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因你有罪(1 / 1)

所愛越山海 陸茸 1947 字 2天前

沒等多久,冉汐出來了,見他在看花,輕輕叫了一聲,“潘大哥。”此刻,晚霞已燃燒在天邊,將雲層染得絢爛多姿,似乎連空氣都變得多彩起來。潘定一回頭,她盈盈而立,皮膚瓷白,修長的睫毛顫動間,有霞光透過,宛如稚齡少女。歲月似乎格外地厚待她。“小汐,”他有些痛心地看著她,“我不明白。”冉汐臉上的笑意淡下來,有些慌亂地想要去抓他的手,“潘大哥?”潘定一下意識退了一步,她僵在原地,然後自嘲地笑了。“你都知道了?”她啞聲開口,“你來的時候分明還是信我的,到底哪裡露了破綻?”“你連賀景樹和社會上的哪些人打交道都不知道,為什麼我提到黑皮,你連問都沒問是誰?”“……”“而且,我雖然不懂花草,但卻見過雷公藤,隻是一開始沒有想起來。”潘定一想到那杯解酒茶,深吸一口氣,“雷公藤全株有毒,中毒者伴有惡心、嘔吐、腹瀉等症狀,賀睿不是醉酒,而是中了毒。”冉汐沒想到是因為這個,繼而有些感慨,“原來是這樣,嗬,天意吧。”潘定一有些難受,他在文橋靖麵前信誓旦旦,可如今事實就在眼前,終究欺騙不了自己。“賀家對你不好,你大可以離開,為什麼要……要做這種事?”潘定一氣急,“為什麼呀,這他媽到底是為什麼!”冉汐轉身走到葡萄架下緩緩坐了下來,她顯得很平靜,從她狠下心那天起,她的內心一直都很平靜,像是死水。“你不明白。”她的聲音依舊那樣地溫柔,聽得人心頭發軟,“潘大哥,我遇到你的那一天,似乎也是在傍晚呢。”潘定一不由仰頭去看晚霞。那是一個月以前,潘定一在街上抓盜竊傷人案的嫌疑人,途徑朝竹街道菜市場前,嫌疑人搶了輛電動車,油門一轉奪路而逃。冉汐正買完菜回來,被這輛瘋狂的電動車撞倒,而她身後就是堅硬的馬路牙子。潘定一才被罰過,就因為辦案的時候誤傷了群眾,當下也顧不上許多立刻奪步上去,一把拉住了人,自個兒做了肉墊。隻是摔得不大巧,手彎曲著著地,“哢擦”一聲骨折了。冉汐被那骨頭斷裂的聲音嚇了一跳,手忙腳亂爬起來,“你有沒有事啊?”女人的美麗的容貌猝不及防撞進眼底,潘定一疼得有些頭腦發脹,卻還記得她的眼睛裡都是驚慌的水汽。而她身後的背景,是大片大片絢爛的雲霞。——潘定一有些不忍回憶,用冷硬的語氣問她:“在哪裡,賀景樹的屍體,你藏在了哪裡?”冉汐靜靜看著他,一直沒說話。她這種不配合的態度徹底激怒了潘定一,他快步走近葡萄架,臉色難看得嚇人,咬牙切齒地說話:“你知不知道殺人是要償命的!事已至此,你還要隱瞞?現在趕緊坦白,也許還會有減刑的機會。”冉汐搖頭,“減刑?不,不需要。我的人生早就終結。”潘定一用發紅的眼睛逼視她,“你把他埋了。”冉汐霍然抬頭。他用手指了指身後的花叢,“在那裡對嗎?巴西木花盆和葉片上都很乾淨,以前應該是放在室內的吧。你怕屍體散出味道,所以想用巴西木的花香遮掩。”冉汐收斂驚訝之情,淡淡笑了,“警察的觀察力都這麼好嗎?你還記不記得,那是什麼花?”潘定一抿了下唇,“鐵線蓮。”“那你知道它的花語嗎?”冉汐用手撐住石桌,一字一句地道,“寬恕我,我因你而有罪。”院外忽然響起紛遝而來的腳步聲,文橋靖帶著人闖了進來。他快步走到潘定一麵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老潘,你沒事吧?”然後又警惕地看了眼冉汐,“我跟你講啊,趙硯欽猜到屍體在哪裡了。你要不相信,現在就挖給你看……”潘定一抬起手止住了他的話,“我已經知道了。”冉汐有些坐不住,紅色的液體滴落在地上,眾人皆是一愣,潘定一已經搶上前一把扶住了她倒下的身體。這才看見已經末入心口的短刀,角度很奇怪,像是被故意攪動過。“小汐!”剛才處於視線盲區又有外套的遮擋,他竟然一直都不知道。冉汐已經痛得快沒意識了,但還是撐著一口氣和他說話,“趙警官……之前說得不錯,你……是個好警察,也會是個好伴侶。隻是我……我已經臟到骨子裡了,不能毀了你……”她最後看見晚霞在緩緩消退,真美啊。——仲越過來的時候,正看見文橋靖在院子裡指揮人勘察現場,夏書蕎包得嚴嚴實實,在旁邊牆根兒下對屍體做簡單的檢查。埋了有些日子了,一挖出來,腐臭的味道彌漫得到處都是,更糟的是混著花香格外令人惡心。文橋靖受不了,特意叫了人把花都鏟出去。仲越戴上口罩,問:“賀睿呢?”“雷公藤中毒,拉醫院搶救去了,剛得到的消息,說是死不了。”文橋靖回答,想了想又說,“老潘這回可是大受打擊了。”仲越沒說話,走進了冉汐的房間,一個警員在裡頭搜東西,一個在拍照。他看見床頭放著的相冊,戴上手套翻看起來。過了會兒,文橋靖也進來了,湊過來看了一眼,“你說冉汐這麼做是為什麼呀?看這照片,感覺她挺疼賀景樹的,怎麼就那麼狠,殺人還不算,還要挖心挖肺的。”仲越“啪”的一聲合上了相冊,麵色很冷。“那是狼心狗肺,會臟了冉汐的花。”文橋靖一愣,“什麼意思啊?”仲越卻不肯再說,轉身出去了。——晚上19點40分。刑事科學技術實驗室送來了一份鑒定單,潘定一看了忽然發瘋闖進了審訊室,揮手就給了黑皮一拳,臉色沉得像是要殺人。這一出把所有人都給嚇壞了,文橋靖聞訊趕來,立刻上前拉人,“老潘,你發什麼神經!趕緊鬆手!”潘定一置若罔聞,下了死勁兒的掐著黑皮脖子,“畜生!你怎麼敢那麼對她!”他的手還沒好全,這一用力鑽心地疼,但他就跟沒知覺似的。黑皮麵色發紫,眼看就要暈過去了。文橋靖拉不住人也惱了,“你他娘的真有病吧!”他招呼其他人一起上,最後總是在吳博豐、小計的協助下把人給拉下來了。“你乾什麼,想殺人啊?!”文橋靖呼吸急促,氣兒都喘不順了,“臥槽,到底怎麼回事?你倒是說句話呀!”“放開,我不動手。”潘定一沒理他,掙脫眾人的束縛,然後手一指門外,“出去。”眾人麵麵相覷。潘定一暴怒,吼道:“出去!”文橋靖快氣炸了,“你殺人放火都跟我沒關係!”說完摔門出去了,眾人也猶豫著一起離開。但到底還是擔心出事,連同文橋靖在內,大家都沒走遠,徘徊在不遠處。“包裹屍體的被單上,驗出來冉汐的體液和你的精斑。”潘定一坐下來,點了根煙,“你強暴了她。”裡麵的對話聲,透過儀器傳到外頭,未曾離去的眾人都驚呆了。“我……我……”“你是把賀景樹送回家了的,但是怕強暴冉汐的罪行暴露,所以才一直撒謊。”“是賀景樹啊,他怕六哥會殺他滅口,求我幫他的。他說把姐姐送給我,都是他啊!”潘定一狠狠閉了下眼睛,雙手顫抖,“販毒、強奸。嗬……我會讓你在監獄裡懺悔的,一輩子。”——“沒想到賀景樹竟然能做出這種事情,那可是他姐姐啊。”去法醫實驗室的路上,文橋靖無比感慨,又有些憤怒,“你說得沒錯,這個賀景樹絕對是狼心狗肺,壞透了!”仲越興致不高,沒搭話,臉沉得跟潘定一有得比。賀景樹的屍體剛剛進行完解剖,夏書蕎正用白布把人蓋上,回頭看他們,“來啦?”“怎麼樣?”“被劃破喉管死的,”夏書蕎的動作停了下,把白布蓋到胸部,指著脖頸處對他們解釋,“用的就是冉汐自殺的那把刀。”文橋靖歎了口氣,看向另一張解剖台上的屍體,被布遮蓋著,隻隱約看到一隻青白的手。夏書蕎順著也往後看,“短刀直接紮進心臟,還攪動了一下,她是真的一點都不想活了。”錐心之痛都能忍,足以見她的決心。“還有一件事,”夏書蕎露出不忍之色,走到一旁台子上拿起一張紙遞給文橋靖,艱難地開口,“這是冉汐和賀景樹的DNA比對報告,他們有……血緣關係。”文橋靖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夏書蕎深吸一口氣,“賀景樹不是冉汐的弟弟,而是親生兒子。”“……”文橋靖愣在原地,眼睛越睜越大。半晌後,他笑了一聲,諷刺的,然後忽然暴起,一腳踹在了牆上,“畜生!這些畜生!”他氣得渾身發抖,不停地踱步打轉。“他們怎麼能……冉汐才30歲,卻有一個15歲的兒子,這像話嗎?”夏書蕎垂下眼,“賀睿跟袁敏敏收養她,也許就是為了讓她生孩子。這就是所謂的……傳宗接代吧?”文橋靖快炸了,餘光瞥到仲越,忽然問:“你早就知道了?”“猜的,冉汐小時候跟賀景樹長得很像。”仲越冷笑著開口,“賀景樹就是她不肯離開賀家的原因,她舍不得孩子。可也許連她自己都沒有想到吧,這個孩子會跟他父親一樣,徹底吞噬了她。”文橋靖不停地深呼吸,最後還是不得不承認了這個荒誕的真相,“彆告訴老潘。”夏書蕎猶豫了片刻,然後親手撕掉了報告。一種窒息的沉默在三人間蔓延。真相或許可以被掩埋,但它一直都在,永遠不會消逝。——21點26分。潘定一完成手頭的工作,起身下了樓。路過的警員都怯怯的不敢打招呼,誰都知道他今天心情不好。一直走到大院停車場,潘定一一頭鑽進車子裡,從手套箱裡拿出筆記本,裡麵夾著一朵藍紫色的花——寬恕我,我因你而有罪。工作的時候不覺得,現在他感覺到了難受,且越演越烈。說不出是身體還是精神上的難受。他往座椅上一靠,試圖閉眼小憩。漸漸地,意識開始抽離……他看見冉汐現在門內輕輕地笑,其實他已經開始記不清那到底是鐵門還是木門,隻知道她那時眼底皆是柔色,像平靜的水麵,海水。“潘大哥,再見。”她合上門,緩緩將自己永遠禁錮在了那座院子裡。“再見,小汐。”——有人敲響了車窗,潘定一陡然驚醒。目光警惕地瞥向後視鏡,看見仲越站在車窗外。他搖下窗戶,啞著嗓子問:“什麼事?”“抽嗎?”仲越從煙盒裡抽了一根遞給他。潘定一看了他一會兒,伸手接過,“有打火機嗎?”仲越挑眉,從口袋裡摸出火機替他點上,然後自己也點了一根。兩人都沒有再說話,車裡車外,一坐一立,默默地抽著煙。幾分鐘,宛如幾個世紀。仲越掐了火,把煙屁股隨手扔在了地上,然後毫不猶豫地轉身就離開,“走了。”說完,朝後揮揮手,騎著機車絕塵而去。潘定一把火在手掌裡掐滅了,扔出窗外,開門走向辦公大樓。收尾工作還有一大堆,他的責任也還未結束。男人的身影從黑暗邁入光明,每一步都走得格外穩健,他始終沒有回頭,向著光的那一頭,義無反顧地緩緩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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