿下。他急匆匆走向杜款款:“你站這乾嗎?”問得太急,杜款款又看他和嶽流蘇一道來,就顯得好像是質問。她的眼淚在他這裡憋不住。“我有話對你說。”胡鬆拓看她滿臉委屈,有點想笑。真的,成年之後,他很少見她為生活裡的事哭,隻有看書的時候偶爾眼淚汪汪。杜款款說:“哭戲拍得太多,眼睛都要瞎了。”她甚至能按導演的要求在指定的台詞落下第一顆眼淚。可現在她哭得一點也不好看,眼淚是湧上來的,不管不顧地咧開嘴號啕大哭,涕泗橫流。胡鬆拓翻翻口袋沒摸到紙巾,就直接用手抹掉她的眼淚,過了一會連鼻涕都下來了,他隻好拿衣袖去擦,居然還有粉底,擦得他兩個袖口慘不忍睹。杜款款平複了一點,又看看站得一步遠的嶽流蘇,自己狠狠地揉了揉眼睛,眼眶通紅,“我知道我們已經分手了,而且是我先提出的,我當時以為跟你分開我會更好過,但是現在我後悔了。”她是去見嶽流蘇之前輕輕地拍了一層氣墊,為了看起來不那麼落魄,現在幾乎都被淚水衝掉,一張臉在停車場昏暗的燈光下顯得非常乾淨,又很蒼白,仿佛十分纖弱,輕輕一碰就要碎掉。“我知道我沒有立場指責你。就算你立刻跟其他的女人結婚,也沒有任何一點道德上的瑕疵。”胡鬆拓一頭霧水:“你到底要說什麼?”“我就是告訴你。”她緩緩地說,十分堅定,“跟你分手,我後悔了。”這又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嶽流蘇對她翻個白眼。“難道你以為我永遠都被你握在手裡,所以才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嗎?”胡鬆拓放棄給她擦眼淚的浩大工程,沒好氣地說,“你怎麼可以這麼輕易地放棄我?”其實他真正想說的是,你不能放棄我。但是杜款款的回答在他意料外:“我隻是有會失去你的預感,才先發製人。”“我非常後悔。如果我們晚一點遇到就好了,之前的十年,我把戀愛的力氣都花光了,隻剩下無止儘的患得患失,今天我失去你,隻是覺得結局終於來了。”她停止哭泣,好一會才問,“你會跟我結婚嗎?”胡鬆拓啞口無言。杜款款輕輕推開胡鬆拓,後退一步。“雖然現在說這些都沒有用,但是跟你分手,我後悔了。”她重複一遍,又果斷地繼續說,“可是後悔也是我自己的事,我們真的分手了,我認了。就算我還喜歡你,但我沒法跟你在一起了。這樣計較得失的我自己,讓我痛恨。讓我變成這樣的你,也令人痛恨。”“我和嶽流蘇……”“求你彆解釋。”杜款款兩隻手握拳,在空中一揮,“我不管你和她發生了什麼,我都不想接受。而且區區一個嶽流蘇,沒資格破壞我們的感情。我們分手,隻能是我們之間的問題。”“我說完了。”她扭頭就走。嶽流蘇堵在她麵前,杜款款極不耐煩:“沒你的事。”“杜款款!”胡鬆拓急了,長腿一跨拉住她,開口卻突然沒了底氣,“我們……結婚啊。”明明是最後的挽留,聽起來卻像是疑問。杜款款慘然一笑:“十年後嗎?”她還是走了。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