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還有一個很重要的會議要開,所以我沒回公司,在外麵吃了一點便飯,便奔赴了約好的那個商務咖啡館。我到的時候,公司裡的人員都到齊了,秘書也拿齊了該拿的資料,在我進去沒多久,對方也來了。是一個海外的合作項目,是我一直以來十分看重的,服務員端了十幾杯咖啡上來,最後一個托盤是由一個很年輕的姑娘端著。然後他們一一給我們上咖啡,而沒想到那個年輕姑娘端著的,正是對方老大的咖啡,她端過去的時候不知道是被咖啡燙到了,還是被桌下的電線絆到了,總之咖啡悉數灑在了對方的文件夾和身上。“啊,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小姑娘被眼前的景象嚇壞了,一連他們的領班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出於好的教養,對方老大沒有發脾氣,但是很顯然他心裡有些不悅,換作是誰平白無故地被灑了咖啡都不會太高興。領班帶著對方去洗手間清洗了,然後讓另一個人幫忙去買衣服,我目測了一下對方的身材,好像跟我車裡那幾套備用西裝的號碼差不多,於是吩咐秘書到我車裡把衣服取來。到停車場取衣服的時間應該會比到商場裡買衣服的時間會更快一些。那些西裝是我特意備在車裡的,當然還有一些女裝,有時候場合太多,來不及換衣服,或者真的遇到了什麼突發狀況可以應應急。秘書取衣服的速度很快,十五分鐘不到,對方已經穿戴整齊進入會議室了,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何總,謝謝你的衣服。”我看了一眼他身上穿的這套深藍色衣服,沒想到還挺合身。我見過的很多外國人做事都很仔細,但是對方不是這樣,一份文件連備份都沒有,或者說,他根本不在意這場會議的結果。那天的會議進程並不像我想象中那麼好,不小心倒咖啡這個小小的插曲的確影響了我們本身的交流。“噢,抱歉,文件濕了,這個等我回去再看一下。”仿佛是對方故意的說辭,談到中途的時候似乎連我自己都沒有信心了,而到尾聲的時候我的肚子很疼,那種疼大概是大姨媽提前。合作最終也沒能談成,海外市場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麼好做,或者說在這些談判中我們成了完全被動的一方。因為感覺後麵褲子染了,所以最後對方走的時候我並沒有走過去跟他們握手,而是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向他們微微鞠躬。會議室變得安靜,我的心裡突然堵得慌。秘書幫我拿了衣服,並倒了溫水,然後還憤懣不平:“都怪那個服務員。”“好啦,這隻是其中的一個因素而已,你們先回公司吧,你把我需要確認的文件發給我,我在這裡待一會兒就直接回家了。”“好。”秘書很爽朗地說了一句。我的秘書叫時?(n),隻比我小一歲,她從剛畢業的時候就跟我一起做事情了,或許連她都忘了,她剛來的時候也像這個年輕的服務員一樣出過很多差錯。畢竟我們每個人都是從錯誤裡成長起來的,而現在的她早已經可以獨當一麵,成為我最得力的助手。想到這裡,會議室的門突然響了。“請進。”我喊了一聲。沒想到進來的是剛剛那個小姑娘,我有些吃驚,所以不免用疑問的語氣很試探地問了一句:“你好?”她的身上已經沒有再穿工作服,而是穿了自己的衣服。她向我這邊走過來,並不怯場:“您好,我是白璃,我剛剛在廁所聽到了您跟秘書的談話,所以特意做了紅糖水給您送過來,還幫您買了一個熱水袋。”我看向她手裡的東西,有些更吃驚了:“噢,謝謝,麻煩你了。”“還有,今天的事情真的很抱歉。”“沒關係啦,不要太自責。”“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講,其實是我同事絆了我一腳,但他從來沒有這麼做過。”“誰?這次是故意的嗎?”“也許是有人故意想搞砸這次合作,何小姐,請您一切小心。”此刻站在我麵前的白璃並不像一個普通的服務員那般,反而她的每一句話裡都顯示出她的聰慧。如果她說的是真的,那公司最近出現的接二連三的事情,似乎變得有跡可循,沒彆的,那就是公司出現了內鬼,並且這個人隱藏很深。想到這裡,我的心裡有說不出的感覺。“那你還好嗎,公司沒有為難你吧?”白璃努努嘴:“把我開除了,然後工資沒有給我,可能這個月白乾了。”“你多大?”“22歲。”她說。“如果你願意的話,今晚可以發一份簡曆給我,公司的咖啡館、書吧目前還有空缺職位。”“真的嗎,太謝謝您了。”她像個孩子一樣開心地笑起來,那個樣子像極了年輕時候的我。如果真的有能力,那我願意幫助彆人去實現他們沒有實現和得到過的幻想。我並不是一個慈善家,我隻是一個商人,但是這種幫助彆人的時刻對我來說,珍貴而美好,我不希望這種愛逐漸失去,畢竟在這個世界上,讓我們戀戀不舍的,也隻有人與人之間的愛和關懷了。處理好文件後,我開車回家,肚子還是有些難受,想了一路都沒想好晚飯要吃什麼,到家後開始在外賣軟件上翻找,看見琳琅滿目的食物,突然想起了陳宴川。當時是六點整,我給他發消息,問他晚上有沒有空,想吃他做的飯了。他回應得很快,他說“好”。然後我扔下手機去洗澡,匆匆地把身上不舒服的衣服扒掉,打開花灑將一絲不掛的自己從頭到尾地洗乾淨,這才感覺身上輕鬆了一些,但肚子的疼痛還是沒減少半分。我站在鏡子前甩甩頭發,然後站直身子吹頭發,哪怕我站得筆直,仍然看見了疲倦的痕跡。好不容易結束了令人心煩的“嗡嗡”聲,我抱著白璃買給我的熱水袋,一個人回到房間窩在床上等陳宴川的到來。我拉緊窗簾,打開了那隻40瓦的落地燈,映出我幢幢的影子。陳宴川來得很快,我聽到他拎著食物的袋子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他到廚房放下,然後來到我的房間。“你來啦。”我嘟囔道,然後仰著頭看向他,他身上沒有絲毫疲憊的影子,反而讓人覺得神清氣爽,就好像剛剛被雨水衝刷的枝葉一樣,帶著晶瑩的水滴和折射的陽光。“怎麼了,不舒服嗎?”陳宴川一邊說著,一邊向我離得近的那麵床沿走過來。“嗯,來大姨媽了,肚子不舒服。”“提前了?”陳宴川把手掌放在我的臉頰上,語氣溫柔得不像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來這個格外敏感和脆弱。“嗯。”“晚上想吃什麼?”“都行。”“給你煮個桂圓紅棗粥,好不好?”“嗯。”我歪著腦袋,一瞬不瞬地盯著陳宴川看,覺得認識他,是件多麼幸運的事情,我握緊雙手,好像隻有這樣才能控製住自己不去吻他,這些溫暖而又真實的問候,讓我的心臟都跟著跳錯了節拍。陳宴川也一動不動地看著我,曖昧的氣氛在房間裡蔓延,他那種認真凝視我的樣子,就像是在用眼神給了我一個吻,。我被他撩得不行,於是支著身子起來摟過他的脖頸,將這個吻付諸實踐,是輕柔的、很小心的觸碰。最後我的嘴角向兩邊延伸,對他笑了,想對他說些什麼,但又找不到什麼可以說的字,於是推著他,將他推離後,才軟軟地說了一句:“我餓了。”他寵溺地揉了揉我的腦袋,然後離開床鋪,向外麵走去,我一個人抱著暖烘烘的熱水袋,幸福快樂得像個孩子。這是不是就是被寵著的感覺?陳宴川做飯很快,但是樣數卻很豐富,全都是中式做法,有小油菜、冬瓜湯外加一個紅燒茄子,我坐在餐桌上,看著係著圍裙的陳宴川將這些一道一道地端到餐桌上,然後又幫我拿刀叉,忍不住誇了他一句:“服務周到!”“哦?過幾天,你會不會也這麼周到地服務一下我?”“可是我又不會做飯。”“我說的是……”我突然大叫一聲:“啊,你彆說了。”然後趕緊低下頭喝口湯壓壓驚,沒想到卻被燙到了。“不逗你了,慢點喝,肚子還難受嗎?”“好一點了,你知道嗎?今天開會的時候它突然就來了,我都沒起身送客戶,雖然合作也沒成功,但總覺得不禮貌。”“沒成功?”“對啊,會議剛開始,咖啡館的小姑娘就把咖啡灑在了對方老大的身上,我當時就暗暗心想,大事不妙,果真沒成。不過其實開會過程中我就感覺到了對方意向不大,就好像突然改變主意一樣,那個小姑娘說有人故意絆她,也不知道真假,讓我小心。”我一邊吃著東西,一邊沒頭沒腦地跟陳宴川講了很多。我突然發現,他其實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並且他邏輯思維特彆清晰,能給我分析出很多我想不到的地方。“這樣的情況並不少見,你多留點心,說不準是你們公司的人動了手腳,還是對方公司的人動了手腳,可是為什麼偏挑這次會議呢?”“我們今年想做海外市場,而這個是首個合作的海外,哎,出師不利呀。”“那你就想想你們的那款產品,你們的海外市場,對誰最不利,那誰做事的動機可能就大一些。”“哎,想這些事情好累啊。”我嘴裡含著飯,含糊不清地說道,好像今天所有的不順利都可以在飯裡得到釋放一樣。“對了,你跟傅瀝平上新聞了?”陳宴川已經是今天第三個問我跟傅瀝平事情的人,沒想到我跟他的這場聯姻還有這麼多人關心。“哎,沒什麼,就他那天去找我,然後一起吃了個便飯,媒體就瞎寫。”陳宴川的聲音沉了沉,又問我:“你會跟他結婚嗎?”我遲疑地看向他,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這個問題我今天想過,當我在麵對工作壓力特彆大的時候,其實很想嫁給他,有華宇科技的支持,淡妝在今後的發展上可能會更容易一些,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麵對陳宴川,我卻沒有辦法把我內心的真實想法說出來。潛意識裡,我不希望陳宴川把我定義為一個為了公司可以犧牲自己婚姻的女人,也不希望在他麵前說出我要嫁給其他男人這樣的話。究其原因,我也不知道我在麵對陳宴川的時候,為什麼這麼不坦誠。他在等我的答案,我終於開口說:“不會……吧。”因為實在不確定,所以在後麵又加了個“吧”。“我希望在感情上,你能多為自己考慮一下。”“可是有時候,不敢再去用心地愛一個人了,愛情遠沒有工作穩妥,不是嗎?”“但愛情帶給自己的快樂跟工作帶給自己的快樂全然不同,不是所有人都能擁有愛情,可是你也不能沒努力過就放棄了,不是嗎?”陳宴川講得不疾不徐,我一字不落地聽在了心裡,那一刻其實挺想問問他:“那你呢?”你在愛情上又持著怎樣的態度,是觀望、等候,還是尋找?如果真如你所說,那你在當初答應我戀愛請求的時候,心裡想的又是什麼呢?我們的關係可以持續多久?明明說好互不相愛,那你怎麼又對我這麼好?我發現困擾我的有好多問題,可是到了嘴邊,一個都問不出來,或許我心裡也在隱約地怕,怕從他的嘴裡聽不到我想要的答案。這時,窗外突然下了一陣急雨,“劈裡啪啦”作響,窗簾被吹起來,窗台上的植物也被吹得輕輕搖晃。陳宴川放下筷子,走到窗邊關窗戶,而我事不關己地又悠悠地從冬瓜湯裡撈了一個丸子出來。我閒聊:“天氣預報沒說今晚會下雨呀,怎麼突然下了這麼大。”果真還是這樣的話題讓人輕鬆,不至於讓我想東想西的,而這些話一旦打斷了之前的話題,再繼續就不太容易了。“不是有一句話說了嗎,六月的天,娃娃的臉。”“嘿,你知道的還不少。”我的話剛說完,我的手機便響了,是郵件的提示音,我還有什麼郵件沒處理嗎?打開一看,原來是白璃的簡曆。“怎麼了,如果不重要的話,先吃飯吧,吃完飯再處理。”“沒什麼,咖啡館那個小姑娘的簡曆。”“哦?”“她不是把咖啡倒在客人身上了嘛,所以公司把她開除了,我有點不忍心,所以準備讓她到我們公司的咖啡館裡工作。”陳宴川聽完後,沉默了一會兒,好半晌才對我說道:“你會不會有點太善良了,當然我不是說你這樣做不對,我隻是有點擔心你。”“哎呀,沒事吧,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首先你要排除,那個小姑娘真的不是自導自演了一出戲。”“所有的事情都要想得這麼複雜嗎?”“是。”“可是我寧願相信老天爺會善待我這個善良的靈魂。”陳宴川突然笑著叫了我一聲:“傻瓜。”我始終覺得,如果真的有人想要設計陷害你,那你怎麼躲都是躲不過的,但我們會因為遭遇過不公和陷害,就用同樣的手段去對付彆人嗎?這樣是不對的,我內心裡始終有這樣的聲音告訴我自己。就像《大魚海棠》裡的一句台詞:隻要你的心是善良的,對錯都是彆人的事。“其實我覺得每個人剛生下來的時候都是重感情的,都是善良的,但是隨著漸漸長大,大家就變得冷酷無情,變得利益為上,因為生活太難了,每個人都太不容易了。”“好了,不要多想了,我一邊希望你永遠天真善良,一邊又害怕你受到傷害。”“我會保護好我自己的。”我和陳宴川今晚的聊天,讓我心裡泛著不一樣的情緒,我跟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好像都沒有說過類似的話題。在不知不覺中,我跟他竟然產生了這麼多交集,乃至推心置腹,如果有一天我們分開了呢?會不會像先前說好的那般假裝從來沒有認識過。晚上我在他懷裡睡覺,想著我們在一起這麼久,竟然從沒有上過床,那種感覺搞得我們就像靈魂伴侶似的,他對我真的一點衝動都沒有嗎?想到這裡我忍不住嘿嘿一笑。“傻笑什麼呢?”“沒什麼。”我把手放在他的腰間,將他摟得更緊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