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念真強自鎮定著自己,“男女授受不親……”樊一晨不耐煩了,低聲道:“你真囉嗦……”他手上微微用力,把她拉向自己,然後溫柔地吻住了她。她有些發愣,他輕聲命令她:“抱緊我,傻瓜……”不等她回答,他已經再度用力把她拉住靠近自己,他們的身體緊緊貼在一起,他一個翻身,把許念真壓在身下,溫柔地注視著她,“我要吻你,不許把我推開……”許念真腦子裡早已一團糊塗,他的唇又霸道地壓了下來,頃刻之間便把許念真吻得完全失去了意識,兩手隻懂得緊緊地攀附著他,呼吸成為一件困難的事,樊一晨乘勝追擊,一隻手探進許念真襯衣,果斷地覆住她的胸。突如其來的襲擊讓許念真倒吸了口冷氣,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身體。樊一晨卻不肯讓她退縮,整個人都緊貼了上來,許念真有些害怕,模糊著低語道:“彆離我這麼近……彆抱我這麼緊……”聲音越來越小,樊一晨的唇移到她頸項,溫柔地一直向下……驀然間,刺耳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兩個人都愣住了。樊一晨哪裡舍得放手,輕聲道:“彆理它……”許念真臉紅得不敢與他對視,輕輕推他一把,“你的,先去接電話……”鈴聲還在不依不饒地響著,樊一晨歎息一聲,挫敗地鬆開手,不情不願地埋怨道:“誰啊,這麼討厭!”他拿過手機不耐煩地瞥了一眼,臉色微變,匆促道:“我接個電話……”不等許念真回答,他已走到陽台。女人的第六感都是異常靈敏的,許念真立刻覺得,這個電話有問題。她努力猜測這個不識趣的來電與他的生意有關,但事實上,她立刻想到了女人身上。她為自己這樣的疑心感到煩燥,她突然意識到她與樊一晨最大的問題在哪兒了。信任。她不能信任他。不能全心全心地信任他。樊一晨很快地走了回來,直接拿起了外套,“我有點事,出去一會兒。”許念真輕輕咬下嘴唇,說道:“我困了,要早點睡。”他明白了她的意思,迅速地看了她一眼,說道:“那我明天過來看你……”許念真心頭又是一陣懊惱,對這個電話不由得更添了幾分疑心,照樊一晨的性子,不應該是嬉皮笑臉地湊上來調笑幾句,比如,“我我等下回來早點和你一塊睡……”或者“不行,等我回來一塊睡……”什麼的嗎?但是他沒有,他隻順著她的話接了下去,可那其實並不是她想要的。她笑了笑,說道:“有什麼好看的……我明天沒空。”樊一晨像是沒聽見似的說道:“我走了。”這種態度激怒了許念真,她沒搭腔,拿著電視搖控器使勁地摁,隨著門哐啷的一聲響,緊接著門外傳來汽車引擎聲響,漸漸地,一切又歸於平靜。雖然對樊一晨說了要早睡,事實上她直到淩晨才爬上床。她一直等待著,或許樊一晨會打個電話來,要不然,就乾脆出現在門外,死皮賴臉地要進門來……事實上樊一晨整整消失了三天。其實隻是短短三天,如果僅用一般人的交往密度來計算,這時間真算不上什麼。但對於許念真來說,她習慣了每天看到他,他一天好幾通電話,突然間他銷聲匿跡了一般,她不僅不習慣,腦裡更是浮想聯翩。傍晚陳正南打來電話,想和她一塊吃晚飯。她其實沒心情,才想拒絕,陳正南卻像是知道她要說什麼,搶先道:“念真,我生日,賞個臉……”許念真怔了一下。他不說她還真忘了。他們從來沒有隆重對待過彼此的生日,但也不會疏忽以待。去年的這時候,她記得自己送了他一條領帶,不是什麼貴重東西,是某次參加某會議發的紀念品,看上去也還不錯,拿來送給陳正南做生日禮物,又經濟又實惠。反正陳正南也不會正乎。是的,他不會在乎,他順手就把領帶塞到了抽屜裡,許念真就沒見到他帶過。陳正南道:“七點鐘。我等你。不見不散。”他掛了電話。許念真並不想出門,她擔心樊一晨說不定什麼時候會過來。可是一轉念,她又忿忿不已,她憑什麼要等他?他有什麼資格說來就來,說消失就消失?他把她這兒當什麼?客棧?六點半,許念真出了門。她特地為自己化了點淡妝。陳正南約在和園。這個酒店許念真早有耳聞,是A城最負名氣的酒店之一。那地方,消費昂貴,招待的向來是達官貴人,一般人,哪裡肯花那個閒錢去花費。看來,陳正南很有誠意啊。踏進了和園的大門,許念真這才慶幸自己今天的打扮也還算得體,麵對高挑美貌的服務生並沒有太過自慚形穢。服務生帶領著她向包間走,地毯厚重,踏上去毫無聲響。突然間,一個皮球迎麵打來,不偏不倚,正中許念真前額。許念真猝不及防,“啊呀”一聲,捂住了額頭。始作俑者小跑過來,脆生生地道:“阿姨對不起!對不起阿姨!”許念真抬起頭來,闖禍的小孩子頓時叫了起來,“念真阿姨!”許念真定神一看,眼前的小孩子竟然是小海。她不禁也叫起來,“小海!”小海笑嘻嘻的,“對不起念真阿姨,我不是故意的!”許念真摸摸他的腦袋,“沒關係,阿姨沒事。”“念真阿姨也來這裡吃飯嗎?”“是啊,小海呢?”小海清脆答道:“我和爸爸媽媽一塊來!”許念真身子一震,喃喃重複道:“你爸爸媽媽?”小海很高興,“是啊!他們在裡麵……”他指向一間包間,“念真阿姨再見!”許念真木然地點點頭,她想努力對小海擠出一個微笑,但是沒有成功。小海的話像一顆炸彈,把她的心炸得四分五裂。原來樊一晨消失了三天,是因為小海的媽媽……難道他們沒離婚嗎?又或者是他們打算舊夢重圓?許念真這才發現,她對樊一晨的了解真的太少,她其實連他到底離不離婚也無法確定。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陳正南麵前的,她隻看到他對她笑,對她說話,但她一個字也沒聽進耳裡。這餐飯好像吃了很久,菜肴很豐富,陳正南還開了一瓶看上去很不錯的紅酒,兩人都喝多了點,陳正南酡紅著臉,抓住了許念真的手,“念真,我懇請你,給我一個機會……”許念真怔怔地看著他,不知道為什麼,眼淚突然滾落下來。她抽噎著,喃喃地道:“我恨你,陳正南……”她確實恨他,如果不是因為他,她不會認識樊一晨,不會任由自己今天落到這般狼狽田地……陳正南頻頻點頭,“都怪我,怪我,念真,以後我會加倍補償你……”許念真的淚落得更急了,哽咽得說不出話來。離開的時候陳正南牽住了她的手,她沒拒絕。他們走出包間,穿過長廊,突然窗邊沿的茶座傳來一聲清脆叫聲,“念真阿姨!”許念真懵懂地抬起頭來,撞入眼簾的是一張化著濃妝的麵孔。非常漂亮的一個女人,此刻正帶著微微的驚訝看著她。小海早跑了過來,上下打量著陳正南,“念真阿姨,這是你男朋友嗎?”許念真眼角的餘光掃過女人身邊的樊一晨,他好像隻輕描淡寫地看了她一眼,就垂下眼簾麵無表情地喝茶了。但許念真還是很倉惶,又或者是酒喝得有點多,她覺得腳有些發軟,陳正南感覺到了,立刻強有力地摟住了她的腰。許念真衝小海勉強一笑,“小海拜拜!”小海好像有些遺憾,但仍然很乖巧地說道:“念真阿姨拜拜!”走出酒店大門,許念真才覺得痛……心痛……她突然驚覺,這是她三十年的人生曆程裡,第一次真正領略心痛的滋味。陳正南把她送到家門口,她今晚的態度讓他生出許多希望,因此許念真踏進家門時,他很自然地也想跟著進門去。但許念真用身體擋住了他,她看著他,笑了一下,“謝謝你送我回來。”陳正南愣了一下,叫道:“念真……”許念真沒回答,隻輕輕地磕上了門。手機響起來,是樊一晨。許念真看一眼,直接關掉。“神經病。”她嘟囔著,也不知道是罵樊一晨還是罵自己。她打開電視,再打開電腦,因為樊一晨的緣故,這些日子,她在網上更文的速度慢了下來,有心急的讀者便追問原因,她便隨口說:“家中有事,心情不好,見諒。”沒想到,一連好些天,她連接收到來自陌生網友的私信,都是安慰她的話。許念真心裡很是感動,這一刹那,她突然理解了吳春麗,原來真情實意,是不分現實與網絡的。上個月底,她收到了來自網站的稿費,數目竟然高達五位數。她嚇了一跳,幾乎懷疑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又回過頭,好生地數了一下位數,是真的,沒錯。那天下午她便加入了一個作者群,正巧大家都在談論剛到賬的稿費,她這才知道,有些大神月入收六位數!有好心的朋友提醒她,要借著現在的人氣保持更新,這樣才會穩定讀者群,收入也才會跟上。一旦不經意,點擊率下降,彆說五位數,四位數都拿不到。這些都是她不懂的,也是她沒料到的。收到錢的時候,她士氣大漲,決定要更努力,反正時間荒著也是荒著,多在鍵盤上敲點字,也累不死人,還有錢拿,上哪找這麼好的事。但是此刻坐在電腦前,她連一個標點符號都不想敲。呆呆地坐了一會兒,她起身去廚房裡找啤酒。她記得冰箱裡明明還擱有好幾罐,但此刻冰箱裡卻空空如也。她不死心,又去翻找櫥櫃和抽屜,正翻得不亦樂乎,突然從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你在找什麼?需要不需要我幫忙?”許念真的身體僵了一下,沒有答話,踢一腳牆邊的空紙箱,罵了句臟話,“媽的!”樊一晨一聽,新鮮得不得了,立刻湊上來問道:“是罵我還是罵這紙箱?”許念真終於抬起頭來直視他,“樊少,你這樣是不是不太好,丟下老婆孩子到我這裡來,嘖嘖嘖,你的口味還真特彆啊……”樊一晨探究地看著她,“怎麼?生氣了?”他停頓一下,“我還沒問你呢,你跟陳正南手牽手,那是什麼意思?請注意,許小姐,你和陳正南同誌已經不是夫妻,不適宜在公共場合有逾越行為……”許念真冷笑一聲,“我愛跟哪個男人牽手,關樊少什麼事?樊少未免也管得太寬了。再說了,那個男人,他從前是我老公,將來也可能是我老公……”話沒說完,樊一晨的臉色一變,冷冷地道:“你說什麼?”許念真煩躁不已,“樊少,我看我們要說清楚一點,你有你的……老婆,我有我的……”她卡殼了一下,“請你出去。以後也不要再來了。”樊一晨打斷了她的話,“她是來帶小海走的……”他的聲音低下來,語氣落落寡歡,“連小海也要離開我……”許念真脫口道:“你活該!”話一出口立刻後悔了,趕緊訕訕地道:“他媽媽要帶他去哪兒?”“澳洲……”樊一晨啪地打燃火機,吸支煙。他極少在許念真麵前吸煙,許念真一看他這副模樣,就知道他心情低落,心一下子就軟了下來。想了一下,才咬咬唇,艱難地道:“你可以跟著一塊去嘛……”樊一晨看她一眼,淡淡地道:“我舍不得你啊。”許念真立刻又翻了臉,“你少再跟我說這些廢話!不然菜刀侍候你……”她話還沒說完,冷不防樊一防突然直起身,直接吻住了她的唇。許念真大吃一驚,憤怒與屈辱一齊襲上心頭,她手腳並用,試圖掙紮開來,但樊一晨力大,壓製得她動也不能動,她又氣又急,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看到她的眼淚,樊一晨立刻鬆開了她,他愣愣地看著她,良久才輕輕說了聲:“對不起……”許念真隻覺得委屈得不得了,眼淚怎麼忍也忍不住,樊一晨哪受得了這個,隻好繼續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彆哭了,對不起……”許念真抽抽噎噎良久,問道:“你們為了什麼離婚?”問出口了她才佩服起自己來,這時候還記得關心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