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荒馬亂的見麵會忙過去,古耐這陣子就徹底閒了下來,組合回歸之前隻剩下零星的幾個綜藝,所以儘管身體很累,精神卻很好。從劇院出去已經將近十點,他堅持自己開車,還繞去電視台接了胡鬆拓,兩個人的宿舍離得很近。胡鬆拓連著打了幾天歌,隻覺得再聽見《我不知道》的前奏都要頭皮發麻,路上一個勁地打哈欠。古耐說:“看你這架勢,是能連睡三天三夜。”“那倒好。”他苦笑了一下。事實上他成宿成宿地數綿羊,怎麼都睡不踏實。杜款款這麼多天不聯係他,這是從前沒有過的。他一想到杜款款可能是認真的就覺得心慌,這樣的念頭老在他心裡盤旋,傍晚在台上差點唱錯了詞。車在紅燈前停下,古耐忽然問:“哥,戀愛的感覺怎麼樣?”“……糟糕透了。”“那分手不就好了?”胡鬆拓果斷地回答:“不想分手。”人有這樣的毛病,自己高興的時候,對周圍的感知力就遲鈍得厲害,總以為全世界都跟他一樣歡天喜地。古耐兀自笑起來:“你說我談戀愛怎麼樣?”胡鬆拓不解,古耐接著說:“我今天看見她了。”“晚安站那個?”古耐點點頭,嘴角噙著笑意:“她一定是非常喜歡我,才會陪我這麼久。我去追她好不好?”胡鬆拓用手去敲窗戶,有一下沒一下“嗒嗒”地響。他想起杜款款一臉倦容看著他的樣子,猶豫了很久才說:“挺好的。”這天晚上當然還是睡不著,胡鬆拓乾脆坐起來打遊戲,因為沒有贏的心思,所以總是輸。好不容易熬到四點,他再也坐不住,開了車出去。這時候城市還沒那麼喧鬨,他打開一半車窗,讓冷風吹在臉上,才覺得那些煩悶散去了一點。杜款款早上開門被嚇了一跳,胡鬆拓蹲在牆角睡得正酣。她摸到他的衣服,外套都被凍透了,不覺心裡焦躁起來。她是在有意避開他,現在隻覺得心累。看見胡鬆拓就夠讓她不知所措,更何況他還像個孩子一樣任性。他還在宣傳期就這樣不管不顧怎麼行,即使不懼緋聞也該考慮身體。她越想越氣,狠狠地一腳踢在他小腿上:“你不是有鑰匙嗎,怎麼不進來?”胡鬆拓腳麻了,扶著她慢慢站起來。來的時候天還沒亮,他擔心吵醒她,於是等在門口,竟然就這麼睡著了。他笑嘻嘻的:“既然分手了,就不好再夜闖你家了吧。”她冷嘲熱諷:“你記得倒是清楚。”說歸說,還是立刻用被把他裹起來。胡鬆拓看著她,小聲說:“我沒吃早飯呢。”他腸胃不是很好,杜款款一聽趕緊去廚房衝了個蛋花,熱乎乎的一碗端出來,他最喜歡。從前他們還調皮搗蛋的時候就老在一起吃雞蛋花。那時候才十五歲,他們一起在橫店的外景地裡拍戲,遇上個出名嚴苛的導演,片子後來拿到國際獎項,可當時並不知道這會是怎樣的一部電影,隻覺得動不動就要挨罵。又因為臨近中考,稍有點空就要被逼著做功課,小孩子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恨不得自己就是故事裡苦大仇深的主角。有天拍一場激情戲,他們倆被勒令在化妝間裡寫數學。杜款款想去看李亦衡拍吻戲,根本定不下心看書,拜托胡鬆拓給她打掩護。胡鬆拓原本很好說話的,因為貪玩,多半是他帶著杜款款到處亂跑,這天偏偏固執起來說什麼也不肯。杜款款隻覺得他不可理喻,兀自生起氣來。胡鬆拓被一道動點題絆住,抓耳撓腮地想看答案,杜款款眼疾手快把答案壓在胳膊下邊。胡鬆拓去搶,她下意識往後躲,椅子抬起兩條腿晃悠悠的。他一下子離她特彆近,眼睛裡全是她氣鼓鼓的樣子,她臉上還有沒洗乾淨的粉,在燈光下一閃一閃的,散發著奶香味。她鼓起的腮邊像放了顆糖,胡鬆拓愣了愣,突然歪頭親了她一下。果然是軟軟的,他聽她說了一天李亦衡的鬱悶一掃而空。杜款款本來就坐得不穩,這下整個向後摔到,臉也劃傷了,痛得頓時哭出聲來。朱山琦回來正看見這人仰馬翻的一幕,大驚失色,處理完傷口把兩個人一頓痛批,罰他們不吃晚飯。這下杜款款哭得更慘,怎麼都停不下來。胡鬆拓整晚說儘了好話哄她,杜款款不消氣,打定主意不理他,餓得肚子直叫也忍住了一言不發。胡鬆拓隻好一個人溜出去找吃的。廚房早就下班,他翻了半天最終隻端回一碗雞蛋花。明明味道寡淡又非常燙,可是真的餓了,杜款款隻覺得無比美味,縮著舌頭一口氣吃掉一大半。想起胡鬆拓也在餓肚子,才不好意思地把碗往前一推,跟他一人一口。他吃到蛋花就想起杜款款破涕為笑的樣子,所以格外偏愛。杜款款坐到他對麵:“你今天沒行程嗎?”“通告在晚上。”他一邊吃一邊說,“你呢?”“簽了個新廣告,八點經紀人會來接我。”這時傳來開門的聲音,一個高瘦的年輕男人走了進來。胡鬆拓覺得他有些眼熟,不確定地問:“你是杜款款的助理?”杜款款是HBC公認最容易出狀況的藝人,幾乎所有執行經紀都要帶過她才算能獨當一麵。她助理換得很勤,關係也僅限於工作。這是胡鬆拓第一次在她家見到外人,竟然還是個長得不錯的男人!他覺得自己像隻被侵犯了領地的獅子。那人客氣地伸出手:“我是杜小姐的新任經紀人,羅森。”胡鬆拓瞥了他一眼,低下頭慢條斯理地喝湯。杜款款麵無表情地解釋:“山琦姐突然要走,把羅森升到經紀人,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說完不再理睬他,抱歉地讓羅森等幾分鐘,迅速起身收拾東西。胡鬆拓冷著臉坐在原地,拿起勺子翻來覆去地攪,一碗蛋花很快就涼下來。他似乎連惱羞成怒的資格都沒有。杜款款臨出門突然停下來,他滿懷期待地看著她,結果她隻是說:“你走的時候把鑰匙留下。”胡鬆拓聽見關門的聲音,有種如臨大敵的恐懼。他的確想不明白杜款款的心理,生活已經很艱辛,怎麼她還給自己添堵呢?他揉著太陽穴,向後倒在充滿杜款款味道的大床上。糟糕透了。可還是不想分手。上了車,羅森欲言又止,好幾次偷偷看她。杜款款吸了口氣:“你是不是想問胡鬆拓是怎麼回事?”羅森咳了一聲:“抱歉。”“山琦姐知道的,我跟他已經分手了,你不必擔心。”她老老實實交代。羅森點點頭,廣播裡在放《我不知道》,被他很自然地關掉。杜款款說:“謝謝。”她跟羅森連親近都談不上,隻能算是認識的同事,除了第一天介紹的時候被他的高顏值驚豔了一秒鐘,平日裡即使見麵也不常說話。這樣的人一下成為了管理她大小事務的經紀人,她完全適應不過來。朱山琦在會議上宣布了人事調動,她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她私下問朱山琦:“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山琦姐半閉著眼:“沒有。我隻是太累了,需要放個長假。羅森很有潛力,你以後要和他好好配合。”杜款款從沒想過會有換經紀人的一天,腦子是空的,隻呆呆地叫她:“山琦姐……”“你還有很長的路可以走,繼續努力。”她很少說這樣泛泛的話,像真正的臨彆贈言。杜款款做夢一樣,瞪大了眼睛看著她,站在她麵前像個固執的孩子。半天的工夫,朱山琦手上的工作就交接得差不多,她拿出一張紙對杜款款說:“給你接了新的廣告,你看一下。”杜款款不動。朱山琦轉過臉來,輕輕歎一口氣:“杜款款啊……”她走過來抱住杜款款,安慰地拍拍她的背。走的時候怕她傷心,甚至都沒和她打招呼。杜款款說不上來的心悸,明明隻是工作關係的解除,她卻覺得像生離死彆。她彆無選擇,隻好認可山琦姐的決定。倒是胡鬆拓看到羅森的反應很有趣,一張臉上寫滿了不高興,想到這個,杜款款終於笑了一下。一起拍廣告的是Lance,在還沒上映的電影裡和她演一對歡喜冤家,兩個人似是而非的緋聞已經傳了半年多。Lance一見麵就笑她:“得,拍電影、廣告,加上馬上開始的宣傳活動,大概到明年這時候咱倆都要被捆綁銷售了。”“你是在嫌棄我嗎?”杜款款指著他剛染的頭發,“我都還沒嫌棄你一頭黃毛呢。”Lance搖頭晃腦:“聽說你是一頭粉毛呢,更耀眼。”他到得早,先去拍單人畫報,杜款款開始染頭發,也沒有可以說話的人,百無聊賴地捏著手機玩。古耐非要顯擺一下他在休假,特意打了電話過來,長篇大論地描述了他昨天吃的冰沙有多好吃,又問她度假的話有沒有推薦的地點。杜款款聽得昏昏欲睡,他才問道:“昨天胡鬆拓是不是去你那了?好像現在還沒回來。”“嗯。”“我們昨晚在一起,他好像不大快活。”杜款款說:“我們能談點彆的嗎?”“杜款款啊……”她最受不了彆人這樣叫她,好像她做了多麼令人心痛的事一樣,好像是她太任性對不起什麼人。她覺得一陣心煩,突然想起來:“你能幫我找套房子嗎?”“什麼?”“答應我,不要告訴他地址。”古耐很為難:“胡鬆拓是我哥。他說不想分手的。”“他對我可不是這麼說的。”古耐大手筆地給她弄了一套彆墅,杜款款看到那房子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打開門也不像古耐說的那樣落滿灰塵,而是意外的窗明幾淨,餐桌上竟還擺著淡粉色的桌旗,綴著一大串的流蘇,很是溫馨。杜款款越看越喜歡,走馬觀花地打開每一間房門,讚歎古耐這小子品味不錯。直到當看見那張略顯淩亂的大床時,她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不對勁。她覺得脊背發寒,緩緩地回過頭去,竟然看到一張女人的臉。兩個人麵麵相覷。杜款款後退一步,仔細地瞧了瞧她,腦海裡蹦出來一個名字。她不確定地問:“你是莫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