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楊柳莊故人(1 / 1)

深宅馭蠱女 靈追 2190 字 3天前

昏暗的地窖中,閔幼株的身子正在一點一點地龜裂。而她的下方,一隻蒼白的玉手伸出,正試圖在她身上吸取什麼。延陵子華猛地扔下火把,抓住閔幼株喊道:“不可以!”身上的龜裂已經蔓延到了脖頸處,閔幼株眨著細長的雙眸道:“還記得那個夢嗎?夢裡你我竟成了夫妻,還有過一段快樂的時光。那是我兩輩子加起來最幸福的日子。若我不是死而複生的厲鬼就好了,若你不是代國的國師就好了,即時我一定要嫁給你,然後我們就能一生一世在一起了……延陵子華,我大約是喜歡上你了,在那個夢裡。”轟——延陵子華緩緩瞪大了雙眼,接著胸口一陣急跳:“隻是在夢裡嗎?”閔幼株笑而不語,龜裂的縫隙竟已經爬滿了半張臉。延陵子華如何能忍受她就此消失,他頭一次打破了心裡的慈悲,一把將棺木中的手扯落下來道:“你不能帶走她,誰也不能帶走她!”他近乎瘋魔一般地將閔幼株攏在自己懷裡,隨後用儘身上的道術在壓製回魂蠱的離體。“我不會讓你走的,你這輩子都要待在她體內為她而生,為此我願付出一切代價!”然而回魂蠱又怎甘心寄居在一個快要破碎的肉體裡,它散發出耀眼的金光,照亮了整個地窖,更試圖去傷害延陵子華。延陵子華並不懼它,而是展開右手,取出體內的那道神幡。神幡與回魂蠱的金光甫一相撞,便展開激烈的交戰。隨後兩方更是飛出地窖,升上了一重天去。延陵子華在地窖下遙遙控製著神幡的動向,同時心裡也在詫異。這隻蠱的實力竟隻比他差一些,如此說來,它應該早就產生靈智可以化為人形了。又為何會維持著本體,寄宿在一個普通人體內呢?然而容不得他多想,一重天上的交戰已經開始擾亂這方天地的秩序了。隨著雲層被一次一次擊散,天空上的烏雲儘散,雨水瞬間停歇。延陵子華雙目淩厲地穿過地窖口,望向了一重天。隨後他一展手,體內的虛影竟破空而去也攻向了金光。金光對付神幡就有些吃力了,又如何能與延陵子華演化的道體交戰。它迅速一閃,避過那個虛影的攻擊,隨後“咻!”的一聲閃回了地窖裡。延陵子華召回神幡,想了想,竟試圖將神幡打入閔幼株體內,困住回魂蠱。這是一種非常殘忍的法術,以道器化為牢籠,能困世間靈物!回魂蠱淒厲地叫了起來,隨後金光化作一個老人,施施然地跪在虛空裡:“道長,手下留情!”“我並不想傷你,隻是希望你能留在她體內,助她重生。”“道長,非我不願留在她體內,而是她的身體委實已經承受不住我了。您今日就算強行將我禁錮在她體內,也無法阻止她的肉體破碎啊。”延陵子華雙目閃了閃道:“我知道!所以我會用破魔幡為她重塑肉體。”金光老人詫異地看了眼延陵子華問道:“您這神幡已經與您融為了一體,若強行剝離,不但損了道行,未來證道之路也會受阻。如此,值得嗎?”延陵子華眉目柔和地看了眼閔幼株道:“能救她,便是值得。”金光老人搖了搖頭,語氣縹緲地說道:“這世間,修道人最大的阻礙不是壽數,不是瓶頸,而是‘情’之一字啊。道有法可修,情如何斬斷?哎……”延陵子華詫異地看了眼金光老人問道:“你莫非也是因為‘情’之一字,才會落得如今這個處境?”延陵子華話音剛落,金光便變得忽明忽暗起來。光中老人眯起眼,目光複雜地看著遠方道:“有了靈智後,有些東西總是逃不掉的……罷了,我就替你守著她吧。”老人搖了搖頭,麵目模糊起來,隨後化為一縷純淨的金光閃回了閔幼株體內。延陵子華欣喜,趕忙切斷與破魔幡的聯係,隨後忍著虛弱和疲憊為閔幼株重塑肉體。這是一個非常漫長的過程,漫長到閔幼株從黑暗中似乎走完了一生,才堪堪地發現了不遠處的光亮。她用手擋了擋眼睛,看著光亮處,隨後下意識地就走了過去。一陣金光漫過她的靈魂,閔幼株重新睜開了雙眼。“我……還活著?”“嗯,你活著。”閔幼株看向了坐倒在她身邊的延陵子華,隨後也跟著要坐起身。長發如雲墨般緩緩散開,閔幼株用雙手撐起身子時,原本光潔的額頭上竟出現了一種玄而又玄的金色紋路。紋路幾乎覆蓋了她的半個額頭,使得原本妖異的五官顯得越發魅惑。延陵子華看著這樣的閔幼株,突而道:“你的樣貌和氣韻看著倒不大像本國人……”話一出口,延陵子華想到閔幼株如今所用肉體的生身父母都是土生土長的代國人便笑著搖了搖頭,卻不料閔幼株竟接口道:“我的娘親的確不是代國人。我說的是我原本的娘親……”“哦?”閔幼株見延陵子華現出了感興趣的神色,便挪到他身旁,靠著他道:“我的娘親是外域人,聽說是偷跑來代國,才與我父親相識的。”“外域人?怎麼這麼巧。”“你還認識其他的外域人嗎?”閔幼株想了想便釋然道:“是了,你曾帶著雲丹來往代國和徐國,自然碰到過外域人。”“不,不是他們,而是在徐國。”延陵子華說到這兒,不禁想起了遠在徐國的邵顏和邵長陵。他們曾經是叔侄,如今怕是已經結成夫妻了吧。“我在徐國遇到過一個女子,我應該跟你說過吧,她叫邵顏。她的親生母親也是外域人。”“邵顏?我記得。就是你說過的那個擁有陰陽眼的女子?她的母親竟也是外域人,世上竟有這麼巧的事……”閔幼株想到邵顏可能是那個對自己有恩的小女孩的母親,便拉了拉延陵子華的衣袖道:“你與我說說她吧!”延陵子華難得見閔幼株露出這番小女兒的姿態,便輕笑著拉住她的手道:“我以為你醒來後第一件事便是問我,你是怎麼複生的,卻沒想到你會先問彆人的事。”閔幼株將頭靠在延陵子華肩上道:“這裡總共就兩個活人,我能醒來自然是因為你。”說到這兒閔幼株突然輕笑了一聲道:“之前我的身體那般模樣,我想著左右活不成了,便打算成全你和她。結果我還是活了下來……”“活下來不好嗎?你可知道我花費了多大的力氣才救活你?”延陵子華用手撫了撫閔幼株的臉龐。閔幼株捧住他的手,靠在上麵道:“我知道,這種事又怎麼可能輕易辦到!你不但花費了力氣,更是做了個與你原則背道而馳的決定。我以為你一定會救她,卻沒想到你竟救了我。”“既然如此,就要好好活著。幼株,跟我定個約定如何?”“什麼約定?”延陵子華將閔幼株的臉拉到了自己麵前道:“我生,你便生。”閔幼株迷蒙著雙目道:“為何不說你死,我也死呢?”說完這句話閔幼株就要將唇貼在延陵子華的唇上,然而湊近他的一瞬間,卻又改變了方向,吻上了那顆淚痣。“這世上,既然有人如此渴望我活著,那我就為他而活又如何。況且,欠我債的人還沒還完債呢,又豈能讓他們高枕無憂!”這一瞬間,閔幼株的眼前閃過了閔府中那一張張臉。有些已經死去,有些尚還沒有清醒。她閉了閉雙眼,從延陵子華身旁站了起來。“怎麼了?”“那雲丹公主你預備怎麼辦?”延陵子華跟著站起身道:“就讓她在這裡吧。直到我找到再複活她的方法,否則不會踏足此地。”“讓死人複生的方法可不是輕易能找到的。今日你舍她救我,那宗檀便再也沒人能轄製住了。往後的日子,你需早做打算。”延陵子華點了點頭陷入了沉思。閔幼株見延陵子華對宗檀有了動搖,便推著他說道:“想問題便出去想,我還要去看看一清她們呢。”延陵子華被閔幼株推著便要出地窖,就在兩人將要爬上地窖口之時,一陣陰風從甬道裡吹來。閔幼株和延陵子華的耳中竟同時聽到了女子淒厲的呼喊聲。那女子似乎對他們帶有極大的怨氣,陰風翻滾間竟有一個人影在拉扯著閔幼株。延陵子華正想對那個人影說些什麼,卻不料閔幼株猛地回過頭喊道:“雲丹,我救你是好心,不救你也是道理。你莫要得寸進尺!我閔幼株可不欠你!!!”說罷,竟一把將延陵子華推了出去,隨後反身關上了地窖口。閔幼株封住地窖口後,正想上馬車。見延陵子華愣愣地看著她,便彎起嘴角道:“怎麼?難道你還有什麼話想對裡麵的雲丹公主說嗎?”延陵子華哭笑不得地說道:“我本想與她說明如今的狀況,但突然又覺得說再多也沒用。”“是啊,說一千道一萬,也不如真切地做些實事。你若真覺得虧欠她,那就早點找到複活她的方法吧。”延陵子華非常讚同閔幼株的話,他點了點頭,撩開車簾,扶著閔幼株的胳膊上了馬車。一路上,閔幼株頗有些沉默。她隻是呆呆地看著一清、青竹還有小娃娃。直到馬車駛出了小樹林要往官道上走,她才如夢初醒般說道:“這邊往南有一處楊柳莊,我想去訪一位故人。”延陵子華溫和地撫了撫閔幼株的頭頂道:“你以前總是在逃避過去的人和事,如今能走出這一步,很好。”閔幼株輕輕地笑道:“死過兩次,總覺得若不見見她們,以後萬一見不到會後悔的。”說這句話時,閔幼株臉上的神色非常生動。延陵子華喜歡這樣的她,有人氣,有生氣,不再像以往那樣死氣沉沉。那代表她想活著。將閔幼株的身子帶到自己懷裡,延陵子華輕語道:“好,我陪你去。”閔幼株輕輕地“嗯”了一聲,便將整張臉都埋在了他的懷裡。楊柳莊,地處朝南,緊鄰護城河。因莊外種著一排排的楊柳,因此得名。當閔幼株和延陵子華到達楊柳莊時,莊外的柳樹剛長出嫩芽。星星點點的翠綠點綴在柳枝上,顯得整片莊園都清新可人。閔幼株在為一清他們裹了裹毯子後,就帶著延陵子華下了馬車。甫一下馬車,閔幼株就楞了一下。在他們馬車的前方,還有另一輛馬車正停靠在旁。然而還沒等她去細細觀察那輛馬車,便見一個滿頭花白的老婦人打開了大門。“這位公子,這位小姐,可是找人?”閔幼株見到那名老婦人,先是楞了一下,隨後鼻頭一酸,叫道:“林婆!”那位名叫“林婆”的老婦人呆了一呆,隨後眯著眼仔細地打量起了閔幼株。然而任憑她怎麼打量都認不出眼前的這個小女孩。林婆不禁拍了拍腦門,喃喃地說道:“老了老了,記性都不好了。這位小姐可是跟我們山莊有故?”閔幼株忍著眼裡的濕意,一步一句地上前道:“楊柳兒活,抽陀螺;楊柳兒青,放空中;楊柳兒死,踢毽子;楊柳發芽,打拔兒……”閔幼株每說一句,林婆的身子就顫一下。直至兩人麵對麵地站著時,林婆竟控製不住地伸出手撫了撫閔幼株的臉蛋問道:“小姐?小姝兒?”閔幼株什麼都沒說,而是一頭撲進林婆懷中道:“我想林婆,我想柳姨,我想娘了!我以為這輩子都再也見不到你們了。我真的好想你們……”淚水決堤而出,染濕了林婆的衣襟。但林婆一點兒都不介意,而是反複地撫摸著閔幼株的後背道:“是小姝兒啊?是小姝兒!雖然長得不一樣了,但還是跟以前一樣愛哭。”林婆渾濁的老眼裡落下兩行清淚,接著趕忙扶著閔幼株就要往裡走。“走,跟林婆去見你柳姨,你柳姨聽說你沒了,整日整夜地哭。更是帶著老婆子去賄賂了好幾次裕國公府的門房,可惜他們狗眼看人低,硬是不讓我們進去。哎!”林婆說著,抹了把臉,可眼裡的淚水卻流得更凶了。那些日子,她們進不了裕國公府,隻能偷偷地賄賂看守墓園的仆人,待徐姝下葬了後,才得到機會去拜祭。徐姝是她們看著長大的,對沒有孩子的她們而言,就像親生女兒一般。被她們這樣珍視的家人,卻隻能偷偷摸摸地去拜祭,其中心酸非一言兩語能說得清楚。閔幼株細心地幫林婆擦去了臉上的淚水,隨後笑著安慰道:“那裕國公府不進也罷。那種地方,臟得很,莫要弄臟了你們的鞋子。”林婆驚訝於閔幼株的話語,趕忙拉緊了她的手道:“你是不是在那裡受了什麼委屈?你身子一向還好,怎麼可能新婚當夜就暴斃!我與你柳姨都不相信,還偷偷跑去問你父親,結果他說你是真的病重,我們便隻能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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