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琨下意識地要躲,卻不料腳邊突然一僵,他霍然低下頭,便見原本倒在地上的荷香,正滿臉鮮血地抱著他的腿。閔琨用力地要踢開荷香,但荷香的手仿佛在他腿上長了根一樣,竟是挨了他好幾腳都沒鬆開。“賤人!賤人!!!”閔琨一時拿荷香沒有辦法,隻得赤手空拳去擋。但到底是亂了方寸,他的右手雖接住了斧頭,但那由上而下的力道,瞬間在他的手心處劃開了一道血痕。看到閔琨受傷,廖氏仿佛被打了雞血一樣。明明已經病了許久,明明之前連起床的力氣都沒有;但是如今,她覺得她的力氣仿佛用不完一樣,隻要一時不砍倒閔琨,她就能繼續堅持地使用這股力道。眼見著閔琨雙腳被縛,那斧頭堪堪就要落到他身上,沈氏急地團團轉。她如今可都靠著閔琨,絕不能讓他有所損傷。想通此節,沈氏忙叫了門外的小廝去找大總管。在沈氏心裡,大總管德順無論如何也是閔琨的人,他不會坐視不理的。然而就在小廝要踏出門口時,遠遠的竟走來一群人。待看清來人,沈氏既驚且喜。來人不是彆人,正是閔琨的親生女兒閔幼株。沈氏一見閔幼株帶了幾個婆子小廝並一個丫鬟,忙急急忙忙的上前道:“大小姐可來了。太太不知發了什麼瘋,竟要去傷國公爺。”“哦?看來我來的正好。”閔幼株淡淡的笑了一聲,才朝身後吩咐道:“隨我進屋,看看怎麼把國公爺給救出來。”“是,大小姐!”沈氏點了點頭,忙讓周圍的丫鬟散開,容閔幼株一行進屋。屋內,閔琨和廖氏也聽到了門外的對話。廖氏心中一慌,閔琨卻煞有介事的笑了笑道:“廖春英,本公的女兒來了,我倒要看看你還能怎麼傷我?”廖氏看不得閔琨如此得意的樣子,她壓了壓手中的力道,整張臉都透著一股急切。然而終究還是晚了一步,就在兩人僵持的工夫,閔幼株已經走進了屋,而她的身後還跟著四個婆子和兩個小廝,一清則被她留在了屋外。閔幼株朝身後使了個眼色,小廝和婆子們會意,忙一擁而上,朝廖氏和閔琨撲了過去。廖氏見閔幼株的人撲了過來,極其不甘心地收回斧頭,就要向那幾個下人砍去。屋門外的一清見了,一驚一乍地喊道:“大家還是先躲起來吧!太太這是瘋魔了,會亂砍人的!”周圍的下人和沈氏一聽這話,哪敢以身犯險,忙各自慌亂地回了屋,將屋門緊閉。一清朝閔幼株點了點頭,閔幼株趁著閔琨對她疏於防範的工夫,將傀儡蠱放了出來。不過一瞬間,閔琨便失去了意識。而原本躲躲閃閃的幾個下人,一見閔琨失去意識,趕忙對了一眼,一擁而上地製住了廖氏。直至斧頭被奪走,廖氏還沒有從震驚中恢複過來。她明白自己為何被綁,卻不明白閔琨為何會倒在地上。疑惑不解間,她對上了閔幼株非常平靜的雙眼。平靜,並不一定是真的平和安靜,也有可能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預兆。廖氏分不清閔幼株的眼神屬於哪種,就在這時,一個婆子從身後用布條綁住了她的嘴。無法行動,又無法開口。廖氏似乎徹底放棄了,她耷拉起了眼皮,將頭低了下來。閔幼株眯著眼看著這一切道:“彆太用力,會留下痕跡的。”那婆子忙卑躬屈膝地說道:“老奴有分寸的,小姐放心。”閔幼株滿意地笑了笑道:“你們出去吧。記住,把動靜弄大點兒,再把大總管找來。”兩名小廝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舉起斧頭往另一個人身上砍了一道口子;隨後另一人接過斧頭,也有樣學樣,在他身上也開了一道口子。兩人忙活完後,就驚慌失措地跑出屋喊道:“來人啊!救命!太太砍人了!”那四名婆子可沒小廝這樣的覺悟,她們隻是將頭發弄亂了些,然後在地上滾了幾圈,才出門喊了起來。一時間,滄浪淵裡尖叫聲、惶恐聲不斷,讓那些躲在屋裡的丫鬟們連大氣都不敢出,有些膽小的直接被嚇暈了過去。沈氏更是躲在床榻裡,直喊著“天尊保佑!天尊保佑!”看著周圍已經如自己所願的鬨了起來。閔幼株關上了屋門,從袖口取出匕首,雙眼晶亮地走到閔琨麵前道:“嗬嗬,閔琨啊閔琨!這麼久了,我等了這麼久,終於找到了這個絕佳的機會!”匕首泛著寒光,在閔琨裸露的手臂上輕輕掠過,接著閔幼株猛地瞪大眼睛,朝他的手筋挑去!一個習武之人最害怕的是什麼?自然是武功儘失。為了這個,她可是偷偷練習了很久了。匕首刺破皮膚後,不過一會兒就抵達了閔幼株要劃開的位置。望著目光空洞仿佛不知痛覺的閔琨,閔幼株咧開嘴笑了,接著手起刀落,一瞬間,就挑破他的右手手筋。右手完了後,是左手,再然後是雙腿。直到她完成了所有的工序,閔琨隻是眉角跳了跳,他的雙目依舊空洞無神。身後的廖氏看著閔幼株如此利落地做出這種事,忍不住嗚嗚地哭出了聲。閔幼株用拿著匕首的手擦了擦臉,才回過頭道:“怎麼?你也想要嗎?”望著閔幼株被染上鮮血的平靜臉龐,廖氏嚇地趕忙低下了頭。閔幼株陰冷一笑,便將放在塌上的繩子綁在了無法反抗的閔琨身上。做完了這一切,閔幼株臉上的鮮血已經乾透了。而屋門外也響起了德順肅然的聲音:“太太,速速將國公爺和大小姐放了!否則奴才可要破門而入了!”隨著德順的聲音,門外還想起了棍棒擊地之聲。顯然德順不止自己一人來了,被綁在角落裡的廖氏想要嗚嗚幾句,但對上閔幼株的視線,卻硬生生地忍住了。而過不多久,隻聽“哢嚓!”一聲,隨著死去的傀儡蠱落地,閔琨終於從空洞中清醒了過來。甫一睜眼,他便看到了滿臉鮮血的閔幼株,還有她手上粘著黑紅血跡的匕首。隨後身上的疼痛感迅速來襲,他下意識地將視線下移,就看到了還在不停流血的雙手雙腳。那個地方……那個地方是手筋腳筋的位置!他的武功廢了……閔琨生平做事,很是倚仗自己的身手。武功被廢,對他而言是等同於廢去了半條命!一瞬間,他兩眼一黑就要倒下,卻被閔幼株硬生生地捏住了下顎。“國公大人真膽小啊,光看到自己流血就要嚇暈過去了嗎?”“是……你做的?是你做的!畜生!畜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閔幼株扶著臉,笑得癲狂而肆意。“畜生?不不不,我可不敢跟您爭這個稱呼。若論畜生,這天下有誰比得過裕國公大人?”閔幼株說著,伸出腳踩住閔琨還在流血的右手腕道:“裕國公其人,表麵敦厚,其實最是重女色,但他並不偏愛處子,而是獨獨愛霸占彆人家的妻妾。這是為何呢?”“啊……因為他的正妻與彆人珠胎暗結,還懷了兩個孽種。裕國公懼怕與正妻有染的那個人,所以這些年來隻能看著那兩個孽種一日一日地長大,而自己則是一日一日地在做著王八。”說到這兒,閔幼株繪聲繪色地歎了口氣道:“他心裡想著既然彆人能因為位高權重搶了我的妻子,我為什麼不能搶彆人的呢?於是,這些年來,下至丫鬟仆婦,上至兒媳外甥女,或者是彆人家看得上眼的妻妾,都想儘辦法弄到了手。嘖嘖,多可憐啊,要通過這種手段,才能證明自己是個男人;要通過這種手段,才能讓那些女人卑躬屈膝。真可憐,真是可憐得很啊!”“不,不!你胡說!你怎麼會知道這些!你胡說!閔幼株,你今日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我閔琨絕不會放過你的。”然而話還沒說完,閔幼株便用力地碾壓起了他手上的傷口。鮮血不斷地在溢出,閔琨疼得連話都說不清了。閔幼株的雙眼中閃現出一絲瘋狂:“你覺得你還會有再說話的機會嗎?”閔幼株用力地撬開閔琨的下顎,接著匕首插入他的口中,竟生生地將他的舌頭拔了出來。“唔!唔!!!唔——”邊上看著這一切的廖氏早就嚇地全身都抖了起來,而半暈半醒的荷香則咬牙看著這一幕,心裡隱隱有些扭曲的快意。望著被扔在地上的半截舌頭,閔琨的臉上已經完全沒了血色。他顫顫巍巍地抬起頭看著閔幼株的臉,閔幼株卻在這時候朝他森然地笑了笑。“拔了舌頭,可能還是不夠呢。你還有手,還有腳,可以把想說的寫出來。所以我接下來……”閔幼株輕柔地拉起閔琨粗糙的大手。那雙大手,曾經奪走了她的自由,奪走了她的活路。如今該到還的時候了!匕首“唰!”地在空中閃過一道銀光,接著閔琨的大拇指便生生地被砍了下來。隨後是食指、兩根中指、小指,閔琨想暈過去,但是他一有這個想法,閔幼株的匕首便亮到了他的眼眶前。“唔!唔唔唔!唔……”閔琨的聲音裡已經帶了哭腔和畏懼,但閔幼株仍舊沒有停手。一隻手完了之後,又換另一隻手,疼痛已經蔓延到了胸口,人仿佛隨時都能死去。閔琨搖著頭,懼怕著,企圖喚回閔幼株的良知,但閔幼株此時已經完全癲狂了,她將閔琨的手指全部砍去後,接著是腳趾!“唔——”閔琨將身子抵在床榻前,接著不停地用頭敲打著床框,但換來的隻是閔幼株更緩慢地切割。那種慢慢感受著自己肉被割下來的折磨,讓閔琨幾欲自儘!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折磨我?我們是親生父女啊!!!或許是血脈相連起了作用,閔幼株砍完了他所有的腳趾後,抬起頭問道:“怎麼?是不是很奇怪我為什麼會這麼對你?嗬嗬嗬,看在你既無法說也無法寫的份兒上,我不妨就告訴你吧。閔琨……”閔幼株貼近他的耳邊,輕輕說道:“還記得被你折磨致死的姬紫苑嗎?還記得被你淩辱的徐姝嗎?你信不信這世上真的有惡鬼?她啊,死之後太過不甘心,便附在了你的女兒身上……”閔琨的雙眼越睜越大,隨後眼珠幾乎要吐出眼眶。鬼,這世上真的有鬼!鬼來找他複仇了,來替姬紫苑和徐姝報仇了!閔琨複而又想到順天府公堂上那兩具站立而起的屍體,他的喉嚨滾動了一下,接著發出了淒厲嘶啞的乾吼聲!他不甘啊,不甘!好不容易活到如今,好不容易爭到裕國公的位置,好不容易走到今天這一步,難道這一切都完了?不!他不允許!不允許!對了,我還有兒子,那沈氏肚子裡還有我的兒子。隻要他生下來……似乎看出了閔琨眼裡的最後一絲希望,閔幼株將他的頭踩在腳下道:“怎麼?是不是還在想著你以後還可以生?或者是想到了沈安若肚子裡的孩子?嘖嘖,你覺得我會給你這個機會嗎?”閔幼株的雙眼緩緩滑向他的下身,接著伸起腳,狠狠地,用力地踩了下去!“唔——”手筋腳筋被挑破閔琨沒有暈,舌頭被割下他也忍住了,甚至手指腳趾都被生生砍斷,他也沒暈過去。然而這最後一腳,真的已經到他的極限了。閔琨的雙眼已經完全喪失了光芒,頭一歪,便撞在了床榻邊。荷香看著閔幼株所做的一切,用力地錘了錘地板喊道:“好!好得很。哈哈哈!痛快!好得很!”“呀,原來這裡還有個漏網之魚。我還以為你已經死了呢。”荷香搖了搖頭問道:“大小姐,二爺他還活著嗎?”“死了。”“是嗎?”荷香怔怔地看著天花板上的橫梁道:“大小姐殺了我吧。隻有死人才能保住秘密。反正……他也……”剩下的話荷香已經說不下去了。但出乎荷香的意料,閔幼株將匕首扔在地板上道:“不殺,我還需要一個證人呢。一個至她於死地的證人。”說著,閔幼株的視線移到了角落邊的廖氏身上。荷香難得聰明了一回,她歪在地上點了點頭道:“好。不過你不怕我出賣你嗎?”“你為何要出賣我?”“是啊,我沒有理由出賣你。”荷香的雙目已經變得非常黯淡。閔幼株拿起地上的斧頭看了一眼道:“嗯,差不多了!”說著,雙眼眨都不眨就往自己腿上劈了過去。血紅色的裙擺被突然湧出的鮮血浸濕了,但閔幼株的臉上卻沒有太多的表情。她拖著不停流著鮮血的雙腿,挪到了廖氏身邊。接著取出隨身帶著的傀儡蠱,讓廖氏失去了意識。隨後廖氏身上的繩索和布條被解開,她依著閔幼株的命令拿起了斧頭。就在這時,閔幼株深吸了一口氣,大聲喊道:“救命啊!”屋門外的德順收到暗號,趕忙帶人衝了進去。那一瞬間,衝進來的人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屋裡,是何等的人間慘劇,而那慘劇的製造者正手舉著斧頭,滿臉木然地朝他們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