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新的懷疑(1 / 1)

所愛越山海 陸茸 2353 字 2天前

文橋靖有些嫌棄地捂住鼻子,堆了廢品的小院子難免氣味難聞,他看著在前麵翻東西的仲越,脫了警服的外套,裡頭還是那種水洗的褪色了的衣服,捋高了袖子,露出手臂上的肌肉和疤痕。胡子不知道又是幾天沒刮,下巴泛著青,有點不修邊幅的淩亂感。他在廢品堆裡東翻西找,沒一會兒手上就都是汙垢了。文橋靖看著看著,不免有些恍惚。那側臉像極了記憶中的好兄弟,但偏偏氣質形象又是截然不同。戴了手套過來幫忙,順手也遞了一雙給他,“趙硯欽,你跟你哥為什麼關係不好?”仲越詫異地回頭看了他一眼,不免想起些舊事來。似乎是在1995年初,一波寒潮襲來,京江市下了幾場大雪,空氣冷冽的像是刀子在劃割皮膚。仲越被逼著在客廳和老師學琴,他沒什麼音樂天賦,小提琴拉得像是在鋸木頭,也就母親趙女士還臉不紅氣不喘地對外人稱讚自己兒子“琴藝”。仲家的男人大多從軍從警,犧牲的那些已不必提起,就仲越的爺爺和父親來說,皆是落得一身傷病。趙女士做不出日後乾預孩子選擇的事情,但也實在不願獨子以後從事危險工作。這日思夜想,便想出一招來,從小培養起彆的興趣,把可能扼殺在搖籃裡。不過很可惜,仲越最後還是填下警校的誌願,趙女士的美好願望落了空。不過1995年的時候,趙女士對培養兒子的音樂興趣還是勁頭十足的狀態。調不成調,仲越自己都覺得毀耳朵。以至於忽然響起的敲門聲都讓人覺得是天籟了。女人局促地站在客廳裡,把身後瘦骨嶙峋的孩子推出來,“硯欽,這是你仲越表哥,快叫人。”那一年,趙硯欽十一歲。他不肯叫,眼睛直定定地看著仲越,然後看向了那把琴。仲越禮貌地笑起來,“你喜歡嗎?送給你。”趙硯欽不說話,抿著唇微微地搖頭。後來仲越才知道他其實是喜歡的,會在“長大後我想做什麼?”之類的主題作文裡寫下:我想成為一名音樂家。父親聽聞消息下樓,麵無表情,冷淡地把姑姑叫到了一旁說話。父親不喜歡自己的妹妹,究其原因,連外人都知道:仲家的小姐跟著一個窮小子私奔了,還氣死了仲老爺子。仲越不拉琴了,好奇地去看趙硯欽。他們長得可真像,像是親兄弟。沒一會兒,姑姑的哭聲傳來,父親沉聲嗬斥:“除非你跟他離婚,否則就不要再回來了。”姑姑不肯,哭著說她有多愛自己的丈夫,又哀求著能獲得幫助,說自己這些年過的多辛苦、多拮據,孩子又有多可憐。姑姑的卑微讓趙硯欽的小臉繃得越來越緊。直到父親一句:“你走吧,我沒有你這樣的妹妹。”姑姑淚眼婆娑地拉著他走了。到門口的時候,趙硯欽忽然跑回來,看著仲越一字一句地說:“我討厭你。”此後天之驕子的表哥成了趙硯欽討厭嫉妒卻又無比羨慕的人,他追著仲越的腳步,仿佛隻有那樣,才能擺脫原生家庭帶給他的卑微。“找到了。”薛煒的聲音從另一側傳來。仲越陡然回神,拿文橋靖遞過來的手套擦了擦手,“關係不好非得需要理由?”手套一扔轉身走了。文橋靖被嗆了一句,隻覺莫名其妙,不過也來不及在意,因為他看到了薛煒手上的那個雙肩包。簡單的款式,棕色,拉鏈頭上掛著長頸鹿吊墜。就是賀景樹的那個包!仲越將拉鏈打來,裡頭空空如也,翻來覆去看了一遍,發現在一側放水杯的地方有幾點暗紅色。“謝啦。”仲越轉頭看向薛煒,微微笑了笑。但心裡還沒全然信任此人,不免時刻戒備著,以防他忽然在文橋靖麵前語出驚人。薛煒拿眼睛去瞥文橋靖,默默點頭,“不客氣,趙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他說的麵包不改色,半字不提仲越的身份。仲越暗暗鬆了口氣,笑意漸深。“這個真是在陳六子那房子門口撿的?”文橋靖把包拿過來塞到證物袋裡,打量了薛煒一會兒,然後狐疑地去看仲越,“你朋友?你怎麼知道這東西在他這兒?”“怎麼,我不能有朋友?”仲越點了根煙,“去找陳六子那天正好遇上了。”他吐出煙圈,拍了下薛煒的肩膀,“走了。”然後大步往外邁,“文警官,東西都找到了,還不走?”見他沒幾步就拐出院子了,文橋靖也顧不上薛煒,趕緊追了上去。——另一頭,得到文橋靖的消息後,潘定一帶著人踹進了陳六子那家破網絡公司。可憐的大門原本就老舊搖晃了,他這一腳,直接“砰”的一聲巨響,一半門板砸在地上,徹底宣告退休。辦公室裡嘻嘻哈哈的人都被嚇了一跳,爭先恐後跑出來。陳六子在後麵,踹開幾個小弟走到前麵,一見來人頓時笑起來,那諂媚勁兒比看見文橋靖都誇張。那年大追捕,潘定一辦事的凶狠在道上可是出了名兒的。陳六子這種被逮過的人,見他還真是發怵。“潘隊啊,您怎麼來,提前打聲招呼我讓小弟們門口迎著去呀,趕緊坐……”話剛起了個頭就被潘定一拽著領子推到了牆上,後背撞得不輕,疼得他直抽氣。“能耐啊,販毒?活膩味了吧!”幾個小弟要衝上來幫忙,被吳博豐瞪了一眼,一個個都不敢動了。陳六子直呼冤枉,“這是誰在造謠?真沒有啊,您可彆亂講!”“賀景樹販毒,背後的人難道不是你?”潘定一黑著臉,冷聲道,“以前倒是低估你了,還敢殺人,嗯?”“潘隊!我敬您服您,但您也不能亂掰扯啊!”潘定一不耐煩跟他周旋,一邊上銬子,一邊道:“6萬塊現金被你拿走了吧。”陳六子臉色微變,“不是,什麼6萬塊啊,我不知道啊!我這可是正經注冊過的網絡公司啊……”“還裝!”潘定一冷笑,“你以為沒點兒證據能這麼銬你?”陳六子哭天搶地喊冤枉,潘定一壓根兒不吃這套,拎著人就往外走,一邊對吳博豐說,“全帶上!”目光在那群小弟身上一掃,“不僅販毒,還殺人,你們一個個都逃不了乾係,聰明的就給我去局裡老實交代。”一時間幾輛警車坐了個滿滿當當,呼啦啦鳴笛著開走了。——上午10點17分。仲越和文橋靖站在審訊室外看著裡麵的陳六子:他架著腿靠在椅背上,嘴裡叼著跟警員要來的香煙,正兒八經地在吞雲吐霧。要說這陳六子,在太陽幫橫行的時候還真算不上個什麼人物,隻是給彆人跑腿的小弟,不過心狠,嘴巴牢靠,隱隱有那麼點要被提拔的意思,隻可惜運氣不怎麼樣,幫派很快被警方打擊給一鍋端了,他也因此蹲了一年大牢。雖說這人沒在幫派裡混出個大作為來,但以前那些扯皮的功夫是半點沒落下。東拉西扯就是不跟你講正題,氣得潘定一摔門就走,故意晾了他一個多小時。“有動靜了沒?”恰巧潘定一忙完了手頭的事,過來看看情況。文橋靖聳肩,“要撬他的嘴,任重道遠啊。”說著,撞了仲越一手肘,“喂,你有法子不?”潘定一也看過去,眼睛裡倒映著男人的樣子。同樣的地點,相似的容貌,不免讓人想起以前無數次和仲越在這裡較勁的場景。到底是心底膈應,冷淡得做不出什麼表情來,隻微微點了下頭算作是打招呼了。仲越靠著玻璃,目光掃過兩人,頭疼地按了按額頭,“我?”潘定一不說話,文橋靖點頭道:“以前你不跟他們稱兄道弟的麼?去打個感情牌唄。”“就他?”仲越冷哼一聲,神色倨傲的開口,“他算個什麼東西,敢跟我稱兄道弟,就是個外圍跑腿的罷了。”“……”文橋靖懵了下,隨即大樂,“去你大爺的,這怎麼還傲上了?不就是混到薑天凱身邊,瞧把你給嘚瑟的。兄弟,你這思想很危險啊。”潘定一黑著臉打斷他,“彆胡鬨,這都什麼時候了,還開玩笑。”文橋靖頓覺掃興,沒甚意思地抱胸不語。潘定一往裡頭點了點,朝仲越道:“趙硯欽,你進去。”仲越看了他一眼,沒動。文橋靖有些不樂意了,護短地把人拉到另一側,直視潘定一,“什麼態度啊,他又不是你下屬。”潘定一煩著呢,語氣也衝,“你想讓他參與案子,就得聽從我的調配,不然就滾蛋。”“老潘,你這就有點不道德了,能查到這份兒上,是誰的功勞心裡沒點兒數麼,還是說你想獨吞功勞啊。”“你!”仲越無語,懶得搭理他們兩個,自己拿過資料走進了審訊室。他一屁股坐在陳六子對麵,點了根煙抽上。陳六子跟趙硯欽的交情說不上多深,但也是舊識,幾句話說得不對被看出身份來那就不妙了。不過,仲越並非毫無準備,半個小時前他和薛煒打了一通電話,詳細了解過趙硯欽和陳六子的那點交情。仲越露出一種桀驁冷淡的神色,讓自己的語氣儘量熟稔中帶著點嘲諷:“幾年前你還在街上跟流浪狗搶食,現在倒混得挺像樣了。”陳六子吐出煙圈,嘿嘿笑道:“我能有今天,都虧了趙哥您。以前沒機會謝您,是小弟的錯。等這事兒完了,我肯定好好表示表示。”仲越搖頭,“這事兒完不了。”陳六子做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表情,“趙哥,這警察不信也就算了,您是知道的呀,我這點能耐,哪敢販毒啊?還有殺人,這就更不可能了!您可得幫幫小弟啊……”“知道警察憑什麼就敢扣你嗎?”陳六子哭音一停,眼珠子飄忽地轉了轉。仲越撣了下煙灰,單手在文件夾裡抽出一張照片來,用手指點了點。陳六子垂眼看去,赫然就是賀景樹的雙肩包。驚疑慌亂的神色在他臉上一閃而過,掐滅了煙頭,疑惑地笑道:“呦,這是什麼呀?包不錯啊……”仲越笑而不語,又抽出一張DNA比對分析結果,然後是指紋對比。在雙肩包內層有陳六子的指紋。“你還想說,出事前,賀景樹沒去過你那兒?”“……”陳六子徹底笑不出來了,“您這是乾什麼呀,賀景樹是我小弟……”仲越抽完最後一口,慢悠悠地把煙頭在桌上掐了,然後站了起來,“既然你不配合,也彆怪我不念舊情了,我看還是讓潘隊來審吧。”陳六子慌了,立馬哭天搶地地喊:“彆彆彆!趙哥,咱有話好說啊!”仲越坐回去,好整以暇地點著桌麵,“說吧。”“那天晚上,他是來過,說被人欺負要找我撐腰。”陳六子解釋,“趙哥,你說我都改邪歸正了,還能乾這種事嗎,當然是不行了!我當場就拒絕了,還讓他乾脆報警得了。但他就是不肯,後來我也怕他真出點事,你是沒看到,他那胳膊被人給劃了,那血流的呀。”陳六子在自己胳膊上比劃著,“所以啊,我就讓個兄弟送他回去了。至於那六萬塊我是真不知道啊,他每次都背著那破包,誰想到裡麵會有錢。你說他是不是有毛病,背著一遝錢到處晃悠,也不怕被人給搶了。呦!”他忽然一拍大腿,“可彆真是讓人搶了呢?吉港村裡小偷小摸的多著呢!”仲越不置可否,“你讓誰送他回家的?”——“那天你送賀景樹回家了?”文橋靖對麵的男人瘦得跟猴子似的,一副長年熬夜的腎虧臉。他外號黑皮,是陳六子的小弟。“我,我……”他緊張得正抖手,“我”了半天也沒個下文,文橋靖把陳六子的審訊記錄“啪”的一聲摔在了桌上。黑皮嚇得一個激靈,都快哭了。“我跑去打遊戲了,他自己回去的……”他哆嗦著道,“怕被六哥揍,我才騙他說把人送到家了的。賀景樹走的時候那個包還背在肩上的。”文橋靖和仲越對望了一眼,仲越問:“他往哪個方向走了?”“就是回家的方向啊。”——11點20分。離開審訊室,兩人回了辦公室,文橋靖給自己泡了杯苦咖啡提神,一邊跟仲越討論。“你覺得,陳六子他們說的靠譜麼?”仲越聳聳肩,“半真半假。陳六子販毒估計是沒跑了,就看你們能不能找出證據了,至於那六萬塊,應該也是被他拿走的。賀景樹認他做大哥,出了事第一時間跑去找他也很正常。“不過要說殺了賀景樹,倒是有點難說了。陳六子有可能涉嫌謀殺謝南,怕賀景樹頂不住謝國華的威逼利誘,要滅口也說得過去。但這畢竟隻是猜測,如果謝南的事純屬謝國華想多了,那動機也就不成立了。”“都什麼破事兒,”文橋靖吐槽,“那姑且算黑皮說的都是真話,賀景樹自個兒走了,但那時候謝國華早就離開吉港村了,誰還會害他啊。”仲越隨手從茶幾下抽出一本書,靠倒在沙發上無聊地翻了翻,“你還不如想想,他是去了哪裡。”文橋靖頭疼地“嘶”了一聲,“賀景樹受著傷,應該會先回家吧?”想了想又道,“也不對啊,賀景樹最後並沒有回家啊,這小子到底又跑哪裡去了?”話音剛落,就見仲越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乾嗎呀?”文橋靖狐疑地去摸自己的臉,“你這什麼眼神……”仲越的臉色微微有些沉,道:“你怎麼知道賀景樹沒有回家?”“他要是回家了,他姐姐能不知道嘛。”仲越似乎瞬間想通了什麼事,彎了彎嘴角,“冉汐說的,你就全信了?”文橋靖愣了幾秒,臉色忽變,起身去關門,壓低了聲音道:“你這是……什麼意思?”四目相對,在彼此的眼睛裡看到了同樣的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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