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投石問路 明晰局勢(1 / 1)

海棠無香 林青未 1552 字 4天前

然而宋新棠的到來,是令陳炳軒大吃一驚的,他不知道為何這個三貞九烈的交際花頭牌兒如今親自送上門來,他雖然好色,但是更好奇。也更膽怯怕事,更謹小慎微。陳炳軒出堂相見,禮待了宋新棠,奉了精致的茶水和小點,“宋小姐怎麼大駕光臨,我鴻旗茶莊真是蓬蓽生輝。”宋新棠此刻收斂起不悅的神色,客氣地抿唇一笑,她怕茶中暗藏玄機,怎麼也不肯喝,隻是打開天窗說亮話,“陳老板,明人不說暗話,我可以嫁你做姨太太,隻是……”陳炳軒顯然來了興趣,看出宋新棠的遲疑,卻暫時沒有揭穿。轉動著黑溜溜的眼珠,想了一會兒最近煊和發生的大事,突然笑出了聲,反問道:“怎麼,你愛顧彆川?要我救他?”宋新棠柳眉輕皺,然後還是果斷用力地點了點頭。彼時,她還不知道自己真實身份是顧彆川的妹妹,這個回應當然是假的。而她當然無法說出她心裡為的那個人,其實是顧彆川的未婚妻——孟湘若,她想知道更多關於她的事兒。“如果你答應我,那麼……”宋新棠看著眼前陳炳軒奉上的這一杯茶,眸光往茶湯裡一瞟,端起茶杯來,作勢就要飲下。“慢著……”陳炳軒也一皺眉頭,製止了宋新棠,“茶裡有藥,你不怕?”“我知道……”宋新棠點點頭,咬了咬唇,“如果你答應我,我就不怕。”陳炳軒抬起頭,看出宋新棠眼中的堅定,老謀深算的樣子又顯露出來,可眼底也掠過一絲詫異。他想了想,著人關上了門窗,然後看著宋新棠的樣子,一聲歎息後,壓低了嗓音開口:“可我幫不了你,因為這一切……”宋新棠努力豎起耳朵去聽,期待著陳炳軒的回應,入耳的竟然是這樣一句:“都是孟、沈兩家的策劃。”孟、沈兩家的策劃……孟家?孟湘若?難道她才是顧家倒台一事的始作俑者?不,不可能的——她明明是顧彆川的未婚妻,怎麼可能會害她自己未來的夫家?宋新棠心中困惑,但卻暗自生出一種慶幸,她真是巴不得孟湘若才是一切的主宰,這樣孟湘若便不愛顧彆川了……她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渴望這樣。隻是,她愛的人怎麼可以心機如此深沉?倘若對未婚夫都能如此狠辣虛偽,那孟湘若對她的情意豈不更加……值得推敲?難道,孟湘若對她的好,也都隻是因為她身上背負的秘聞嗎?她也隻是為了獲得她的信任才幾次三番地施救嗎?她就這樣想著想著,心裡隱隱泛起了酸楚,她竟對孟湘若靠近她的目的生了疑心,但還來不及等她多想,就被陳炳軒的解釋拉回思緒。“孟家勢力極大,又深得大總統心意,我幫不了你——孟千山如今是軍統局長,也是浙江督軍的好兄弟。”陳炳軒雖貪婪好色,但卻對江浙滬乃至金陵一帶的權力傾軋的局勢,看得非常通透明白,“顧彆川的爹在浙江橫行,靠她妹妹顧秋笙與洋人勾結,除了內地裡賣富商官職,還助內地私產出洋通商,因此結識拉攏了不少巨賈,添了不少物資。”宋新棠將陳炳軒一字一句都聽得真切,不願意打斷,隻好奇這顧家也是不安分的主兒。陳炳軒飲一口茶,繼續道:“顧家大肆擴張他們的野心,總想著回金陵打擊孟家、沈家,可是人都是貪的,我們從商的更是如此……顧家拉攏太多巨賈,這些巨賈裡又暗自爭鋒,紛紛在金陵裝腔作勢搞壟斷,大總統和金陵商會又怎麼可能容忍?”宋新棠點點頭,還沒聽到她最好奇的一部分,“那麼孟家呢?”“當然,孟千山也不好惹,金陵第一世家沈氏也與孟家是故交,沈家的女兒也去了巴黎,把顧家在外那個洋人線人收服了,然後不知在情報部總長那裡說了什麼,便把顧家一鍋端了。“什麼局長副局長,全給罷了……你看見顧公館外的兵卒了吧,說是上頭的人,其實全是孟家和沈家舊部。顧家出事,怪不得,更救不得,除非上頭要辦孟家,否則,莫說煊和,就算是金陵,也未必有敢動孟千山的人。”宋新棠對孟千山這如雷貫耳的大名很是敏感,她並不意外孟千山的來頭與勢力,因為孟千山的追殺,才正是她自金陵飄零來煊和的原因。隻是,她還沒聽到,孟湘若究竟為何突然從金陵來到煊和。她多害怕,孟湘若的到來,正是要替父親對她下殺手的。陳炳軒卻似乎沉醉於自說自話,渾然不知宋新棠最在意的消息,“孟千山背後還有金陵第一世家沈氏輔助,更可放手一搏了……孟、沈兩家,可當真是故交啊,顧家倒台,絕對是孟沈聯手達成的目的。”什麼?難道她心心念念要救的人,竟然真是這最終的操控者?“那……孟湘若呢?”宋新棠麵色一紅,終於憋不住問出了心中所想。“孟湘若,那日救你的假少爺?”陳炳軒思及孟湘若喬裝男性的模樣,嘴邊銜了促狹的笑。“嗯……”宋新棠垂了垂頭,還是羞赧又堅定地點了頭。陳炳軒想了想孟湘若的來曆,“她是孟千山獨女,孟家的大小姐,國立東南大學的學生。雖是身為女兒,但槍法尤其精準,且精通密碼破譯,一畢了業,她本來要隨那沈家大小姐一起去巴黎讀書的。“可大總統偏要留她在金陵直接就職,任命成了機要科科長,是最年輕的女科長。秘書局裡,誰都得賣她幾分薄麵兒,孟千山也把她視為掌上明珠,你若同她有交情,或許顧彆川有活路。”宋新棠驚訝於孟湘若真實的身份與才乾,把陳炳軒的話對比著深巷儘頭裡孟湘若對她的坦白,發覺一致,她可算是放下了牽掛的心,這一次,孟湘若總算沒再騙她了。“可顧孟兩家,分明是未來親家呀……”宋新棠不解,既然孟、沈交好,怎麼孟家不許沈家結姻親,卻把孟湘若許給了敵對的顧家,而孟湘若又怎會害她的未來婆家?“顧孟兩家訂婚的起因,本就是各懷鬼胎,兒女,隻是媒介罷了。顧孟起初並不劍拔弩張,麵兒上是過得去的,可怪就怪顧家野心太大,孟千山不以女兒為誘餌,怎麼又能輕易端了顧家?“那孟湘若也當真巾幗,什麼局勢看不穿,怎麼會不知道父親安得什麼心思?如今她既能看著顧家倒台,又怎麼可能對顧彆川有情?”陳炳軒暗笑宋新棠作為交際花辨不清政局的天真,說話甚至有一絲輕蔑味道了。可宋新棠如今,好像什麼都明白了。最初,她本在金陵做藝伎,她那時的老板曾對她有救命之恩,一次偶然,她的老板得知了孟千山獨占煊和的計劃。隨後孟家便迫害了她的老板,可她的老板卻已將孟千山的罪證一五一十寫下,交給了她。不得已之下,她隻得流離煊和這等偏僻小城,躲避殺機,更意圖有朝一日,將孟千山的計謀公之於眾,為恩人老板報仇。可她沒想到,孟千山這麼快就派人來了煊和——比如孟湘若,她更沒想到,顧家也為了扳倒孟家,企圖得到她手上的秘密,而對她明察暗訪。那夜清歌門之事,想是顧家渴望從她身上抓到孟家把柄,或是孟家想滅她口,以絕後患。又或許,那一夜,兩家殺手都來了——摸黑在清歌門動手的,是顧家軍,而在角落裡誤傷孟湘若的,卻是孟家軍。因此,顧彆川和孟湘若,本就是同床異夢,都想圖宋新棠身上負的秘聞。可她的直覺又告訴她,孟湘若不像是因此靠近她的。“孟湘若為何不安分在金陵任職,來了煊和?”宋新棠繼續旁敲側擊地探問。“這我可不曉得……不過想來,多半是為了顧家吧。”陳炳軒似乎並不知道宋新棠與孟家的淵源,隻是通過顧孟兩家婚約一事,而大意揣測。宋新棠垂眸想了片刻,又被陳炳軒的言語打斷思緒,“你若與孟湘若有交情,大可去求求她饒過顧彆川……我嘛,這兒是沒法子了,更不敢碰你。“我可怕孟湘若又拿一把槍,抵著我腦門兒,要我放過你——你貌美傾城不假,我倒也惜命兒,更舍不得我這些好不容易挖來的金子。”陳炳軒感覺到宋新棠一直在問孟湘若的事,想到金陵那些關於孟湘若和宋新棠的嘖嘖人言,又想到孟湘若救過宋新棠的樣子,便哈哈一笑。“你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若是惦念孟湘若,你大可放心,大總統是個頂聰明的人,他削孟千山實權,想必是眼看著顧家倒了,不願使孟家成為眾矢之的的平衡之舉,也不願孟家太過囂張得意。”宋新棠嘴裡鬆了一口氣,陳炳軒自覺說得實在太多了,就將將下了逐客令,“宋小姐還是好自為之,陳某隻能告訴你這麼多了——來人,送宋小姐出去吧。”宋新棠謝過陳炳軒,也知曉不該問詢更多,她在意的幾件事也都已經得到了答案,便隨著下人離開了鴻旗茶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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