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逝去之人(1 / 1)

紅顏陌 嘎吱脆 2021 字 4天前

似乎是雲淡風輕地從若昕宮走出來,但阿宛由於動了心緒,身子禁不住便喘息不止。不曾想張溫靈對她誤會已經如此之深,希望她“死”後,張溫靈能真正想明白吧。“你告訴關雲靖,若可以的話,今晚便給我用藥吧。”“是……”這幾日即便是隻能相擁而眠,白啟塵也日日都到德粹宮中。即便是阿宛一向話不多,但隻要她相伴在側,他的心便能靜下來。隻是晚間他到德粹宮中的時候,發現阿宛的臉色又比平時慘白了一分。平日裡阿宛精神算不得好,但已經有關雲靖在調理了,今日怎的愈發嚴重?他連忙拖住她的臉頰,擔憂地問道,“關雲靖怎麼說?他不是日日為你料理身子嗎?為何你如今會這樣孱弱!”阿宛抿了抿乾渴的嘴唇,知道藥效已經開始在發作了,她倒是不覺得疼痛,隻是感覺累得荒,好想就這樣睡一覺。“皇上,臣妾這是心病。雖然臣妾想將孩子生下來,但我卻又覺得不甘。即便當年你也是被竇枋蒙蔽了雙眼,但你卻是間接害死了我的家人。我倆的緣分今生怕是已經儘了,再強扭在一起隻會適得其反……”“……當年是我的錯,你給我個機會彌補好嗎?”白啟塵以為不再提起那件事便算過去了,不曾想隻是自欺欺人罷了。“皇上隻是覺得歉疚才會將臣妾留在身邊的嗎?”阿宛眼皮忍不住打戰,但既然已經要離宮,有些話她還是想問清楚,“當初禦前求娶也是為了利用臣妾的吧。”“是……因為竇枋說柳相是朝中最有權勢的官員,而朕不過是一個不得寵的皇子。要想奪得帝位除非有柳相的支持。但後來若不是對你有情,朕也不會在深恨柳相的情況下還救下鵬兒。朕以為你死了,隻要忘掉你便好。但努力了三年你在朕的記憶中隻是愈發的深刻,更何況如今你已回到了朕的身邊,朕絕不會讓你離開朕第二次!”“臣妾知道皇上現在有心對臣妾好,但皇上不是最懂臣妾的嗎?一次不忠,百次不用。這三個月來臣妾沒有睡過一天好覺,每天都在虛耗我的精力。如今……咳咳咳……臣妾怕是熬不過去了。”見阿宛精神持續萎靡,白啟塵這才從悲傷中拔起,“傳太醫,琴書,傳太醫!”“沒用的,”阿宛輕輕捂住了白啟塵的口,“臣妾如今僅剩最後一件事求皇上。希望皇上能將臣妾葬在柳家塚的坡上,一切儘簡。”“朕不允許你死,你就不會死的!更何況你如今懷了朕的皇兒!朕打算著過幾年臻兒長大了,便將皇位傳給他,朕與你做一對逍遙的平凡夫婦。讓朕用一輩子的時間來彌補之前欠下你的所有過錯。”阿宛輕而緩地搖了搖頭,“太遲了,我已將臻兒托付給康妃照料,希望我死後皇上能將康妃立為皇後。琴書,”阿宛轉過頭想拉琴書的手,琴書連忙遞了上去,阿宛道,“琴書侍奉我無不儘心,望皇上能放她出宮另謀生活。”“皇上……你保重。”“不、不會的……朕不會讓你離開朕的!”白啟塵反反複複說著這句話,阿宛卻已經在他懷中漸漸沒了鼻息。關雲靖提著藥箱趕到德粹宮時,白啟塵仍舊愣愣地將阿宛圈在懷中,臉上的淚水已經凝固。“皇上,請恕微臣來遲。”白啟塵恍若未聞,關雲靖隻得硬著頭皮上前拉過阿宛垂下的手,但也隻一瞬便放開。他跪在白啟塵麵前,“皇上,娘娘去了!”此事琴書雙膝一軟跌跪在了地上,為將戲做足倒是放聲大哭,“娘娘——”擁著阿宛的白啟塵忽然抬起眼眸,下一瞬便一腳將關雲靖踹翻在地,“皇後隻是睡著了!若不將她醫治好,朕要了你的命!”“皇上請節哀!”關雲靖便跪在地上連連扣首,白啟塵的反應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看來他是真的對阿宛動了情,隻是仍舊晚了——“皇上恐是知道微臣與娘娘乃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娘娘若能救的話微臣又怎麼會見死不救?隻是皇後娘娘終日鬱鬱,又加上懷有身孕,身子難受重負這才去了。萬望皇上能收起哀思,以龍體為重。”“皇上想必也是知道娘娘的心思的,娘娘自始至終都沒能放下柳府的事情。皇上若能開恩讓她與親人同葬,也算解了娘娘的一樁心願了。”“請皇上開恩!”關雲靖連連朝白啟塵磕頭了數下,白啟塵卻是輕聲道,“滾。”白啟塵就這般抱著阿宛過了一夜,直到阿宛的身體變冷、便僵,他才意識到阿宛再不可能醒來。僅一夜,他的眼神便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知道從此世間最後一抹溫暖也離他遠去了。他將阿宛平放在榻上,細細為她描了遠山眉,以前在王府常做的事情如今有些手生,不禁抖了起來。——對於著裝,阿宛倒是隻穿了一條素色長裙。白啟塵本要替她換掉,在手搭上扣子的那一刻便又鬆開,“朕答應你,讓你,葬在柳家塚。”殿門終於開啟,白啟塵將阿宛打橫抱出。而關雲靖為求得白啟塵答應,竟在德粹宮外跪了一夜。白啟塵罷去了早朝,親自帶著一眾人將阿宛帶離楚宮,一行人一直來到了當初埋葬柳家的山頭——待侍衛將坑挖好後,白啟塵卻看著阿宛的棺木遲遲沒有言語。“皇上,可以下葬了。”因為關雲靖與阿宛算是熟識,白啟塵便允了關雲靖同行,而琴書則默默地流了一路的眼了。白啟塵終於點下了頭,“葬吧。”黃土漸漸蓋過了棺木,白啟塵眼中布滿了血絲。他忽然往前了幾步奪過侍衛手裡的鏟子,“你們都下去,讓朕一人來!”白啟塵一鏟一鏟鏟得極為慢,似乎這樣便能陪阿宛久一點。但到了日落時分,阿宛的墳頭也已然有小山堆那麼高。白啟塵雙手已然起了水泡,他將鏟子丟棄在一旁,緩緩跪在了阿宛墳頭。此生他隻跪天地父母,以及——亡妻。他便這樣跪著,將一塊上好的木板上刻下“吾妻柳芙盈”的字樣。雖是簡陋了些,但他希望今日是以一個夫君的身份為阿宛下葬,而非君王。“盈兒,若有來生,你且等等我,來生願我不生在帝王家,隻與你做一對平凡的小夫妻,你織布來我耕田……其實你何不再等我一等,我本想待臻兒長大些便將皇位傳與他,帶你過幾十年平凡的生活的……”白啟塵說著說著又哽咽了起來。“皇上,”侍衛已悉數讓關雲靖遣退,此時他亦掀袍跪在白啟塵跟前,“逝者已矣,皇上請節哀吧。為了社稷江山,還請皇上好好保重身子。”白啟塵雖不語,但關雲靖繼續道,“微臣與娘娘主仆情深,如今娘娘既薨於宮中,微臣亦無心在宮中當差,希望皇上成全微臣離開。”“隨你吧。”白啟塵如今心已經空了,關雲靖說什麼他其實不甚近腦子裡。“如今天色已晚,侍衛還在坡下等您起駕回宮。皇上您——”“朕要為她守滿七日喪。”“皇上,萬萬不可!”關雲靖聞之,連忙勸阻道,“皇後娘娘薨,理應舉國同喪事,但國事不可費一日,皇上還是早日回宮吧。”白啟塵當了數年的明君,今日卻隻想將國事拋在一邊,而做一個隻屬於柳芙盈的夫君。關雲靖心中卻暗道不好,他給阿宛服下的乃是假死藥。這七日裡阿宛看似與死人無異,甚至會失了心跳,但七日後便會蘇醒過來。如今隻有出了宮,天高海闊阿宛才有活下來的可能。若她醒來的時候白啟塵還未離開,亦或者在棺木中悶死又當如何是好!無奈白啟塵卻執意守在阿宛墳頭,關雲靖也隻得隨他跪在身後,心內卻猶如火焚。許是因為悲傷過度,侍衛送來的飯食白啟塵都食不下咽。但他終究是凡胎肉骨,不吃不喝方至第三日,他終於在阿宛墳頭暈了過去。此處山頭並無可以好好養息身子的處所,關雲靖為白啟塵號了脈後,便讓侍衛將白啟塵扶上馬車,連夜送回了宮裡。而琴書早早得了白啟塵的旨意,允她一同出宮後不再回宮。待白啟塵一走,關雲靖便使計調離了皇陵駐守之人,與琴書潛入皇陵,將棺木掀開的那一刻他喜極而泣,“盈兒,我終於帶你離開楚宮了!”而此時藥效未過,阿宛依舊麵色蒼白,給不了關雲靖半分回應。“撲楞楞——”山下有人走動,驚起了一眾鴉雀。“關太醫,阿宛姑娘如何了?”來者是袁曄留在京城中隨時為阿宛候命的趙天賜,關雲靖偶曾聽阿宛說起,那日給阿宛服下此藥後他便通知了他。趙天賜早便在山下的人家借住了兩日,直到皇宮的人浩浩湯湯離開後他才即刻上山來。“不礙事,”關雲靖將阿宛打橫抱起,“我先將盈兒抱入馬車,這裡便勞煩趙俠士善後了。”當下白啟塵暈倒,他便假傳皇陵稱皇後不喜喧嘩便將侍衛悉數遣回了宮。隻怕白啟塵醒來後還會到此處來,是以隻得抓緊將棺木又放下去。“好,關太醫且在馬車內等我片刻。”待趙天賜將一切收拾妥當後回到馬車裡,天已經破曉。“關太醫,你可想好了要往何處去?”“先往夏康國方向去吧。過幾日盈兒醒了便能自做打算了。”卻說張溫靈知道阿宛崩逝的消息,雙腳一軟差點站不住,她竟真去死了……“娘娘您彆太難過了——”小玉兒在一旁哽咽著,卻勸慰張溫靈道。“誰說本宮難過了!本宮這高興還來不及呢!”張溫靈說著,一行清淚卻從眼角流出。難道是她錯怪阿宛了嗎?此後許多天,張溫靈一直睡得不安穩,夢中總會出現阿宛溫柔地喚她妹妹的模樣。若昕宮一連多日都甚是慘淡,直到白啟塵回宮,張溫靈聽聞消息便立馬帶著小玉兒到了禦書房。如今宮內張溫靈的位份最高,周遷也不敢攔著她,便讓她入內照顧白啟塵了。張溫靈在禦前儘心儘力服侍一天一夜後,白啟塵才幽幽轉醒。白啟塵多希望自己隻是陷入了夢魘之中,但醒來依舊沒有看到想見的容顏,隻有雙眼紅腫神色憔悴的張溫靈坐在床頭。“皇後呢?”白啟塵握住張溫靈的手道,“叫皇後來見朕!”“皇上節哀吧,”張溫靈眼神不禁黯淡了下去,“皇後她已經薨了。”“朕還以為那隻是朕做的惡夢。”白啟塵緩緩放開張溫靈的手,側身朝向內側,一雙眼睛又失了精神。“你與盈兒一向交好,相比也是極難受,你且回去歇著吧。”聽到張溫靈傳來斷續的抽噎聲,白啟塵出聲道。張溫靈並未分辨出那聲“盈兒”為何意,隻是道,“是,臣妾告退——”——馬車行了數日,至夏楚邊界之時,阿宛眼珠終於轉動了一下,緩緩睜開眼睛。琴書讓阿宛靠著她的肩行了一路,此時正假寐著。感受到阿宛的動靜,琴書便即刻醒了過來,激動道,“娘娘,你醒了!”阿宛點點頭,拉開車簾深深吸了口氣,“我們終於出宮了!這是要往哪裡去?”而在外頭與趙天賜一同駕車的關雲靖聽到聲響便掀簾往內探視道,“這幾日你還沒醒來,我便讓趙俠士一路駕車往夏康國走來。”提到夏康國,阿宛不由自主撫上了自己的小腹。又想起那副被她遺留在楚宮的棋,她是斷斷不想再上夏康國麻煩夏翊了。看了下周圍的風景,阿宛道,“如今還在楚宮境內吧。還記得我們兒時曾有一次偷偷溜去采藥的歸燕山嗎?應該離著不遠,那裡村鎮小巧村民質樸,你就把我和琴書送到那兒吧。”關雲靖點點頭,“那自然是好的。”於是這輛馬車即刻便調轉了碼頭,往一條山間小徑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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