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樣一個人,我父母竟然在極力撮合我們,我對他雖然不討厭,但是肯定談不上喜歡。我跟著傅瀝平出了公司門口,看見他的車囂張地停放在公司門口,我忍不住說了句:“喂,我們公司門口不讓停車。”“這不是怕你多走路嘛。”我送了他個白眼:“你快得了吧。”這就是我跟傅瀝平的相處方式,開口的一瞬間感覺就是在拌嘴,會有一種我們很相熟的感覺。上車後他要幫我係安全帶,還說什麼“讓小平子伺候娘娘”。我渾身起雞皮疙瘩:“自己來,自己來。”“你看你,你以後啊要習慣我對你這樣才是。”“你彆鬨啊,雖然我父母關於咱倆的婚事跟我提過,但是那真不能代表我的意見,我還真沒打算結婚。”“可以先不結啊,我們可以先把婚定了,是不是親愛的?”“不,我說得再直白一點,我不想跟你結婚、訂婚以及談戀愛!”“那你想跟誰,我可以做你的備胎!”傅瀝平的語氣聽起來仍然輕鬆和詼諧。“你不用跟我這樣,怎麼說我們也認識了這麼久,我知道,其實你也是不願意的對吧?”“怎麼不願意,你哪隻眼睛看見我不願意了。”傅瀝平說這句話的時候,兩隻手熟練地握住方向盤轉了個彎。“那你忘記紀子珍了?”我說這句話的時候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果真他的神情變了變,過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想要掩飾:“多久的事了,早忘了。”而看他的樣子,我突然一切了然,我不知道他到底出於什麼,對我表現出來這些種種的示好、調戲,但是我知道他最深愛的人已經被他藏在了心裡最深的地方。不能輕易觸碰。那頓飯吃得還算開心,我知道他還惦記著紀子珍的時候鬆了一口氣,但是心裡又感覺有些緊張,如果他把紀子珍當作一個永遠都不可能的夢,然後真的把自己的婚姻當作交換怎麼辦?就像他在飯桌上特彆認真嚴肅地跟我說:“何靜,我會對你好的。”所以在我回家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我腦海裡浮現的都是這樣一句話,搞得自己心煩意亂,想掏出手機來找陳宴川,但是突然意識到,我們昨天好像才剛見過。這麼想著,於是作罷,我把手機放下,將電腦拿了起來,還是工作讓我覺得更為穩妥和安全。但是沒想到剛打開瀏覽器頁麵就收到了推送內容,內容上麵竟然是我?是我跟傅瀝平一起吃飯的照片,標題起得令人誤解:傅瀝平何靜現身韓餐廳,深情對望愛意滿滿。得,我也做了一回傅瀝平的緋聞女友。就在這時,秘書也打來了緊急電話:“何總,您跟傅先生一起吃飯的照片被民娛網爆出來了,接著好幾家媒體也都跟著轉發了,需要聯係他們刪掉嗎?”“嗯,我正在看,感覺好像也沒多大關係,捕風捉影而已,就先這樣吧。”我當時心裡想的是,在新產品上市的時候曝曝光,似乎也不是什麼壞事。托傅瀝平的福,讓我這個從來不因私人感情上頭版的人,莫名其妙地上了一次頭版。夜晚並沒有因為這個小小的插曲打破它該有的寧靜,我處理好工作後,睡得也還算安穩,沒想到第二天工作的時候,又出現了一件挺鬨心的事兒。還沒等我到辦公室,秘書就打來電話告訴我,遲淩濤將我們的會議提前了,並且他告訴秘書,我必須到場。我雖然知道遲淩濤是故意的,但是卻沒有絲毫可以反駁的借口,塞納酒店所有的洗護用品用的都是淡妝的產品,跟一家業界口碑極好的五星級酒店有著長期的合作,對於淡妝的品牌塑造有著多大的好處不言而喻。都說愛情裡不能摻雜利益,可當初的我並不懂這個道理,於是我跟遲淩濤之間,愛情與利益環環相扣,就像緊密契合的磚瓦,而當暴風驟雨之後,磚瓦轟塌,狼藉一片,我和遲淩濤之間隻剩下了當初簽的那一紙合約。正如遲淩濤評價我的那般:“永遠為了自己的公司不擇手段。”這哪是一個人對前任該有的評價。就這麼想著,我已經將車開到了塞納的辦公大樓,跟一般的辦公大樓有很大的不同,塞納的辦公樓看起來更時尚一些,建築不高,但占地麵積很大,是一個很不規則的形狀,有大大小小的幾個角,分彆伸向不同的方向。我不太懂建築外麵的材質,隻知道它會在一天的時間裡變換不同的顏色,大概是某種變色玻璃。所以塞納的辦公樓經常會吸引攝影愛好者來拍照,樓上的幾個字母SAINA,好像在他們的鏡頭裡顯得格外清晰。遲淩濤真是不動聲色地做了一波兒又一波兒的廣告,大家都是幫塞納免費宣傳的人,所以哪怕當初建這幢大樓的時候花了不少錢,但要是看長遠發展的話,還是值得的。這幢大樓是前幾年剛建的,紀子珍也參與了設計,她雖然年紀輕輕,但已經是很有名的建築設計師,在室內方麵尤為厲害。A市某家知名商場,正是由紀子珍作為主設計師來進行的。如此有才華的紀子珍,也難怪傅瀝平一直惦記著她。樓內主打白色,因為樓形狀不規則,所以樓內也沒有按照一般的規劃,我走進去就像走進了一個另外的國度,每一層都是漂亮的弧線,像波浪一樣。而整幢樓的采光又特彆好,所以進到裡麵,沒有一點壓抑的感覺,我通過紀子珍這些設計理念,猜想她其實應該是一個內心爽朗、空無一物的人,就像她每個設計作品呈現出來的這般,乾淨簡單。我剛進門,遲淩濤的秘書就接待了:“何總,遲總已經在等您了,請跟我來吧。”“好。”高跟鞋碰觸地麵的時候發出不小的聲響,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刻我竟然有些緊張,我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清脆又深重地好像下一秒就要衝破胸腔。遲淩濤在一間小型的會議室裡等我,整間會議室沒有桌椅,都是沙發和地毯,是他習慣接待朋友的地方,柔軟的家居很適合讓人放鬆,但並不是談生意的地方。我站在門口不知道要不要進去。“愣著乾嗎,進來啊。”遲淩濤坐在沙發上,蹺著二郎腿問我。“在這裡?”“不行嗎?”我聳聳肩,然後穿拖鞋進去,正麵對我的是一麵落地窗,透過窗戶可以看見天空裡排布的麵積均等的雲塊,我在他的對麵坐下來,旁邊那個小櫃子上,養著一朵玫瑰花還有兩隻喝酒的杯子。他起身,從冰箱裡拿了檸檬水出來,幫我倒在杯子裡,明明是喝威士忌的杯子,竟被他倒上了這個,我滿臉不解地問他:“用這個杯子?”“不行嗎?”他又回給我這三個字,從我還沒進門開始,他已經是第二遍反問我了,感覺充滿了敵意。在我的印象裡遲淩濤對杯子是一個很講究的人,他從來都不會用不合適的杯子喝酒,果真,他將杯子推到我麵前的時候,終於解釋說:“合適的腳穿合適的鞋子,合適的杯子裝合適的飲品,但是這個世界上哪那麼多合適,是不是?”我不失禮貌地一笑,沒跟他再說其他多餘的話。“遲總,我們可以開始聊工作了嗎?”“不急,還有一個人沒來。”遲淩濤說完沒多久,會議室的門就被從外麵打開了,紀子珍進來,她怎麼會來?她穿了一條波西米亞風格的裙子,一個編織手提包,就像度假的裝扮一樣,全然不是我上次見到她,那一身女強人似的裝扮。她走到我麵前,我很禮貌地起身,本以為她要跟我握手,沒想到先來了個擁抱,她說:“何小姐,又見麵啦。”聲音是那種偏厚一點的、帶著沙啞的誘惑。是一個很迅速的擁抱,我們輕輕碰觸了彼此一下,便很快地分離開。“快坐。”我像個主人似的回應她,邀請她。紀子珍留著短發,將自己好看的臉形全然暴露在外,嘴角像傅瀝平那般也是習慣性地上揚,給了我一種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的錯覺。“哦?你們在喝酒。”紀子珍看見我們的杯子,問道。我輕輕地搖搖頭:“檸檬水而已。”“那為什麼用這個杯子?”“他抽風。”我言簡意賅地回複了三個字,紀子珍卻突然一臉不由嚴明的表情看著我,仿佛這句話很曖昧一樣。正在幫紀子珍倒檸檬水的遲淩濤也在我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回頭看我,整個空間裡氣氛突然很奇怪,空氣被剝離,我們都存在於短暫的真空裡。但是氣氛並沒有冷場,紀子珍很快就說了下一句話:“何小姐真是比照片上好看太多。”“你看了我的照片?”“是啊,昨天的新聞,大概都看到了吧,不過攝影師拍攝的技術真是差。”紀子珍說的這句話輕飄飄的,但是我竟然在其間聽到火藥味了。她該不是因為昨天的事情,特意約我的吧。我解釋道:“隻是簡單地吃個飯,真沒想到會被人拍。”這時,遲淩濤插話進來:“在新產品剛上市的時候爆出來,不錯不錯,你還是一如既往地聰明。”他的意思是,我故意在演戲?“所以遲總,你要支持一下淡妝新產品嗎?不然520的後續活動就結合一下嘍?”“這都馬上620了,再說你們當初爆出的那個過敏報道影響很惡劣吧。”遲淩濤說的話有些咄咄逼人,以前的他,從來都不會用這種語氣跟我講話的。我坐在沙發上,強烈控製住想起身的欲望,在這個很小的空間裡,我真的一分鐘都不想待下去了。我用滿不在乎的語氣反駁道:“牌子做大了,嫉妒的人多了,很正常。”“何小姐的性格我很喜歡。”坐在我斜對角的紀子珍開口說道。時間持續到這裡,我還是不知道紀子珍來參加我們這次會議的寓意是什麼,但是我又不好直接問,所以三個人坐在一起構成了一個很奇怪的局麵。中途秘書來送咖啡,等秘書出去後,我直截了當地對遲淩濤說:“我們什麼開始切入正題。”“不急,老朋友一起敘敘舊。”礙於紀子珍在場,我隻好禮貌地笑笑。沒想到倒是紀子珍在一旁等不及了,她問我:“外界傳言,淡妝有意和華宇聯姻,是真的嗎?”這句在彆人聽來很普通的問句,到了紀子珍的口裡,我卻聽出了哀傷和滾燙。一時之間,對於紀子珍為什麼也會在場這個疑惑,我終於了然於胸。一個並沒有忘記傅瀝平的女人,沒有勇氣去問他,所以旁敲側擊地來問我,每一個字眼都擁有著十分滾燙的溫度。可是,我看著她,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畢竟到底會不會我心裡也沒譜,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對於紀子珍我並不討厭。她是那種完美女人的代表,她八麵玲瓏,聰明並懂得取悅彆人,但同時她又有著很多精明女人沒有的真性情,她能夠像個小女人收放自如,內心強大到不顧及彆人的譏笑和冷眼。內心強大這一點,恐怕是傅瀝平會愛上她的最重要原因,畢竟在前十五年的人生裡,傅瀝平受夠了彆人不友好的猜忌和冷言冷語。他們為什麼會分開?在紀子珍問了我聯姻的問題之後,我腦海中第一時間湧現出來的竟是這個疑問。既然彼此都沒有放下,當初又為什麼會分手?“不知道呢。紀小姐,恕我冒犯,但我還是想問一句,你跟他會不會重修舊好?”我沉默了幾秒鐘後終於回答了她這個問題。紀子珍一怔,好像也沒想到我會這麼直接和坦白。“其實你不用顧忌我,我跟他早就不可能了,但是時至今日還是會不死心地想要問一句,抱歉。”我們的談話在一種友好的相互理解中進行,沒有苦大仇深,也沒有咄咄逼人,像流動的風那般,我不知道這樣的氛圍是否也跟她是建築設計師有關,帶有藝術家潛質的人,都會讓人時時刻刻感受到恰到好處。反倒是整場談話中的遲淩濤,好像始終若有所思的樣子。紀子珍有事先走了,會議室裡隻剩下我和遲淩濤,還有三隻剩下一半檸檬水的杯子。“要是沒什麼事,我也先走了。”遲淩濤今天一副根本就不想跟我談公事的樣子,讓我一點都不想再待在這裡。“靜靜。”他喊我的名字。“嗯?”“我不想你嫁給傅瀝平。”遲淩濤平平地說出這句話,沒有昔日裡語氣裡的淩厲,我心裡突然軟了下來。“不嫁他,嫁你嗎?”“不可以嗎?”“我寧願選擇一個合適的人,也不願意找一個愛的人,相互折磨。”遲淩濤突然笑了:“搞得你就像多愛我一樣。”但我沉默了,不想再跟他繼續解釋,可能就像紀子珍說的,明明還惦記著對方,但跟某個人已然是不可能了,那是一些沒有辦法逾越的鴻溝,並且這些鴻溝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大。“行了,你走吧。”遲淩濤開口讓我走。我從剛剛的情緒中一下子跳了出來:“遲淩濤你有病吧,我公司那麼多事要忙呢,被你莫名其妙地調了會議日期,來了又說了這麼多無關痛癢的話,你當我那麼閒啊?”“合同呢,我們再簽個單子。”“抱歉,我已經不想再跟你合作了,淡妝又不缺你這一個客戶。”“那淡妝缺不缺其他酒店?”“你在威脅我?”“何總還怕人威脅嗎?”我不知道遲淩濤現在怎麼變得這麼小肚雞腸,他在其他人麵前都沒有像在我麵前這個樣子,作為曾經的愛人,在事業上他非但不幫助我,反而處處打壓我。如果他以塞納的名義對外公布什麼淡妝不好的消息,那淡妝跟其他酒店的生意也全黃了,畢竟塞納在酒店界還是處於一個很高的地位。我拿起杯子,將剩下的檸檬水一口氣喝完,然後穿上鞋頭也沒回地離開了,我不知道遲淩濤他乾嗎對我可勁兒地欺負。明明當年是他對不起我,這些年來,他卻又頻頻出現在我的生活裡對我處處緊逼,他到底要乾嗎?我坐在電梯裡,整個人倚在電梯上,胸口難受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