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幼株話音剛落,張桂花就抬步要往外走,卻不想她剛走出一步,耳中突然傳來刺痛,接著便徹底失去了意識。望著如同傀儡一般的張桂花,閔幼株麵無表情地說道:“回屋裡去躺好。”張桂花呆滯地目光一動,便轉過身回了屋子。待她進屋後,閔幼株往院外看了一眼,見有個小丫鬟正疾步走著,便開口叫住了她。小丫鬟一抬頭就認出了閔幼株,她趕忙擦了擦手快步上前說道:“見過大小姐。”閔幼株點了點頭道:“你去幫我把大總管找來,就說我有要事……”那小丫鬟聽到吩咐,應了一聲,便大步往大總管的院子行去。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德順終於姍姍來遲。今晨閔幼株處置春玲的事他已經聽說了,心裡不免暗罵自己看走了眼,但嘴裡卻客氣地招呼道:“奴才見過大小姐。”“大總管請起。”閔幼株上下打量了德順一眼。見他今日穿著剪裁得體的深褐色錦緞長袍,頭發梳得一絲不苟,便笑了笑道:“大總管今日看著分外精神,可是有什麼好事不成?”德順眼珠轉了轉道:“托大小姐的福,奴才這的確是有件喜事。”“哦?不知喜從何來?”閔幼株說這話的時候是笑著的,但德順卻能從中感覺出絲絲涼意。他暗暗打起精神,嘴裡卻謙恭地說道:“奴才這也三十好幾了,前一個婆娘去得早也沒留下子嗣,這不眼看著年歲上去了,想跟國公爺求個恩典嘛。”說罷雙眼一彎,嘿嘿地笑了起來。“不知大總管看上的是哪位姑娘?”德順搓了搓手應道:“暢和園的青紅姑娘。”“青紅啊……”閔幼株在德順身邊繞了半圈,走到他身後說道:“可她畢竟是太太的人,跟大總管似乎不怎麼般配呢。”“這……也談不上般不般配,奴才就是看上她做事細致,是過日子的人。”“做事細致?會過日子?”閔幼株聽到這話突然一擊掌道:“我這裡倒有一位姑娘符合大總管的要求。那青紅啊,終究隻是個奴婢,而那姑娘卻是良民。大總管這樣身份的人配個奴婢倒是可惜了……”“不不不,彆人那是看在主子的麵子上才叫奴才一聲‘大總管’,說到底,奴才隻是奴才。”語畢,德順微微弓下身,態度非常謙卑。閔幼株見他如此,心裡便有些忌憚,這德順還真是滑不溜手。嘴上牽起一絲笑容,閔幼株又接著說道:“姻緣之事,怎麼說也是人生大事。我覺得大總管也不用把話說死了。不如先跟我去見見那位姑娘,若不行,你回頭再去求了青紅也不遲啊。”閔幼株的臉上非常自信,德順迅速地看了她一眼,心裡便有些想法。他能看上青紅也不過是因為對方的容貌尚佳,若大小姐這邊的姑娘長得更好,倒也不是不可。隻是如今這大小姐改了行事,野心漸漸顯露。跟她交好,倒不知是禍是福了……德順暗暗思量之後,又想到閔幼株隻是個女子,縱然野心再大以後也得嫁出府去。原本的忌憚之心才略微收了一些,他猶豫了一下,終是點了點頭。閔幼株燦然一笑說道:“大總管先請。那姑娘就在屋裡……”“這……”閔幼株見德順有些警戒,便直接伸出手引路道:“大總管,請!”閔幼株作為主子親自引路,德順沒法兒,隻得硬著頭皮走在了前麵,而就在德順踏入門的一瞬間,閔幼株伸出了手——德順感覺到有什麼東西進了耳朵,他想要伸手去掏,結果腳下一絆便跌進了屋子。然後他便看到了躺在炕上的張桂花……微黑的臉龐,隻能算得上端正的五官,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不是一個美人。但不知為何,當德順第一眼見到她時,便有種心口緊縮的感覺。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明明那個人不是你喜歡的類型,明明知道自己不該喜歡她,但心卻不受控製地狂跳了起來。這種感情來得突然,也來得灼熱,讓德順連呼吸都粗重了起來。“小……大小姐,她是誰?”閔幼株從德順的身後緩緩走出,她指著躺在炕上的張掛花道:“她姓張,叫張桂花。原是我們府上小廝青竹的大嫂,後來青竹代他哥哥休了她,如今倒是一個人了。”“張……桂花?”德順嘴裡喃喃地念著她的名字,雙眼也是一眨不眨地盯著她。閔幼株見此正打算走出屋子,但雙眼瞥到張桂花,眉頭卻幾不可聞地皺了起來。這女子的性情有些不穩定,若在嫁給德順之後又肖想青竹,倒是個麻煩。不如……閔幼株這麼想著,便背過身隔絕開德順的目光,將荷包中的另一隻情蠱放到了張掛花的肩上。情蠱剛一接觸到張桂花,便“咻!”地一下鑽入了她的耳內。閔幼株滿意地點了點頭,便起身離去了。屋內,德順癡癡地等著張桂花醒來。然後過了不久,炕上的張掛花竟真的睜開了雙眼。當她第一眼看到炕沿邊的男子時,她就愣住了。情蠱相見,隻一眼,便是生死不渝。恐怕連閔幼株自己都不知道她創造出了一對怎樣的戀人……當閔琨回到國公府時,第一個找上他的是閔安南。閔安南因之前死了兩任妻子,近日行事便有些低調。當他來到洪濤院的時候,閔琨正在換下朝服。“安南?這個時辰過來可是有事?”閔安南一見到閔琨,便語氣激動地問道:“父親,您可知道您今日上朝時,那淩雪閣的閔幼株都做了些什麼嗎?”“怎麼?她又出了什麼醜不成?”閔琨正忙活著他的衣服,雙眼裡便有些漫不經心。閔安南見了,幾步走到閔琨麵前道:“她把繡房管事的舌頭給割了,起因不過是對方頂撞了她!那繡房管事據說還是大嫂的人,這小丫頭平日裡看著唯唯諾諾,原來心思如此狠毒,我們都被她騙了!”閔琨穿衣的手一頓,“是她讓人動的手,還是她親自動的手?”閔安南凝目道:“是她親手割的!”“如此說來……她以前種種,莫非都是在演戲不成?這麼小的年紀就有如此心機……”閔琨覺得自己有些養虎為患了。閔安南接著閔琨的話說道:“不知道父親有沒有發現,自從她來了我們裕國公府後,我們府上便開始接二連三地出事。要說這些事跟她完全沒有關係,我是萬萬不信的!”閔安南會這麼說是有依據的。自從閔幼株來了裕國公府後,閔佑生離奇暴斃,他又接二連三地出醜,還有二房,如今整個家可說是支離破碎。這些加在一起都太古怪了。仿佛裕國公府中有什麼東西在暗中興風作浪,加上之前他失去意識的時候,最後見到的人都是閔幼株。他有理由懷疑她!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閔安南不禁將目光投向了閔琨,以期待他的認同。但閔琨卻覺得閔幼株沒有這個能力去辦到這些事,除非她是個妖怪。略微整理了下外袍,閔琨抬起頭說道:“這丫頭既然如此邪門,我還是讓德順早早成親,讓他的家眷來接手內院吧。”閔安南聽到這話,雙眼閃了閃問道:“為何不用大嫂,反而用下人呢?”閔琨冷笑了一聲道:“我不會用她。不過那閔幼株,德順都隻是暫時的。等過段時間我會找個真正可靠的人接手裕國公府,所以你大可不必擔心。”真正可靠的人?閔安南略微思索了一番後,不禁雙目微沉。難道父親打算舍棄母親,另娶他人?若真是如此,對他來說可不是好事啊。閔安南心裡知道如今這樣的局麵才是最平穩的,照這樣下去,等父親舍棄掉大哥、二哥,他便能順理成章地繼承裕國公府。但若父親娶了繼室,萬一再生出個嫡子什麼的,那便會產生變數。退一萬步說,就算那繼室生不出兒子,但年紀太輕,以後也會影響到他的妻子掌握住國公府。右手微微捏緊了衣擺,閔安南突然有些後悔今日的舉動了。那閔幼株固然古怪,但她早晚都得嫁人,於他來說並不是什麼大阻礙。反倒是新母親,倒是個大難題。閔安南有心還想旁敲側擊一番,卻不料屋外響起了一道聲音。“國公爺,德順有事求見!”閔琨聽到是德順的聲音,便朝閔安南笑了笑道:“這老家夥,一刻都等不及了。罷了,進來吧。”閔安南隻得附和著笑了笑,站到了閔琨身旁。德順進屋時並不是一個人,他微微往後看了一眼,便見一個膚色微黑的普通女子正含笑與他對視。兩人甫一進屋便對閔琨行了大禮,隨後德順牽著那女子的手說道:“奴才對張姑娘一見傾心,希望國公爺成全!”說罷,雙眼懇切地注視著閔琨。閔琨一愣,繼而緊皺眉頭道:“張姑娘?她是誰?”張掛花聽到閔琨提問,趕忙磕磕絆絆地答道:“奴家姓張,名叫桂花。是天都人士。”“不是我們府上的奴婢?”張桂花搖了搖頭,閔琨冷冷地看著德順問道:“你要求的不是青紅嗎?這張桂花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德順,你若說不清楚,這親我可不會點頭。”德順自然是怕閔琨的,但想到自己和張掛花那一眼深情,他咬了咬牙,抬起頭道:“不是青紅,不是府上任何奴婢。奴才想娶的隻是張桂花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