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寧當晚就收到芭妮寄來的包裹,一盒印了晚安站logo的周邊,各式卡片擺出來占了大半張床。莫寧一張張仔細看了,選了張古耐頭發翹起來的小卡放在錢包裡,覺得很滿意。盒子下麵還有簽了“t”的海報,芭妮說雖然她沒去,但還是特意讓古耐給簽了,莫寧很感謝,邀請她來酒店吃飯。芭妮猶豫了一會兒,在電話那頭略帶嬌羞地告訴她:“姐姐,我戀愛了,要出去約會,可能沒空去看你了。”莫寧衷心地祝福,又感歎小女生的愛情真像龍卷風說來就來。其實她自己也沒多老,隻因為沒正經談過戀愛,才對速食愛情的人有一種距離感。在英國的時候也不乏追求者,但總是不自覺在心裡拿他們同古耐比較,最後怕自己心不在焉浪費彆人的時間,所以全都拒絕。下巴笑話她為偶像守身如玉,總說要用她當反例寫個追星害死人的。莫寧一個人出去吃飯,對麵的電視上在放一期嘉賓是UPON的綜藝節目,她已經看過兩三遍還是覺得好笑,愣是坐到了節目放完。回到酒店,前台告訴她:“你母親來了,現在在你房間。”莫寧吸了一口氣。她隻住幾天,所以沒多想用自己的證件登記了房間,沒想到媽媽這麼堅定立刻找來了。原本按她的脾氣,知道莫寧是在躲,總會多給她段時間來適應。看來這回的相親對象不是一般的優秀。她頗有些擔心地推開房門,堆起笑臉:“媽媽,你怎麼來啦?”莫寧媽書香門第出身,從小受的教育就是與人和善,心裡再上火她都能維持麵上的和顏悅色。也著實是很久沒見,她笑著嗔怪:“都到家門口了,怎麼還在外頭住?家裡的房間比這舒服多了。”一點沒有怪她偷跑回來的意思。莫寧不好意思地笑,目光一轉看見床上還攤著海報,連忙走過去收拾。莫寧媽樂嗬嗬地拿起一張卡片:“小夥子還真是好看。”莫寧有點窘:“這是彆人非要寄給我的。”“沒事沒事,你要看著舒心,就拿回去掛房間裡。”還是在勸她回家住,莫寧心裡不大樂意:“我工作已經確定了,房子公司也會安排,不用家裡費心。至於戀愛,還是要看緣分,你催也沒用的,是不是?”莫寧媽笑開了:“你這孩子,我還什麼都沒說呢,來看看你也不行嗎?”她說著從包裡拿出兩本時尚雜誌,“我今天來的路上看見這個,想著你剛回國不了解國內的媒體趨勢,特意買來給你的。你自己要好好打拚,做出個樣子給你爸瞧瞧。”莫寧接過來,媽媽這樣體貼讓她有點不好意思,隻知道低下頭翻看著。其實什麼都沒看進去,直到有一頁美食推薦,她看見一家甜品店正在附近,於是說:“你餓不餓,我請你吃甜品吧?”“這頓算是夜宵,回去又該胖了。”莫寧媽笑著點頭。因為都不餓,隻是點了一份冰慢慢吃著。細細的骨瓷碗,牛奶雪花冰打底,夾了兩層紅豆沙,頂上澆了煉乳,周圍一圈新鮮的草莓插花一樣層層疊疊,冰冰涼涼的又甜又清新。莫寧叉起一顆來吃,冬天裡很少見這樣味道純正的草莓,覺得很驚喜。莫寧媽笑她像個孩子,停了停,又頗有感觸地說:“不管你長得多大,獨立了,成家了,在我看來也總是個孩子。”“媽……”她低聲叫。“回來了就好,今年過年我們一家總算團聚了。”莫寧媽挖起一大勺伸過來。莫寧一口吃下,含在嘴裡慢慢化掉,過了會突然瞪大了眼。“怎麼了?”莫寧低頭吐在盤子裡,嘀咕:“差點就吃下去了呀。”是一枚戒指,她最近剛買過同一款式,知道價格不菲,立刻叫來服務員問。原來是彆的客人藏的驚喜,險些就變成了有驚無喜。經理正為了這事焦頭爛額,說要給她免單。莫寧說算了,她無意破壞了彆人的event,自己也十分抱歉。經理喜出望外,硬是塞給她一張打折卡。莫寧媽說:“我說這紅彤彤的看著喜人,果然是有戀愛的氣息。”莫寧嗤道:“說不定是倆男的呢。剛剛那戒指分明是個男戒,總不至於有女生求婚都自己來吧。”“這是你的偏見,新時代女性怎麼就不能自己主動大方一點?”“你倒是嫌棄我做派老舊起來。”莫寧笑著偏過頭去。就那麼一晃眼,她似乎看到了古耐。她覺得是自己看錯了,世上哪有這樣巧的事,況且就算真的是他,她也沒什麼能做的。可能最近實在太閒,才連看走眼這樣荒唐的事都發生,又不是愛入骨髓,追星追到出現幻覺說來多丟人啊。莫寧起身:“我去洗手間。”莫寧媽歎了口氣。她拿冷水拍了拍臉,抬頭看鏡子裡的自己,這是一張成熟的臉,和十六歲那年的少女樣有了天差地彆,各有各的美,她也從來沒有懷念什麼,以後就更不應該。莫寧回到桌上,直接問:“你這回看上了哪家的兒子?”“什麼話?”莫寧擦了擦嘴:“你不是要介紹我相親,說來聽聽。”莫寧媽十分驚奇,因為她積極的態度覺得蹊蹺,居然賣起關子來,最後隻是說:“你們會見麵的,人很優秀。”她這麼一說,莫寧倒覺得有些好奇。第二天早上莫寧退了房。她有些後悔昨天衝動要媽媽介紹相親,放棄古耐是一碼事,跟彆人談戀愛又是另一碼事,她從沒認真地考慮過自己會和彆人有關係。公司發了郵件給她,下周開始她正式以策展助理入職,不過房子要明年才有空。她托著腮想接下來要到哪住一個月,不會真的要回家吧?可她就是不想過大小姐的生活才出來工作的。隨手看一些舊文件,有一份晚安站曆年應援禮物盤點,她看著突然靈機一動。那套佘山彆墅是她二十歲的生日禮物,爸爸曾想以此為餌誘她回國,後來古耐在節目裡說喜歡悠閒的湖邊彆墅,她二話沒說就把大門密碼寄了過去。爸爸聽說後長歎一聲,再沒提過讓她回國的事。以她對古耐的了解,那人是斷不可能真正住進去的。她放心地叫人把彆墅裡裡外外打掃乾淨,沒想到搬進彆墅的下午就遇見了故人。杜款款和莫寧在沙發上端坐著,彼此僵笑著不說話。真是要多尷尬有多尷尬,要是真有來路不明的擅闖者就好了,偏偏兩個人都是光明正大地按了密碼進來的,更要命的是她們還是相互認識的關係。十二年沒有聯絡,就算當年一起拍戲的三個月關係再好,現在也隻能用“相互認識”來形容了。莫寧結結巴巴地問:“是……是古耐讓你來的?”“你怎麼知道?”一言難儘,莫寧隻求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不要傳到古耐耳朵裡。她把來龍去脈解釋了一遍,然後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讓杜款款千萬不要告訴古耐。杜款款若有所思:“原來M就是你,這就說得通了……這才說得通。”“那你怎麼也來了這裡?”“我跟胡鬆拓分手了,他老來我家騷擾我,我就拜托古耐給找套房子。”“胡鬆拓?”“嗯,胡鬆拓。”“哇,他果然喜歡你。”莫寧倒在沙發背上,八卦地說,“當年我就看出來了,沒戲的時候就圍著你轉,卻從來不跟我說話。”“還不是因為你隻顧著古耐根本不理他!”杜款款很中肯。莫寧笑起來:“有那麼明顯嗎?”莫寧所在的Krystal公司是PM集團旗下的奢侈品品牌,馬上要在上海辦一場名為“此刻即永恒”的藝術展。莫寧加入的時候項目已經進行到後期,她要負責出席開幕式的藝人邀請。她跟老板說:“我是學策展的,邀請藝人不是我的工作吧?”老板調出她的簡曆:“切爾西畢業的人很多,我們之所以請你,是因為你有過組織大型網站的調度力,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莫寧有點發愁,但麵上還是答應得勢在必得,轉頭打電話問杜款款喜歡吃什麼。杜款款拍廣告為了線條好看,兩天隻吃了根香蕉,就等晚上大吃一頓,劈裡啪啦報了一大堆。莫寧細聲細氣的:“我買好吃的去看你好不好,你現在在哪裡?”杜款款狐疑:“你不會被胡鬆拓收買了吧?”“怎麼可能,我跟他又不熟。”杜款款想了想,粲然一笑:“那你來吧。”莫寧打包了鮮果拿破侖去看她,正好杜款款收工,她跟著來到休息室,殷勤地雙手奉上美食。見她吃得開心,莫寧才開口:“你下周四晚上有行程嗎?”“記不清楚,我要問問羅森。怎麼了?”“Krystal的藝術展下周開幕,我想請你去站台。”杜款款皺眉:“跟公司聯係吧,工作上的事又不是我自己的安排。”“跟公司聯係的話可能會被拒絕,這是我入職的第一個任務,失敗了會影響日後工作的。”莫寧諂笑,“你就幫幫我吧,好不好?”杜款款看著麵前色味俱佳的拿破侖,憤憤地切下一大塊填進莫寧嘴裡,“早該知道天上不會掉餡餅。”想了想,她說,“我沒時間的話,幫你找古耐怎麼樣?”隻是聽到他的名字她都沒由來地心跳了一下,莫寧艱難地吞下去,“你彆……”“為什麼拒絕?”莫寧背對著門,突然聽見身後古耐的聲音冒出來。她吃了一驚仰起頭去看,古耐笑意盎然地出現在她麵前,輕輕揮手,“又見麵了,姐姐。”“你們認識?”杜款款驚訝。“這位是我的忠實粉絲莫小姐。”古耐看著杜款款回答,手卻無比自然地滑過莫寧的嘴角,“沾到奶油了。”他舉舉手。莫寧愣了一下,渾身過電了一樣麻酥酥的。始作俑者古耐沒事人似的坐下來,舔過手指上的一點奶油後食指大動,直接拿過莫寧手裡的小勺挖起來。莫寧很克製地說:“那個勺子是我的。”古耐眼皮也沒抬,“謝謝。”莫寧求助般地偷偷看向杜款款。杜款款湊到她耳邊悄悄說:“我聽胡鬆拓說,這小子最近想戀愛來著。正好他要過來探班,就叫你來了,你不會生氣吧?”還頗有成就感地擠了擠她的肩,好像乾了什麼好事一樣。莫寧覺得自己心快要爆炸了,煩躁地撩了下頭發。杜款款是不大能理解這種心動至死的感覺,她的心動早就在日複一日的爭吵裡死掉了。不過一向泰然自若的莫寧拘束成這樣,好像也已經偏離了她的初衷。杜款款拿劇本敲了下古耐的頭,“你一個人吃吧。”說完摟著莫寧走出休息室。她問莫寧:“你怎麼了,真的生氣了?”莫寧的臉色蒼白,看上去很沒有精神,其實她是太激動了,又耗費了太多心神來假裝心如止水。莫寧背靠著牆,深吸一口氣,然後很安靜地笑起來:“可能對你來說,古耐隻是親近的弟弟,可是對我而言,他是追了很多年的一顆星星。”莫寧說:“不靠他這麼近,我都不知道自己離他有多遠。”杜款款說:“你要真想追到他,就千萬彆把他當明星看。”“我也知道我得把他當普通人看,可是怎麼都做不到和你一樣自然。”“你每天都勸自己很多遍要放棄古耐吧?”莫寧點點頭,“很沒出息吧?”杜款款也順著牆倚在她身邊,笑了:“很沒出息呀。”就像她為了躲開胡鬆拓連家都搬了,可是每天還是無數次想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