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愛情謊言(1 / 1)

所愛越山海 陸茸 2273 字 2天前

夜,黑黢黢的大院裡漆黑如鬼。走廊昏黃的燈光一路蔓延至拐角處。視線更加昏暗的4樓樓道口,周舒雅一言不發地坐在台階上,折返回來的秦暄陪在一側,神色擔憂。“秦先生。”秦暄回頭,“趙警官。”“介不介意聊一下?”他看了眼周舒雅,似乎有些不放心,但還是站了起來,“好。”天台上的風帶著暮春的輕寒,遠處燈火璀璨,秦暄拉了拉衣服,問:“趙警官想要聊什麼?”趙硯欽望著夜色,“6號晚上你和梁芊曉見麵的時候,就知道了第二天她會去河灘見周舒雅。”秦暄微愣,眼睛裡流露出濃濃的自責,“我以為她隻是隨口說說騙我的。”“秦暄,我之前說過,你們每一個人都在說謊,你也不例外,隻是你比其他任何人都要會隱藏。不用反駁,反正事已至此也不能拿你怎麼樣了。不如,就讓我猜猜你的故事吧。”秦暄微垂下腦袋,沉默不語著。遠處鐵門內的樓道裡,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這小子跑哪裡去了……”文橋靖嘀咕著走到梯段儘頭,正要開門,忽然聽見趙硯欽的聲音。“你很幸運,一出生就輕而易舉地擁有了很多人一生為之奮鬥的財富。富家子弟嘛,什麼都有什麼都不稀罕,反倒對從未接觸過的人和事充滿著好奇,你也是。和周舒雅的戀愛對你而言就是一次全新的體驗,當然除了新鮮感外,不排除你是真的愛她。“不過愛這個字眼,不是每個人都會看得那麼重的。你也曾為了她和全世界對抗過,排除萬難娶到她的那一刻,我相信,你是真心高興的。“隻是很可惜,生長在不同土壤裡的人,相愛容易,相守就難了。更何況周舒雅又是那麼驕傲的性子,連撒嬌服軟都不肯,所以甜蜜過後你們之間矛盾不斷,你開始有些後悔了。“後來梁芊曉出現,她漂亮、溫柔、體貼,是你最滿意的那一類,你們在一起了,也許你並不喜歡她,隻是想尋找刺激罷了,誰知道呢?”趙硯欽轉過頭,看見秦暄的臉隱在昏暗的陰影裡,“你在兩個女人之間保持著平衡,似乎也不錯。”他拿出那份報紙,“可是天不遂人意,藍天科技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機,資金鏈斷裂,往日的合作夥伴沒有一個肯伸出援手,你再一次後悔——當初為什麼沒有娶一個家世優渥的妻子?“在這樣困難的時候,你偶然結實了一位剛剛歸國的富家千金。嗷,就是昨晚作為女伴和你一起出席慈善晚會的那位,聽說有不少小媒體還傳過你們的緋聞。“那位千金小姐喜歡上了你,隻要你離婚,她就帶著資金嫁進秦家。我想,你一定很心動吧,反正和妻子沒什麼感情了,離了再娶,又能得到美人還能救家族企業,多劃算的買賣。“然而就是那麼巧,梁芊曉在這種時候懷孕了,她以孩子要挾你娶她,不然就鬨得人儘皆知。她算什麼東西,不過是玩物罷了。你是這麼想的吧?和周舒雅的關係還沒處理乾淨,再來一個梁芊曉壞事,你自然不會坐視不管,畢竟現在那位林家大小姐才是要哄好的對象啊。“百般思慮下,你有了一個殘忍的想法:如果梁芊曉消失就好了。可是該怎麼做呢,總不能為個女人臟了手啊。後來,你想到了周承璽,你早就知道他喜歡周舒雅,喜歡到可以為她做任何事。“你假裝喝醉告知了周承璽自己出軌又被梁芊曉威脅離婚,然後故意把手機落在家裡,又引導梁芊曉故意給那支手機打電話讓周舒雅得知你出軌的事。“果然,一切都在你的預料之中,以周舒雅的性格是不會糾纏的,她馬上就提出了離婚。更完美的是,周承璽果然如你想象的那般瘋狂,他殺了梁芊曉,一箭雙雕,既和妻子離了婚,又除掉了糾纏不清的情人和那個尚未出世的孩子。秦先生不愧是個商人,如此精於算計。”秦暄還是沉默著,就在趙硯欽以為他不會開口的時候,他忽然輕輕地笑起來,微微抬頭,臉上露出淡漠諷刺的笑,和之前判若兩人,“精彩,趙警官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原來是你乾的!”鐵門後,文橋靖再也忍不住,黑著臉衝進來,掄起拳頭就往秦暄臉上砸,“梁芊曉肚子裡還有你的親骨肉,你到底是不是人啊!”秦暄被他壓在地上,眼看又是一拳,趙硯欽眼疾手快,一把攔下來,“你乾什麼!”“你說我乾什麼!”文橋靖想起那個剛剛成型、血肉模糊的孩子,就覺得有一團火在心口直燒。“讓開!”手肘用力,他推開趙硯欽的鉗製,單手拽起秦暄的衣領,“秦先生真是演的一場好戲啊。不過天網恢恢,你彆想跑!”“跑?為什麼要跑?我又沒做違法亂紀的事,”秦暄舔了舔嘴角,血腥味在口腔蔓延,“你們警察講了一個故事,就說我是幕後黑手,牽強了點吧。倒是文警官不分青紅皂白地打人,我可以投訴你。”“投訴我?好啊!”他把警服外套用力一扯,扔到了一邊,“在這之前,我先教教你怎麼做人!”身側,趙硯欽迅速從地上爬起來撲過去,將文橋靖推倒在一側,“誰給你的權利動手?警察做膩歪了想退休是不是!”“他是凶手,抓人是我的職責。”文橋靖掙紮著說道。“你憑什麼抓人,就憑我剛才說的那些話?證據呢?”“如果沒彆的事,我就先走了。打人的事我這次就不追究了,警民一家嘛。”秦暄站起來,輕輕撣了撣衣服上的灰塵,手指蹭過傷口,揚起一個嘲弄又得意的笑,“再見,兩位警官。”“站住!你不能走!趙硯欽你給我放開,彆逼我翻臉啊!”趙硯欽有些壓不住他,火氣也上來了,“你鬨夠了沒有?”文橋靖氣急,終於借著個巧勁一把掀翻了他,“你就這樣放他走了?你還是不是警察啊!證據證據!沒有證據就找啊,總會有的,怎麼可能完全不留痕跡呢?”“我是不是警察不需要你來判斷。”趙硯欽冷笑,“你要找證據可以,自己去吧,我就不奉陪了。”他起身轉頭就走,到了門口的時候又停下,聲音淡漠地說道:“這個世界並不是非黑即白的,是與非從來都是交雜相錯。沒有絕對的正義,這才是現實。”身後文橋靖憤怒地喊:“趙硯欽,你就是個沒有是非觀的混蛋!你對得起身上的警徽嗎!”——21點06分。文橋靖暴躁地推開案卷,把小計嚇了一跳,任誰都看出來副隊心情不好了,偏偏他最倒黴,剪刀石頭布輸了被推過來撞槍口。“副隊……”文橋靖掀了下眼皮,“什麼事?”“那個……兄弟們說要去吃個宵夜,一起不?”文橋靖一般不怎麼參加大家的聚餐,小計就沒想他會答應,都準備好了被拒絕,結果聽到一句,“好。”——21點20分。刑偵隊的人見證了自家副隊神奇的酒量,不過幾杯,文橋靖眼神都打飄了。好端端一個文秀青年,平日行為作風已經夠讓人幻滅了,結果一喝酒更不得了,簡直就是一話癆。小計無語架著文橋靖的手防止他往一邊倒,一邊還得聽他絮絮叨叨地罵人,“趙硯欽這個混賬東西,活該被……被發配到檔案科,還想和阿越比,笑話!”“他不是個警察,壓根就……就是個……”他麵色潮紅,之前被秦暄的事氣得不輕,沒忍住多喝了幾杯,現在潛意識裡也全是這些,“混混!對,他是個混混!秦暄是……畜生!”“噗……”“哈哈哈,我算是知道副隊為啥平時滴酒不沾了……”桌上眾人憋笑憋得辛苦,他猶不自知,感覺到手臂被桎梏,忽而怒道:“姓趙的,你不抓秦暄抓我乾嗎!”小計欲哭無淚,“副隊,我是計新南啊。”文橋靖的眼珠漆黑,泛著朦朧的霧氣,“計新南啊,哦,你怎麼變成老油條了?阿越知道非得罵死我……”這下子,大家都笑噴了。飯吃了半個多小時,結賬出門的時候,文橋靖已經不再疊疊說話了,看樣子清醒不少。有人提議送他回家。算得上半個徒弟的小計難得有良心,道:“副隊,要不我給你叫輛車?”“不必了,我自有對策。”他冷不丁冒出一句,語速緩慢。眾人:“……”得,還醉著呢,這都文縐縐起來了。文橋靖拗起來真沒人能說服得了,好在看他講話、走路都還算正常,回家估計沒問題,也就隨他去了。——文橋靖走到地鐵口,直挺挺站在了一邊,手在口袋裡摸啊摸,過了好久才見他掏出兩個硬幣來。便在這時,後背被人撞了一下,叮的一聲,硬幣掉在了地上,文橋靖迷茫地看著硬幣滾遠,耳邊聽到一聲可憐的求助,“幫幫我,有個男人一直跟著我……”這句話卻像是當頭一盆冷水,乍然讓文橋靖清醒了。女孩發著抖不停往自己身上靠,他轉頭,有一瞬間的恍惚,然後他就看見不遠處一個男人的身影。“靠!”文橋靖罵了一句,像是被突然點著的炮仗,突然就往前狂奔幾步,將尾隨女孩的中年男人撲倒在地。“你他娘的想乾什麼!欺負小姑娘,我殺了你!”他眼睛通紅,渾身戾氣,仿佛真的會在下一秒殺人。中年男人抬手擋住臉,“哎呦!你乾什麼,神經病啊!”路人都驚呆了,有幾個膽子大的上來拉人,文橋靖也不知是氣狠了,還是在耍酒瘋,凶狠得不得了,“誰讓你碰她的!不許碰她!”他此刻的狀態,像極了一匹凶狠的孤狼,隨時會將底下的人撕成碎片。剛才求助的小姑娘蒙了,哭著反應了好一會兒才跑上來。“快報警,這人瘋了!”“我來打110……”周圍的人議論紛紛。小姑家哭叫著,“不要報警!”她看見那個中年男人被打得鼻血直流,覺得十分解氣,可是心裡又怕文橋靖被抓,“大哥哥,夠了夠了,不要打了,要出人命了……”“哥哥,哥哥……”有個熟悉的聲音,從很遙遠很遙遠的地方傳來。酒精和怒氣一起在身體裡作用,文橋靖僵硬地收住手,然後他看見小姑娘抱著自己的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彆哭了。”他想站起來,但眼前一陣暈,軟倒坐在了一邊。被揍了個半死的男人大抵是心虛,竟然沒想著算賬,爬起來就跑,一溜煙兒就不見了人影。文橋靖有心想把人揪回局裡去,奈何酒勁兒未散,這會兒頭又疼了。看熱鬨的人漸漸散去,小姑娘怯怯地瞅他,“大哥哥,你沒事兒吧?”胃裡絞著想吐,文橋靖難受得不行,聽到小姑娘的話,卻是皺了眉,低吼:“彆叫我哥哥……”小姑娘呆住。文橋靖沉默片刻,僵硬地補了一句,“你才多大,叫叔叔都差不多了。”他撐著站起來,“不要在晚上出門了,讓……讓家人陪著吧,彆……彆大意。”嗓子忽然有些啞,像是哽咽,他粗魯地抹了一把臉,“你家在哪裡,我送你回去。”小姑娘報了一個地名,亦步亦趨地跟在文橋靖身後往家裡走去,昏黃的路燈把男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不知道為什麼,小姑娘覺得這個大哥哥好像很難過。——同一時間,趙硯欽騎著機車一路飛馳,很快就進了一座小區。這是城北一個中檔住宅區,傷愈後他就一直住在這兒。從車庫坐電梯上樓。開門、開燈、脫鞋……他赤著腳走進廚房,從冰箱裡拿出一罐啤酒,拉開喝了一口。瓶身冰冷的溫度刺激著手掌,一陣刺痛從神經末梢直抵大腦。伸手一看,原來掌心都是擦傷,是在天台上和文橋靖糾纏的時候留下的。他走回客廳,窩在了沙發上,打開電視機,又把茶幾下的醫藥箱拎了出來。天花板上有很多探頭,屏幕裡出來的畫麵不是影視劇,而是灰白色的監控錄像。他臉上情緒很淡,麵無表情地把錄像往回到今天給刑警看的那一部分,一邊給自己的手消毒。仔仔細細地看了兩遍錄像,確認畫麵中自己的行為舉止沒有問題後,這才丟開酒精棉,隨便抹了點藥水匆匆包紮好。關掉屏幕,他點了一根煙,然後拿起沒喝完的啤酒,起身去了臥室。比起外麵的邋遢,臥室要整潔得多,也是除了衛生間外唯一一個沒有裝探頭的房間。合上門,趙硯欽把手裡的啤酒和香煙都扔進了垃圾桶,然後在櫃子邊穿上拖鞋,又脫下衣服,麥色的皮膚上大大小小都是傷疤,看得人觸目驚心。利落地從衣櫃裡翻出一件白襯衫套上,他一顆一顆地係紐扣,慢條斯理,動作優雅,不過幾分鐘的時間,氣質已是大變,和之前判若兩人。房間裡的擺設很簡單,素色的床看起來冰冰冷冷的,趙硯欽半躺進去,背靠著牆,關了燈。“嗨,仲越。”低啞的嗓音響在空氣裡。他苦笑了一聲,覺得自己像是個瘋子,失去了容貌、嗓音、身份……一無所有的瘋子。噩夢始於2012年,從重傷中醒來,他發現自己——“死了”!是的,他根本不是真正的趙硯欽,而是犧牲兩年之久的仲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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