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念真一走出漫客吧便回撥了樊一晨的電話,電話接通了,那頭卻久久不作聲,許念真試探著“喂”了一聲,良久,那邊才傳來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念真阿姨……”許念真吃了一驚,“你是……”“念真阿姨,我是小海。上次你送給我的那個小飛鏢,被沈家立弄壞啦……”小海“哇”地哭了起來。許念真沒想到會是小海,心頭驚怔不已,一聽下來,原來是為了那件毫不起眼的小玩具,一顆心這才放鬆下來,“哦,這樣啊,壞就壞啦,沒事的……”她安慰著小海。小海抽抽噎噎的,“可是我很喜歡它啊,念真阿姨,你能不能再給我買一個?我叫爸爸買,可是他說不知道哪兒有賣,讓我自己打給你……”許念真乾巴巴地“哦”了一聲,說道:“好啊,那我就再給小海買一個。”小海一聲驚呼,“謝謝念真阿姨!”電話掛斷了。許念真卻握著手機,半天也回不過神來。有那麼一刹那,她還真以為是樊一晨找她,腦海裡瞬間思慮萬千,不知道要用什麼樣的態度對他才好。卻原來並不是。失望一閃而過,立刻又為自己的這一線失望感到無地自容了。為什麼會失望?為什麼要失望?“阿姨說什麼了?”樊一晨端坐在沙發上,手裡拿著報紙,假裝閒閒地問道。小海手裡拿著手機,很興奮,“阿姨說再給我買一個。”他爬到樊一晨身邊坐下,“念真阿姨真好。”樊一晨不由得笑了一下,像是自己受到了誇獎般,轉頭讚許地看了一眼小海,“最近你很乖,周末帶你吃大餐去。”小海被這沒頭沒腦的獎勵弄蒙了,但一聽說有大餐吃,立刻便叫起來:“好耶!”樊一晨假裝淡淡地道:“阿姨還說什麼了?”小海道:“沒什麼了?”樊一晨不死心,“想想……”小海眼珠子一轉,說道:“哦,對了,念真阿姨問你在不在家……”這鬼靈精,立刻湊近去觀察樊一晨的表情,很鄭重地問道,“爸爸,你好像對這個念真阿姨有點不一樣……”樊一晨臉一紅,把報紙蓋在小海臉上,喝道:“小屁孩,懂什麼!”小海嬉笑一下,說道:“念真阿姨給我買玩具,那我們周末吃大餐的時候叫她一塊好不好?”樊一晨心中一動,不動聲色道:“隨便你。”小海狡猾一笑,“那等會兒我再幫你打個電話……我這麼乖,你獎勵我什麼?20個Q幣行不行?”樊一晨哭笑不得,一把把小海抓過來,在他屁股上象征性地拍打兩下,喝道:“這樣的獎勵你覺得怎麼樣?”小海故意嘶叫起來:“救命救命……”保姆江姨走近來,輕聲提醒道:“一晨,車在外頭等著呢,趕緊出發吧,不然趕不上飛機了……”江姨在樊家一待就是數十年,樊一晨可以說是她一手照看長大的,因此並不像彆人那樣喚他少爺,而是一直叫他一晨。樊一晨本來並沒有去香港過年的打算,父親也曆來不作此要求,但今年,因為妹妹樊榕的身體不好,梅姨親自給樊一晨打了個電話,希望他能去香港,一家人過個團圓年。樊一晨與梅姨的關係一向疏遠,他始終把母親的死怪罪在這個女人身上。如果沒有這個女人,也許父親和母親還有複合的機會。他不能原諒她,但凡做小孩的,都會有這樣的想法。但平心而論,梅姨對他還是不錯的,甚至許多時候,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得罪了他。妹妹樊榕卻不同,他們兄妹關係親厚,梅姨搬出了樊榕來,樊一晨倒是不好拒絕說不了。臨出門,他想給許念真發個短信。自從那一晚,他很冒昧地吻過她,他們倆一直沒見過麵。不是他不想聯係她,而是他知道,她真的需要一點時間,他怕自己太急切,會嚇跑了她。短信都擬好了,發送的時候卻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摁了刪除。對於許念真,說再多都是假的,她最實在不過,注重的隻是行動。許念真回到家裡,陳雪正在整理桌上的大堆東西,看樣子,她今天也去超市采購了不少。看到她回來,陳雪顯得很高興,“嗨,念真!”她手腳麻利,把所有東西分類裝好,“我明天要回家去,我給你買了點東西,你一個人也要好好吃個年飯!”許念真吃了一驚,趕緊問道:“你……你回哪兒的家?”陳雪答得很自然,“我家啊。”她衝許念真一笑,“我和李向北的家。”許念真又是一驚,“你們和好了?”陳雪迅速答道:“沒有。不過公公和婆婆都叫我回去,歡歡也是一個勁兒地鬨。”許念真欲言又止,陳雪覺察到了,輕鬆地笑了一下,說道:“彆擔心,沒事。聽說要給我200萬,那女的不高興,正和李向北鬨彆扭呢!”許念真也跟著笑笑,說道:“說不定人家想拿那200萬,安安心心做小三也不要緊,偏偏姐夫要扶她上位,把200萬給你……”陳雪大笑,拚命點頭道:“我也有這懷疑。”她對李向北算是死了心,但若是要她乾乾脆脆地離了這場婚,怎麼想也是不情願。聽說肖依依為了李向北要給她200萬的事情鬨情緒,她開心得不得了。她想過了,現在彆說是要200萬,她還要歡歡的撫養權。反正歡歡是她生的,他李向北想要孩子,讓肖依依給他生吧。這一晚兩個人都睡得很早,窗外偶爾傳來一兩聲爆竹聲響,提示著人們節日將至。許念真大睜著雙眼,在心裡感歎著,時間過得真快啊。她對明天的到來有些惴惴不安,她從沒嘗試過一個人過春節,沒結婚之前,都是回老家陪著母親一起過,結婚後,就一直在婆婆家過。陳正南與吳春麗的感情雖不怎麼樣,但春節卻是一定要回家的。家裡頭置有香火,他要給他爸燒香敬酒。正出神間,聽到陳雪在外頭好像出了門似的,門哐當地關上了。許念真有些奇怪,這麼晚了,雪姐還要去哪兒?她有些放心不下,下床來出門尋找陳雪。遠遠地就看到了陳雪,站在小區外頭的街道上,因為道路兩邊種植的是夾竹桃樹,因此適逢深冬,仍然綠意盎然。大概出來得匆忙,陳雪隻記得披上了大衣,腳上卻著穿著毛拖。她麵前站著一位年輕女人,至少七寸的高跟鞋,長及膝蓋的豹紋圍巾,雖然看不清麵孔,但許念真立刻認出來了,是肖依依。兩個女人麵對麵地站著,爭論的聲音漸漸大起來,肖依依像是比陳雪更惱羞成怒,隻聽她幾乎是咬牙罵道:“……你還想怎麼著?就憑你這樣子也來跟我搶男人?200萬?我告訴你,我們一分錢都不會給你!我勸你還是省省心吧……”冷不防陳雪揚起手來,狠狠地甩了肖依依一巴掌!“你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裡和我談條件?那個男人,看我心情好,我想給你你才能要。彆說200萬,300萬我也敢要。怎麼著?你心疼了?關你什麼事?是你的錢嗎?這一巴掌我早就想送你了,不過現在也不晚,不想讓我去過春節?你憑什麼?彆忘了,那是我的家,不是你的家!李老太太,是我的婆婆,而不是你的!”陳雪緊盯著肖依依,一字一句說完,這才轉身走。許念真站在台階旁等她,一看到她就立刻做了個鼓掌的姿勢,“打得好,罵得好!”她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過,假若可以,她也想這樣子罵一頓那個勾引了陳正南的女人!兩個女人回到房裡,開一箱啤酒直喝到淩晨,許念真有點出乎意料,沒想到陳雪還挺能喝的。到最後,她已經挺不住躺倒在沙發上了,迷蒙的雙眼還能看到陳雪給自己的酒杯重新斟滿了酒。許念真直到中午才醒來,陳雪已經走了,臨走時還在鍋裡燉了豬骨頭,桌上貼著張紙條——“喝點湯會很暖和。”許念真忍不住笑了一下。嗯,陳雪的意思是不是說,沒有男人,沒有親人,隻要有豬骨頭湯,這年也不是過不下去的?許念真自己動手做了幾個豆腐圓。豆腐沒瀝好,拿在手裡有點不太聽使喚,於是,下鍋煎出來的豆腐圓也很是不好看。傍晚五點,窗外陸續傳來鞭炮聲,一年一度的盛宴開始了。許念真打開了電視,很平靜地為自己盛飯,倒酒。陳正南的短信來了,是一條非常普通的新年祝福短信,看樣子是群發的。許念真有些失笑,他群發的名單裡還有一個她,倒也讓她有點受寵若驚了。緊接著,蘇曉的,田茂盛的,平時不太有往來的同事都陸續發來了新年短信,竟然連久未有音訊的鄭菲兒也發來了一條。許念真有些意外,一時好奇心起,恨不得馬上打個電話給鄭菲兒,問問她見到田茂盛了沒有。想想是春節,這樣的電話打過去不太合適,這才忍住了。她把所有的短信都逐一回複了,手機還捏在手裡把玩著——他呢,他不是連一條短信都不會發過來吧?天色漸漸黑下來,窗外的煙花此起彼伏,許念真趴在窗前,百無聊賴地打量著不時被煙花渲染得格外燦爛的夜空。她的心有些煩燥不安,內心深處隱約的期待讓她覺得自己既可笑又丟臉。淩晨一點,所有的喧囂都漸漸平息下來,零星的鞭炮聲偶爾還會響起來,但夜已經基本恢複了原來本色,月光有些蒼白,遠處偶爾升騰的煙花帶來一絲閃耀的光亮,轉瞬又消失了。大門砰砰磅磅地被擂響了,門外的人顯然很是急躁。許念真猜想是陳雪,說不定在李家受了什麼刺激,這才拿門來發泄。她連鞋也顧不上穿,就跑去開門,沒想到門外站著的竟然是樊一晨!她大吃一驚,確實是太吃驚了,說話也結巴起來,“你……你……不是說你去了香港嗎?”他絲毫沒理會她的話,眉眼含笑,“出來,帶你放煙花。”許念真鎮定了一下,扭著身子拒絕,“冷,不去。有什麼好玩的……”不等她說完,樊一晨已經蹲下身子,徑直為她穿上了棉靴,又脫下自己身上的大衣罩住她,半擁著她出了門。樊一晨前腳剛進安檢,後腳就立刻打電話讓人訂了回程機票。不知道為什麼,想要陪許念真,哪怕僅是短短一瞬間的想法根植在心頭,根本無法壓製下去。樊老爺子還以為他這麼著急是為著那個姓蔣的女孩子,特意囑咐他:“我看那孩子挺不錯,彆辜負了人家……”樊一晨也不解釋,隻在鼻子裡“唔”了一聲。倒是樊榕,聽著不對,突然來了精神,“哥,你有女朋友了?”她蒼白的小臉現出幾分紅暈來,“你很喜歡她?是誰?我見過嗎?”她想了一下,“我記得有一次在餐廳……”樊一晨打斷她,“你哥我現在沒時間,下次慢慢說給你聽……”他摸一把妹妹的頭發,“你乖乖的,下次我介紹你們認識……”樊榕動了動身子,她的肚子越來越大,行動很是不便,笑道:“我什麼時候不乖了?”樊一晨笑笑,便出了門。上了飛機,他就一直在猜想許念真看到他會是什麼表情。僅僅這麼一個疑問,他愣是反複地想來想去。當然,許念真果然沒令他失望,吃驚是一定的,但吃驚的表情下麵,分明帶著掩藏不住的欣喜。門前的小庭院,整齊地擺放著大堆煙花爆竹,這些都是樊一晨事先讓江姨準備好的,他一下飛機,車子已給他準備好,他直接開車就來到了許念真這裡。樊一晨鬆開許念真,叮囑道:“在這兒看著……”他轉身去點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