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各安天涯(大結局)(1 / 1)

紅顏陌 嘎吱脆 2564 字 4天前

雖然關雲靖想留下來照顧她,但阿宛卻執意要他離開,因為他的抱負遠不在此,她不能因為她自己而束縛住關雲靖。拗不過阿宛,關雲靖隻好點頭應下。“倒連累你丟了太醫的職位。”在歸燕山半腰的盛井村安置好後,阿宛一路將關雲靖送下了山。“在宮內始終視野難以開闊,醫術也長進不了。前些年若不是我父親極力要求,我便不會選擇入宮為官這條路。如今倒好,我決計四處雲遊行醫,就跟秦先生一樣。待我走遍一圈江湖,若倦了再來此處與你為鄰。”“好。”阿宛笑著與他話彆。——時光如白駒過隙,一轉眼阿宛便在盛井村住了小半年,而遠離了楚宮與情仇,阿宛的心果真放鬆了許多。村民們又極為同情阿宛無夫又大著肚子的,對阿宛便甚為照顧。阿宛已經到了即將分娩的時候,琴書將一切幾乎準備妥當,連小兒要穿的衣裳也在這幾個月中縫製了幾件出來。“小姐,我囑托了村裡有經驗的大娘,讓她這幾天都把手頭的東西放放,萬一小姐要生產也能第一時間為小姐接生!”琴書已然改口叫阿宛小姐,阿宛笑道,“也彆太麻煩了人家。”“我可沒生產過,萬一小姐真要生了,沒個會的人在旁可如何是好!”阿宛卻被琴書那嚴肅的口吻給逗笑了,“你就不臊得慌?黃花大閨女說什麼生產不生產的。既是如此,到時候多補貼給大娘一些銀子吧。”“琴書知道。”“琴書啊,你今年也十八九了吧,也該好好考慮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了。”提到這個琴書的臉頰邊緋紅了起來,搬到盛井村後,村裡的樵夫沈瑜總是會為她們多砍一捆柴,而阿宛也明顯感受到了他們二人之間的情感湧動。“我看沈瑜挺好的,待我生產完便幫你倆主個婚吧。”“琴書願一輩子服侍小姐。”阿宛攜著琴書站起來,指著鄰家不遠處的院子,“看到沈瑜了嗎?就這麼點距離,你還怕見不到我呀?最關鍵的是要沈瑜對你好。”被阿宛如此說,琴書的臉色又更紅了許多,“小姐彆打趣琴書了,眼下一切還是以小姐生產為主。”琴書麵上的小女兒模樣也是曾經阿宛臉上出現過的,阿宛不禁有些感歎,回想起來似乎那段日子就在昨日,又似乎仿若是上輩子的事情了。正感慨著,忽然腹中胎兒踢了她一下。琴書見阿宛神色有異,連忙扶著她關切問道,“小姐可是要生產了?”“無妨,隻是孩子踢了我一下。”隻是這時不時的陣痛,終於讓阿宛意識到孩子要出生了。“琴書,快去請大娘來吧!”“是!”琴書連忙往外跑去,她見過夏語嫣生產的陣仗,那是十數個接生嬤嬤跟在身側,如今阿宛隻有一個接生大娘,讓她心裡不禁有些發慌。她看著阿宛額頭豆大的汗珠,心急如焚的不知該如何自處,隻能拿著毛巾將阿宛額頭的汗珠細細擦掉,“小姐,你再加把勁,孩子就要生了——”阿宛緊抓著被角的手泛起了白色,喊出的聲音愈發苦楚,但她的眼神卻愈發堅定。如今好不容易到了最後的關頭,她一定要將孩子順利生下來!忽然,大娘激動地笑起來,“出來了出來了!”“哇——”聽到孩子初生的哭聲,阿宛含著淚笑了出來。她終於有了真正屬於自己的孩子!此時阿宛也顧不得剛生完孩子身體的痛楚,朝琴書道,“琴書,將孩子給我瞧瞧。”琴書連忙將包好的孩子遞了上去,“小姐,是個少爺。”幸好之前在宮內撫養過臻兒,如今阿宛抱起新生兒並不覺得手生。嬰兒粉粉嫩嫩的,阿宛喜得潸然淚下。“明日啊,我就去請個乳娘。”琴書跟著在一旁笑道。阿宛搖了搖頭,“如今我等皆是尋常百姓,孩子我自己養著便成。”“那小姐想好孩子要叫什麼了嗎?”“就叫柳元吧。”從搬到盛井村的那刻起,這個名字她便想好了。元乃始之意,如今的一切正是從頭開始。“好!是個好名字!”大娘邊收拾給阿宛接生的用具,邊道。“今天多虧了大娘保得我母子二人平安。”阿宛這才意識到自己顧著開心倒忘了給她接生的大娘了。大娘連忙道, “不打緊,不打緊!對了,我把家養的雞殺了,讓孩兒他爹在家燉著要給你補身子呢,我去看看好了沒。”“謝大娘——”大娘走後,琴書便坐在阿宛榻前與她一同逗弄著懷裡的小柳元。“公子長得真像……”琴書不由自主地說出來,但又生生頓住了。阿宛卻接著她的話道,“是挺像的。”在上歸燕山的路上,關雲靖與她說了她“死”後白啟塵的種種反應。如今她雖仍無法釋懷,但卻不再恨他了。在琴書和村裡熱心婦人的精心照顧下,阿宛的月子做得甚是好,孩子也養得健壯。而阿宛能出屋子後,第一時間便是想著為琴書置辦婚禮。這沈瑜他果真沒看錯,知道阿宛願意將琴書許配給她之後,當即下跪對天發誓要一輩子對琴書好。雖說沈瑜隻是個樵夫,但隻要對琴書好便不會委屈了她。出嫁當日阿宛親自為琴書梳妝,細細打扮後的琴書也是個美人坯子。阿宛將她親手交到沈瑜手上,在琴書耳邊輕輕道,“下半輩子抓牢你的幸福吧。”蓋著紅蓋頭的琴書點點頭,在阿宛看不到的地方落下了眼淚,既是為自己高興,又是為阿宛難過。喝著琴書與沈瑜的喜酒,阿宛忽然想到自己當年和白啟塵埋在梅林的那兩壇酒。——而自從阿宛逝世,醒來後的白啟塵並未如關雲靖所想又到阿宛墳頭,而是比以往更加雷厲風行,試圖以朝政來麻痹自己的內心。朝中風紀清正了許多,百姓口耳相傳皆稱道著君主的賢明。隻是朝政總有處理完的時候,到了夜間,他便會想起阿宛、想起那個又與他無緣的孩子。後宮的嬪妃們除卻張溫靈皆無可能再與白啟塵搭上話,隻是白啟塵也不曾再招張溫靈侍過寢。後宮的瑣事皆有張溫靈操持著,但無論朝臣們怎麼上奏折,白啟塵皆已決計不再立後。這日白啟塵下完早朝後,宮外早已有馬車候著了,而白啟塵出到宮門外卻看見張溫靈早早就等在了那裡。“你來做什麼?”白啟塵沉下了臉色問道。“今日是妹妹的周年忌,臣妾想跟隨皇上前去祭拜妹妹。”在阿宛逝世後,白啟塵一次喝醉後跟她說了一切。她這才知道原來阿宛便是讓她有些心疼的柳芙盈,而白啟塵也將孟繁奕的惡行悉數告訴了張溫靈。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真的冤枉了阿宛。雖然阿宛逝世並非為自己所逼,但張溫靈始終難以放寬心,今日既是阿宛的忌辰,那她便前往一同祭奠阿宛,也好了了自己的心結。白啟塵卻拒絕了她,今日是阿宛的忌辰,也是一年來他與阿宛僅有的相聚時間,他不會讓彆人打擾了他和阿宛。“不用了,阿宛不喜喧嘩,朕去就行了,你回宮好好照顧臻兒吧。”“可臣妾……”不待張溫靈說完,白啟塵已經步上了馬車,侍從們駕著馬車便往京城的街道行去。這一年來生怕打擾到阿宛,白啟塵從不曾讓人前來打掃阿宛的墳墓。到了山下,他命仆從將馬車停下,自己徒步上了山坡。如今阿宛的墳邊雜草已有五六尺高,他不允許任何人打擾阿宛,自己也隻能一年來一次,白啟塵徒手將它們一一除掉,便坐在一邊與阿宛談天——“一年了,你和孩子過得好嗎?宮內沒了你我總覺得冷清得緊,可我肩上的擔負著的是整個楚襄國的未來,我不能卸下……隻有到夜間我才能偷偷想你……”“我已經立臻兒為太子了,臻兒和澈兒相比,到底是臻兒更聰慧也更合朕意一些。朕打算再過十年,便將這天下交給臻兒。這皇位便是爭一口氣,這麼多年來我坐著也累了。”白啟塵將梅林挖出來的酒拆開,自己斟了一碗,也給阿宛擺了一碗。“這酒是再次重逢的時候你教我釀的,今日開封也好敬你一杯。”白啟塵一直在阿宛墳頭坐到了夕陽西下,他明明想醉卻怎麼都醉不了。直到一壇見了底,白啟塵這才起身,將屬於阿宛的那一碗酒灑在了墳頭,“我回宮了。明年再來看你。”夕陽沉得倒也快,待白啟塵走至山下時,空中已布滿了星辰。他上馬車前不由得掀開簾子望向那滿天的星空,“盈兒,你是其中一顆嗎?”——日子有話則長無話則短,阿宛日日儘心照料著元兒。自從琴書成婚後,她便讓琴書以“阿宛”相稱她,也拒絕了琴書仍舊服侍她的心思。如今在這一方小小的盛井村中,沒有主仆,隻有朋友。元兒天生早慧,才七個月大的小孩便已經開始牙牙學語,他喚的第一聲“娘”便讓阿宛又紅了眼眶。當日阿宛便殺了院中養的兩隻雞,招呼琴書一家過來慶賀。此時琴書也已有了數月的身孕,沈瑜對她甚是體貼。日子過得雖然辛苦,但琴書滿臉洋溢著幸福。正在熱鬨的時候,有人敲響了阿宛的院門。阿宛以為是鄰裡大娘,不曾想一打開門竟是瑤兒!一聽到門“吱呀”的聲音,瑤兒便焦急地伸手往內探,“是小姐嗎?”“瑤兒!”阿宛激動地一把擁住瑤兒,見到她身邊的趙天賜便明白了瑤兒今天為何能找到這裡來。“進來屋內說吧,”阿宛牽著瑤兒的手,對趙天賜也做了個“請”的手勢。琴書見到故人也迎了上來,阿宛搶在她前頭道,“叫她瑤兒便行。”阿宛親切地扶著瑤兒坐下,未曾詢問離彆的種種,便抱起元兒就去蹭瑤兒的手,“這是我的孩兒,她今天喚了我第一聲娘呢!”瑤兒雖仍舊目不視物,但也能感受到阿宛那聲音裡的激動之情。她伸手撫上了元兒的臉頰,“太好了,日後我們四個人就永遠生活在這裡吧!下半輩子我們不要再分開了!”“那是自然,”阿宛緊了緊瑤兒的手,“這輩子我們不會再分開了!那日出宮後你都去了何處?”“我隨秦先生四處遊曆,那日到夏康國見到袁將軍,這才知道小姐你在此處,便央求趙俠士送我上山找你了!”“那秦先生呢?”“秦先生知道我想念小姐,便讓我來尋你了。他說待他遊曆遍了所有名川大山便來此處落居安享晚年。”聞言阿宛點點頭,“那甚好!我還沒好好謝過秦先生呢!”緊接著,她這才將目光放在趙天賜身上,“趙俠士,我師兄還好嗎?”當日在趙天賜下山之時,阿宛曾囑托過他轉告師兄彆來找她。這一年來盛井村果然沒有出現師兄派來的人,隻除今天趙天賜帶來瑤兒。趙天賜點點頭,“我來之前他讓你囑咐你好好照顧自己,你在此處的消息夏康王並不知道。”袁曄畢竟了解阿宛頗深,既是她選擇居住在歸燕山,便是不想再與夏翊有瓜葛,不想再有任何人打擾。更何況她如今懷上了白啟塵的孩子,夏翊也該斷了對阿宛的念想,因此阿宛活著之事他對夏翊隱而未報。而夏翊在得知阿宛死訊後,頹廢了十數日,一個月後終於立下了他登基後的第一個皇後。畢竟他是夏康王,不能沒有子嗣與正妻,他能最後留給阿宛的便是那十數日的冥思了。瑤兒則不同,她與阿宛情同姐妹,若能相聚定然隻有歡欣,是以他便讓趙天賜送瑤兒來找阿宛。阿宛聽後深感慨道,“知我者莫若師兄,此生阿宛定不忘當日的同門情誼!”如今得以與瑤兒相聚,阿宛當夜便於瑤兒同榻而眠,先時再宮中兩人並未能如此親密地說話,更何況如今又一年多未見。阿宛翻過身將瑤兒圈在懷裡,“如今我有元兒,有琴書,有你相伴,此生足矣。”“瑤兒也是。”此後數年,阿宛都安生地生活在盛井村裡,除了照料元兒,她和琴書偶爾做做針線拿到村裡集市上賣,而沈瑜則拿著一畝三分地種著供兩家食用的蔬食。瑤兒則從秦沐陽哪裡學到了半成功夫,成為村裡第一名女醫者,村人尊若神仙。這盛井村雖然密閉,但有些消息總還會傳進來,比如朝廷下令減少了苛稅;比如中丞告老還鄉,昔年柳相的遺孫如今一躍成了當朝丞相,比如皇上大病了一場,退位給年僅十五歲的太子白析臻。尤其是皇上退位的消息傳來的時候,盛井村像炸開了鍋一般,家家戶戶都在議論著此事。白啟塵為政十數年,政績清明,是難得一見的好皇帝,不曾想竟早早就退位了!琴書聽到後第一時間放下家裡兩個嗷嗷待哺的孩子來到了阿宛的家中。卻發現阿宛正枯坐在窗邊發呆,而院內則有柳元正練著武。“小姐,”琴書看到阿宛如此模樣,知道她定是因為朝中傳來的事情在擔心,她徑自倒了碗茶水遞給阿宛,“喝口水吧。”“琴書,你說他病得重嗎?”竟然中年正盛的時候就退位了……若非病重又怎會如此?“小姐,既然已經離了宮,那你便不要想那麼多了。村裡教書先生前幾年亡了妻,對元兒頗多照顧不正是因為你的緣故。我知道這是委屈了你些,但沈瑜說他人品好又老實,是個可以托付終生的男人……”“這十數年來我的心你還不清楚嗎?”阿宛接過水碗抿了口水,“此生有元兒在身邊我便足矣。”“小姐還放不下他嗎?”阿宛愣了愣,轉頭看向與白啟塵愈發相似麵容的柳元,“他畢竟是……不過是最近傳的沸沸揚揚,我才想起他罷了。”庭外楊花翻飛,正是紛紅掙春的時節,阿宛看著在院內習武的柳元,一顆心便出奇的平靜下來。過去的人、過去的事,確實應該隨著清風散去了。——病重隻是白啟塵的托詞,十五歲正是他南征打贏勝仗的年紀,如今白析臻也到了十五歲的年紀,是可以擔起重任的時候了。周遷已於前些年病逝,如今在禦前當差的太監便是阿宛昔日宮中的祝寶全和河池。白啟塵宣布完退位後,兩人早已在禦書房門口跪了許久,雖不敢勸諫但眼中皆有淚光。“奴才……恭送皇上。”“起來吧,祝寶全,臻兒也是由你看著長大的。日後你也要儘心服侍著才是。”“奴才遵旨——”褪去黃袍,白啟塵覺得是十數年沒有過的輕鬆。他隻拿著當初那與阿宛共同鑄造的雌雄劍,抱著當日梅林中還剩的一壇酒便出了宮門。 “盈兒,”白啟塵來到柳家塚,花了一天時間將各個墳頭的雜草除去後才坐在阿宛墳邊,他照例為阿宛將酒斟上,“今日過後我決計走遍每一個我們曾走過的角落,就像你仍陪著我一般。”白啟塵將阿宛的雌劍與她的碑名插在一起,灑淚往山下走去。盈兒,若有來世,你會在原地等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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