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園小區坐落在山源市舊城區的麗北路,建設於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現在已被荒廢,少有人住。目之所及,整個小區破舊不堪,隻有坑坑窪窪的甬道,堆滿垃圾的垃圾桶,隨意停放的汽車,還有寵物留下的汙穢物......因為這裡租金低廉,所以居住在騰園小區的大部分人都是外來務工人員。而且,因為長期疏於管理,附近流動人口比較多,所以這裡比較容易發生各種刑事案件。晚上七點,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李亞軍從警車上下來後,望了望周圍一片荒蕪的景色,轉頭問身後的年輕刑警,“確定是這裡嗎?”“沒錯,”年輕的刑警指了指小區裡麵的的一棟樓,“3號樓,1單元,4樓。”李亞軍點點頭,做了一個馬上行動的動作,身後的刑警便急忙跟上。今天下午,報警中心接到群眾的報警電話,在麗北路28號的騰園小區,有人在地上發現一些寫有求救信號的百元大鈔。李亞軍得知這個消息後,認為極有可能是失蹤已久的郝強,所以便帶人馬不停蹄地趕來。小區內的4號樓下,已經聚集了相當多的群眾在看熱鬨,人們都在指指點點,低頭竊竊私語,妄自猜測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李亞軍帶著刑警,跟著小區內年老的保安往樓上走去。“今天下午有人在樓下看到一些錢從四樓飄了下來,接著他們撿起來一看,卻都嚇了半死,那些錢上麵有人用血寫了救命......”身體肥胖的保安臉色十分不安地對李亞軍描述事情發生的經過。李亞軍點點頭,“報警之後有沒有確認是哪一間房子?”保安撓了撓頭,“應該是402號房。”電梯升至四樓後,李亞軍直接走到402號房門前,門口已經站了兩位同樣年老的安保人員。另外,在他們旁邊,還站了一個臉色蒼白的中年婦女。“你們終於來了!”其中一名保安說。警方收到報警電話後,為了避免節外生枝,讓他們不要輕舉妄動,所以,他們隻能暫時守在出租屋的門口,等警方趕來再說。“這是房東。”剛才那名保安對李亞軍介紹道。“鑰匙......”房東膽怯地把鑰匙交給李亞軍。李亞軍讓保安和房東離門口稍微遠一些,然後才慢慢轉動門鎖,其他刑警已經在他身後蓄勢待發。“砰”的一聲響,門被快速打開,但房子裡麵漆黑一片,非常安靜。李亞軍小心翼翼地移動腳步,然後找到電燈的按鈕,把燈打開。房子裡麵空無一物,沒有任何家具,臥室的門被關得死死的,裡麵有些奇怪的動靜。李亞軍用手緊握著門把手,吸了口氣,然後猛地把門推開。一股刺鼻的惡臭味撲鼻而來,令李亞軍有些反胃。從客廳濺射到臥室的燈光中,他模糊看到離窗戶大約一米的地方,趴著一個人影,旁邊是一張鐵床。李亞軍做了一個安全的手勢,繼續謹慎地往裡麵走。打開電燈後,他看到地板上果然趴著一個人影。“救我......”那人嘴裡發出絕望的聲音。他的手腳已經被人用手銬牢牢鎖住,可能是掙紮過的緣故,右手腕已經血肉模糊,床上也有一大片血跡,鐵床架已經偏離了原來的位置。李亞軍注意到地板上有很多零食包裝袋和礦泉水瓶,看來囚禁他的人,並不想讓他死。“你是誰?”李亞軍問道。“我......是郝強......”李亞軍確認這一點後,沒有再開口門任何問題。他興奮地揮了揮手,技術隊的刑警立馬走上前,準備把手銬打開。——救護車把郝強運走後,李亞軍才徹底鬆了一口氣。李亞軍撥通了局長嚴洲成的號碼,打算和嚴洲成彙報結果。“亞軍......”嚴洲成在電話裡語氣沉重地說,“徐濤,他......”李亞軍的心突然變得很沉重,一種不祥的預感在心裡慢慢散開。“徐隊怎麼了......出事了嗎?嚴局,你快說啊!”“他在醫院......正在搶救,目前生命垂危......”李亞軍全身顫抖了一下,這個消息無異於驚雷,痛苦在全身蔓延。半個小時後,李亞軍趕到市人民醫院。在手術室的門前,局長嚴洲成和幾名刑警坐在椅子上,看樣子已經等了很久了。“你為什麼不告訴?”嚴洲成一看到李亞軍,就怒火中燒地質問道。李亞軍知道嚴洲成指的是徐濤退休後,一直在偷偷調查二十六年的那樁案子的事情。“對不起......嚴局,徐隊他......”“不要跟我說什麼對不起,晚了......”嚴洲成歪著嘴說,“你明知道他身體不行了......他這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呀!”李亞軍感覺嗓子仿佛吞了一塊滾燙的鉛,哽咽得不能言語。“徐隊說,這樁案子,是他這輩子唯一的遺憾了,我不知道該怎麼去阻止他......”嚴洲成用手錘了塑料椅子一下,重重地歎了口氣。一陣沉默後,李亞軍坐在嚴洲成的旁邊。“郝強已經被抓捕歸案了?”嚴洲成心情平複後問。“對,已經被送到離市局最近的附屬醫院了。”“怎麼回事?”李亞軍看了一眼手術室,實在沒有心情聊案子的事情。“手術要兩個半小時,還有半小時。”嚴洲成知道李亞軍還在擔心徐濤,便解釋道。李亞軍點了點頭,強忍住心裡的擔憂,對嚴洲成說:“郝強應該是被人故意囚禁了很久,身體狀況不是很樂觀。”“一定要派人重點保護,不能有任何閃失。”“放心吧,已經讓人這麼做了,不用擔心。”半個小時後,手術室的大門終於被護士從裡麵打開。嚴洲成率先衝上前去,李亞軍緊隨其後。“醫生......”嚴洲成還沒說完,剛摘下口罩的醫生就搖了搖頭。“這是什麼意思......”李亞軍大聲喊道。醫生緊抿的嘴唇終於張開了一些縫隙,“很抱歉……雖然已經度過了危險期,但也隻能采取續命治療了。”“你說什麼......”李亞軍痛苦地說,整個人癱軟了下來。“我們已經竭儘所能了……”嚴洲成無力地往後退了兩步,身後的刑警急忙走上前攙扶。不久,徐濤被醫護人員從手術室裡推了出來。“徐隊……”李亞軍快步跟上,看著臉色蒼白,睡容安詳的徐濤,心裡萬念俱灰。“請你留步,病人需要靜心休息。”一名護士擋在重症監護室門前,阻止李亞軍繼續前行。之後,李亞軍在病房門口徘徊了一會兒,便垂著頭,坐在走廊上的椅子上。嚴洲成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垂下的雙肩,“先回去吧,這種時候,你更不能垮呀!”“可是,徐隊......”“我會照看的,”嚴洲成苦笑了一下,“你彆忘了,畢竟這老小子,還是我妹夫呀!”李亞軍離開的時候,嚴洲成又意味深長地叫住了他,然後對他說:“你一定要抓住凶手,查明真相……這樣的話,才對得起徐濤啊!”李亞軍重重地點了點頭,然後邁開腿闊步往前走,將內心的悲憤全部化為前行的動力。——郝強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他聞著病房裡消毒水的味道,覺得很安心。“啊,你醒啦!”一位護士很意外地說。過了一會兒,一個身穿製服的男人走了進來,他表情嚴肅,看起來有些滄桑,眼神卻十分犀利。“我是刑警隊長,李亞軍,”李亞軍停頓了一秒,“你現在已經安全了。”郝強轉過身來,他知道李亞軍想問什麼。回憶像海水似的猛地灌進腦海,一發不可收拾。突然,他想起那晚,離開出租屋後,他按照對方所指定的地點來到濱江路。接著,對方讓他在一個偏僻的路口等待。在等待過程中,他甚至還產生幻想,自己能得到一大筆錢。但他實在沒有想到,有人會趁他不注意,把他打暈。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被人用手銬鎖在了鐵床上,隻有左腳和左手可以動彈。就這樣,他被人囚禁在了那間陌生的房子裡。每隔幾天,那個男人會來一次,每一次都會帶足夠的水和可以果腹的食物放在床上。每次,那個男人都會坐在一旁,非常憂鬱地對他說,“如果不是你多事的話,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他看起來好像很不願意做這種事情。“那你就放了我吧,我一定閉嘴,不會對任何人說的。”郝強可憐兮兮地求饒。“是嗎?你真的可以做到?”“對,求你了,我隻是一時鬼迷心竅,所以才會想去勒索你......”男人笑了笑,“你看錯了,其實,凶手根本不是我。”“什麼?”郝強吃驚地說,“凶手不是你?”他明明看見這個男人在酒店的地下停車場,把薛珊的屍體拖進車裡。“算了,你再忍一忍吧,等所有事情都結束了,我再放你離開。”“啊......求你了,現在就放我走吧,”郝強哀求道,“求你了!”男人沒有再理會他,已經準備離開。郝強見男人馬上要走出房間,便故意捂著肚子喊叫了起來,“啊......我的肚子,啊......”男人回頭疑惑地看了郝強一眼,然後快步走到郝強麵前。“呃,你怎麼了?”“我肚子好痛......”男人正想再說點什麼,郝強便趁機用能夠活動的左手和左腳試圖攻擊男人。答案似乎很明顯,郝強的愚蠢使得男人再也沒有來過那間出租屋。不過,郝強也因此看清了那個男人的真麵目,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他曾見過那個男人,好像是在一家花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