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重病揭秘 摯友夜歸(1 / 1)

海棠無香 林青未 2576 字 4天前

也確實是陳炳軒邀請了顧彆川談生意。可顧彆川卻早去了兩個時辰,隻因不願麵對孟湘若。可他自鴻旗茶莊回來時,卻害了跟宋新棠一樣的病,重病之下,虛汗涔涔,四肢無力,活脫脫與廢人無異。他當然知道這病是從何而來——也是鴻旗茶莊那一杯“好茶”中的玄機。於是他便掛了電話給陳炳軒,一探究竟。電話另一端的陳炳軒仍是一副鄙陋嘴臉,獅子大開口地趁火打劫。“宋新棠一事,被顧少爺未婚妻攪了局,我不當眾揭穿孟小姐身份,是為了保全顧家顏麵。如今,我隻想為小兒陳榮求個一官半職,隻要顧少爺願意向令堂開這個口,陳某保證顧少爺安然無恙。”“你……”顧彆川再無力氣發怒了。可孟湘若畢竟如今還與顧彆川是未婚夫妻的身份,斷不能對此坐視不理。無論是宋新棠,還是未婚夫顧彆川,都命懸一線,而解救的方式,並不難。孟湘若給自己當局長的父親掛了電話,果然,陳榮很快得了軍統重用,陳炳軒也自然交了解藥。可解藥兩方都吃了,病卻不見大好,隻是昏昏欲睡的症狀沒了,但四肢乏力,虛汗淋漓,卻都還持續著。“究竟是怎麼回事?!”孟湘若看著眼前虛弱的顧彆川,腦中是纖弱的宋新棠,一時焦頭爛額,急得火燒眉毛,卻始終找不到解救的法門。“孟小姐,往前我們笙小姐也有如此症狀,是老爺托洋醫生討的方子……”劉管家似乎想起了什麼。他口中的笙小姐,喚作顧秋笙,是顧彆川的小姑姑,如今留洋在外。劉管家的話如醍醐灌頂,顧彆川也倏爾憶起往前姑姑的病,便掛了電話給父親,討來了當初那洋醫生開給姑姑的方子,這病,竟真連消帶打地去了。“彆川,你吃的究竟是什麼藥,患的這是一種什麼怪病?”孟湘若問的是顧彆川,心中想的卻是仍在病中的宋新棠。“小姑曾患過這病,那時小姑誤服西藥,突然誘起了這病症。究其原因,爸說是我們顧家代代遺傳下先天帶的,後被藥物誘發起來。是個洋醫生給小姑配的方子,治好了這病症。”顧彆川細細回憶著,又覺孟湘若所問異常,便拋出疑問:“怎麼了?”孟湘若躊躇著頷首,“彆川……我懷疑,清歌門的宋新棠,是你那曾經走失的妹妹。“你們病症相同,起初我以為都是陳炳軒的毒所致。可是服了解藥也不見好,但既是你小姑患過的,那你們這病症,該是同一家族遺傳後代的,隻是恰好都被陳炳軒的毒藥誘發起來。”“有這麼巧麼?”顧彆川皺了皺眉。“或許……我之前瞧見客廳裡放著個相框,怎麼不見了?”孟湘若突然想到之前看到的帶有顧彆川小妹的全家福,好像這陣子都沒再看到了。“那日你受傷,仆人手忙腳亂的,就給相框打碎了,我就把照片收起來了。”顧彆川說著,把照片從抽屜中拿出來給孟湘若看,“在這兒,怎麼了?”“你看,你妹妹脖頸,是不是有個粉色胎記?”孟湘若指著照片中女嬰的脖頸。“是,小妹的確有個粉色胎記,怎麼,宋新棠也有不成?”顧彆川點點頭問。“是,宋新棠特彆喜歡帶寬大的頸飾,怕是為了遮這胎記……我偶然看清過,她脖頸確有一個這樣的胎記。”此言一出,似乎為即將開展的權謀拉鋸戰蒙上了一層更朦朧的麵紗,好似一切局勢變化,都將因這一個推斷,而完全易改。顧彆川心下驚詫非常,若宋新棠當真是顧家之女,那麼……但礙於孟湘若在眼前,心有波瀾但卻未有表露,隻是又差人取了同樣方子給孟湘若。兩人難得能齊心地好奇同一個問題的結果。因為,這個結果足以影響大局,孟湘若心知肚明,她最大的幫手即將歸來煊和與她並肩作戰。而顧彆川亦飽含希冀,倘若宋新棠當真是顧家人,那他的野心,就能如探囊取物一般輕易地實現。於是,孟湘若又一次喬裝成顧之璽,為宋新棠送去了這方子,但對她避而不見,隻是在她熟睡時,將藥配好了放在她的桌上,便匆匆離開。即便在她走時,她剛巧聽見宋新棠一聲夢囈,“顧之璽……”她不禁回頭看一眼病榻上宋新棠的模樣——像是美夢成真,嘴角懸著滿足的笑。而她卻隻能秀眉一蹙,疾步跑開。她害怕,她真的害怕。她從未這樣怕過。果不其然,又是一次藥到病除,宋新棠漸漸好了起來。孟湘若突然想起,在她陪伴在病重的顧彆川身畔時,顧彆川也是四肢冰冷,她突然想起宋新棠那夜冰涼的手……她為她暖手的那一絲微妙的感覺。而這兩事相加,似乎也足夠說明,宋新棠,確是顧彆川的妹妹,是顧老爺那早年走失的女兒,而並非巧合了。孟湘若從顧彆川那次失言,便推斷出清歌門遭遇夜襲槍戰一事,勢必與顧彆川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她恐顧家軍橫生枝節,再次迫害宋新棠,也便將確定後的事實告訴給了顧彆川,儘管她與顧彆川的關係並不僅僅是未婚夫妻這樣簡單。可她實在不確定這麼早泄露風聲,到底是不是上策,因為如今的她,似乎隻想保住宋新棠的性命,她怕顧彆川的心狠手辣會伺機誅除宋新棠。儘管這是一步險棋,並且這是她第一次不顧大局地護住一個人,可是她一定要走這一步,哪怕她此刻沒想到,宋新棠真實身份的認同,即將會使她陷入更大的權謀漩渦。驗證後的結果令顧彆川亦驚愕不已,她卻與顧彆川都秘而不宣。可孟湘若看不到顧彆川眼底的得意,看不到顧彆川心中的如意算盤。孟湘若愁眉難展。此刻的她,似乎已經意識到宋新棠在她心中難得的地位,可似乎又總是迷惘的,迷惘於那些微妙的感覺,迷惘於那日宋新棠的大膽,迷惘於那夜宋新棠的夢囈。她更加害怕了。儘管風波平息,但孟湘若日夜都心緒不寧,索性直接搬回孟公館獨居了。但今夜對孟湘若而言,卻是個不眠之夜。眼皮不安分地跳動,一陣壓抑襲上心頭,也說不清究竟是什麼原因。深夜寂寂,月華寒涼。孟湘若胸悶得難受,將窗子打開半扇,月華透過窗子打進她的書房,她實在無法安眠,總覺得今夜孟公館會有不速之客到來,當然,她的直覺已經把她出賣了。“小姐,沈小姐來了……”劉媽敲了敲孟湘若書房門,細聲報道。還未待孟湘若回應,就有人自顧自推開房門走了進來——如此在孟公館還能如此隨意的外姓人,恐怕也隻有這麼一個人,即劉媽口中的沈小姐。這沈小姐身著一條藏藍絲絨連衣裙,外著一件白色珍珠呢絨鬥篷,頸前一串白珍珠項鏈襯出她修長的脖頸,衣著從洋派打扮,可長相卻不似穿著般溫柔。深棕色的洋氣卷發垂在胸前,顯得她的臉更加小巧精致,但一對柳葉吊梢眉上揚著,總是自眉峰滲出一點淩厲。她一雙眸子雖生得水靈有神,卻總是暗藏了些戾氣似的,怎麼也不討人親近,高挺的鼻更是與她不可一世的性格尤其相符。丹唇倒是不點也赤,但她卻偏偏愛好濃妝豔抹,擦了厚厚的一層口脂,活像把紅玫瑰鑲在了唇上。她便是沈知喬——金陵沈氏世家長女。沈知喬自幼與孟湘若一同長大,兩人交情甚篤,無話不談。她原也與孟湘若相同,都是國立東南大學的學生,隨後又被安排到巴黎讀書,如今重歸祖國,直接得了大總統的任職書——任偵防科副科長。可沈知喬卻沒回到那繁華的金陵地界兒,輪渡過重洋,幾番輾轉,卻硬止在了煊和這座小城,而她來煊和的唯一目的,就是與孟湘若重逢,作孟湘若的助手。她就是孟湘若一直等待歸來的最得力的助手,她二人要在通力合作下,作這亂世裡縱橫捭闔的人上人。但說來奇怪,她看向孟湘若的眼神,就像是小女兒瞧見情郎的深情與溫柔,一絲戾氣也見不得,嘴角不自覺地上揚著,眉眼全是笑意,身段看著都較進門時更加柔軟了幾分。她看著孟湘若時,那樣羞澀,又是那樣嬌俏,像春日裡活潑的蝶。“湘若,你還好?”沈知喬自顧自地走到孟湘若身後,雙臂環住孟湘若的脖頸,整個身子伏了下去,用尖巧的下頜磨蹭孟湘若的頰畔,素手很自然地穿在孟湘若的短發中。“還好。”孟湘若下意識聳了聳肩,示意沈知喬不要壓在她身上。其實若說以往,孟湘若是很享受沈知喬對她的親昵的,可自從她的肩畔為宋新棠擋過槍後,旁人的靠近都令她心中油然而生一陣不適。這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你怎麼了?”沈知喬柳眉一蹙,順勢起了身,可麵上一副嗔怪的樣子。“沒,我有點冷。”孟湘若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變化,趕忙作勢緊了緊單薄的衣衫。沈知喬脫下白呢絨鬥篷,給孟湘若披上,又關了窗子,耳畔沒了風聲,卻有了沈知喬愈發急促的心跳,也有孟湘若凝重的呼吸聲。“你說,如果一個女人,見另一個女人時,心跳加速,不知所措,緊張卻又渴望,恐懼卻又期待,是因為什麼?”沈知喬驟然關了書房的燈,卻沒有拉上窗簾,隻能憑借月光來看眼前人,於是她眉眼一彎,朦朧的笑靨就這樣映在孟湘若眼裡。“心動了吧。”孟湘若貌似漫不經心地回應道,其實隻是下意識反應。她眼裡是沈知喬的笑靨,心裡卻將沈知喬所說的幾個特點盤算一番,然後一一對應在她看見宋新棠時的感覺。結果是,全都中,無一例外。孟湘若對宋新棠心動了,心動了?可是,為什麼是一個女人,對另一個女人?“你知道什麼是近鄉情怯嗎?”孟湘若的神情嚴肅,可沈知喬沒有看清楚,卻拋出這樣一句話打亂她的思緒。孟湘若還是不回話,沈知喬卻已開始解下洋裙上的腰帶,“我見你之前,想了許多想跟你講的話。可是見到你的時候,我又隻想看著你,我突然覺得說話是浪費時間,阻礙我細細地凝視你的漂亮臉頰……”孟湘若被沈知喬這番話拉回思緒,猛地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急匆匆拉了身後的窗簾,擋住全部的月光,一室漆黑,“你做什麼?”沈知喬勾唇,嬌媚地笑了笑,打了很暗的燈,“你覺得我想做什麼?”昏黃的燈光將沈知喬笑靨映得更加迷人,連衣裙包裹著她婀娜的身子,使她一舉一動顯得更加嬌媚。孟湘若顯然十分意外,沒想到沈知喬竟然還記得這座空置甚久的煊和孟公館哪個燈最暗,更沒想到沈知喬歸來的第一夜,就如此張揚大膽,忍不住厲聲一喝:“阿喬,你清醒點兒。”卻不成想,沈知喬竟然一把攀著孟湘若的脖頸,繞了一個圈後坐到孟湘若的腿上,把孟湘若的手指按在自己連衣裙拉鏈的位置。可孟湘若突然轉過頭去,像是男子在避諱女子一樣忸怩,從座上站起身來,“求你了……你彆這樣。”昏暗燈光下,孟湘若的心中卻是無限驚懼。她隻看一眼沈知喬如今迷人的樣子,腦海中浮現的,竟然是初遇宋新棠時,宋新棠連衣裙脫落的模樣……可她的思緒也不受到任何控製,眼前仿佛是宋新棠那嬌弱的纖體,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樣想,會有這樣的感覺。或許,她躲避的根本不是沈知喬,而是心裡對宋新棠匪夷所思的想法,並且她此刻覺得這種臆想尤其齷齪和下作。沈知喬還不知曉宋新棠的存在,隻是覺得孟湘若的異常。孟湘若淡漠嚴肅的一聲“阿喬”,迅捷地撲滅了沈知喬心中情思的火苗兒,孟湘若大概不知道,沈知喬是認真的。如今這般,沈知喬倍感委屈,“求我?”緊接著,沈知喬又一聲自嘲地笑,“湘若,我不能和你同住麼?往前你可是不嫌的……”孟湘若有些後悔對沈知喬如此決絕,畢竟兒時一起長大的情分,連內衣都相互穿過,彆提赤裸相見了。於是孟湘若慚愧地垂了頭,閉了閉眼,麵容像是痛苦掙紮的樣子,“可我如今是顧彆川的未婚妻,我是待嫁之人,總該保守些……”說出這個自己都不能相信的冠冕堂皇的理由,沈知喬又怎麼能信?明明想的是自己最真心想做的事,嘴上卻還要說著最虛偽的理由。沈知喬偏了頭,看出孟湘若眸裡複雜的眼神,想要一層層戳穿她的謊言。“湘若,這裡可是孟公館,哪裡來的外人?何況我可不管那老顧家要乾什麼。我已經拿到了偵防科副科長的任職書,如今我來煊和,就是為了幫你把他帽子摘了,沒了頭銜,他顧彆川什麼都不是。”孟湘若眼見著沈知喬的樣子,感覺肩畔偶爾因緊張而產生的冷顫,親自拿起白鬥篷走到沈知喬身邊,作勢要給她披上,邊披邊道:“阿喬,你是個女人,我們不可能的。”沈知喬怒極反笑,一把推開孟湘若在她肩上的手,鬥篷掉落在地上,仰頭與孟湘若對視,“女人,不可能?那麼童朝月呢?”孟湘若一瞬間想逃避她質問的眼光,彆過頭去,“我說過了,不要再提這個人。”沈知喬雙臂交環著,退後一步,“人家為了你,命也不要了,現在不過隻過了五年,就不許再提她了?哦,不過還好你記得她,你彆忘了,她已經死了。”孟湘若聽見“童朝月”三個字,再做不到假裝鎮定,心底波濤洶湧,卻還是極力壓製,“阿喬,我不喜歡如今這樣多嘴的你。”沈知喬抬眼,突然笑了,“那你可曾喜歡過過去的我?”頓一頓,又認真地凝視著孟湘若,“孟湘若,我愛你。”如此一字一句,清清楚楚,擲地有聲。孟湘若心尖一顫。不知道是因為沈知喬這突如其來的告白,還是因為那已經被她塵封已久的關乎於童朝月的記憶,又或者說,她明明對宋新棠這個女人心動,卻又被最親近的人示愛。一切都這樣突然。孟湘若有一瞬的難堪,靜默半晌,卻抬腿走了,走到書房門口,又回頭以清冷的聲線講了一句:“我能與你同生共死,但這不是喜歡……你住我的臥室吧。”“湘若……你去哪?”沈知喬試圖挽留,“就這麼討厭我?”“我不討厭你,我出去給爸辦事。”孟湘若有些無奈,不再回頭,走了出去,“劉媽,好好照顧沈小姐,她要什麼,就給她什麼。”孟千山身處金陵,哪裡會有煊和的事要辦,沈知喬明知孟湘若逃避,卻也還是信心滿滿。她覺得有朝一日,孟湘若一定會後悔。因為,孟湘若最愛的童朝月,早就死在五年前那個大雨滂沱的夜晚了。“我沒什麼想要的,我想要的,隻有你……”沈知喬心裡這樣說。然而對著空蕩蕩的孟公館,她一夜無眠,隻在猜測孟湘若去了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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