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瀚在徐濤的勸說下再度坐了下來,他喝了一口咖啡,雙手分彆放在沙發的兩側,右手指尖不停地在沙發上敲擊著。“事到如今你還要隱瞞嗎?”陳瀚的小動作被徐濤看在眼裡,很明顯,他隱瞞了什麼事情,所以心裡才會那麼緊張。“我說了,請拿出證據。”陳瀚棱角分明的臉故作淡漠。徐濤歎了口氣,把頭轉向一旁的李亞軍,揚了揚下巴。“陳先生,我們發現被害人李雪曾經在30日晚上吃過牛排,所以去查證過,結果發現你在案發當晚和被害人去過一家名叫豪庭的高檔餐廳,更巧合的是,你們點的正是牛排。”陳瀚皺了皺眉,表情卻沒有露出任何驚訝的表情,他沒有開口說話,隻是自顧自地陷入沉默。“還是不願意開口嗎?”徐濤用略帶譏諷的語氣問。陳瀚用雙手抓了抓原本整齊的頭發,像隻泄氣的皮球,重重地吸了口氣。“我和李雪的確認識,但我和她可絕對不是你們所說的情侶關係。”徐濤對陳瀚的話並不覺得意外。首先,陳瀚已經有了訂婚的對象,對方同是出身豪門,所以他是不可能會和一個在校大學生隨便發生戀情,而且,如今的社會,像陳瀚這種富家公子,瞞著家人在外有一兩個情人實在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那麼,請和我們說說當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吧!”徐濤耐心地提醒道。陳瀚臉上露出十分為難的表情,但最終迫於徐濤和李亞軍給出的壓力,隻能妥協。徐濤示意李亞軍拿出筆記本做記錄,自己則把僵直的後背依靠在沙發上,做出一副準備聆聽的神態。“一個月前,我得知自己要和薛珊訂婚,所以心裡特不願意,後來在酒吧認識了李雪,和李雪也的確有過將近一個月的親密關係,但絕對不是你們所想象的情侶關係。”陳瀚看了徐濤一眼,又把目光轉向彆處,“後來,薛珊發現了這件事,我父親又乾涉其中,最後沒辦法,我隻能讓她彆來找我。”陳瀚停頓了幾秒鐘,然後喝了口咖啡潤潤喉,“那晚……其實是我和她在一起的最後一晚,我本以為把錢給她就沒事了,沒想到……”“錢?”徐濤把身體從柔軟的沙發中抽離了出來,無比震驚地問,“你的意思是你給過她一定數目的現金?”陳瀚點點頭,“我給了她五萬,當是分手費。”“可是我們在現場根本沒有發現類似數額的錢財。”李亞軍停下手中的筆,吃驚地說。“當晚你為什麼要突然離開彆墅?”徐濤問。“我接到薛珊的電話,我們在酒吧談論的就是那件事。”徐濤隨即陷入沉思,如果陳瀚在當晚離開彆墅之前,曾給李雪留下一筆錢,那麼,警方在勘察現場的時候也應該能發現這筆錢,但事情似乎沒那麼簡單,如今,這筆錢卻不翼而飛。也就說,當晚進入彆墅的還有第三者。“陳先生,請問你抽南京炫赫門煙嗎?”李亞軍突然問。陳瀚像是沒有聽懂,臉上露出錯愕的表情。“我不抽煙,所以不太了解。”李亞軍笑道:“原來如此。”“那為什麼事發當晚你會把約會的地點,選擇在你父親的彆墅裡呢?”徐濤看了李亞軍一眼,接著問。“畢竟是這種事情,我怕那個女人會鬨脾氣,如果在外麵鬨起來的話恐怕不好看,所以我才……”“也就是說,”徐濤打斷道,“你也有那棟彆墅的鑰匙?”“是的,”陳瀚的雙眸露出一種深沉的情緒,“是我母親交給我保管的,我父親並不知情。”據徐濤所知,陳瀚的母親早已和陳鴻慶離婚,遠居海外,每年隻回國一兩次而已。“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是當晚十點四十左右,離開天鵝湖公園的1號彆墅,半小時後才到達位於天元街道的酒吧和薛珊見麵吧?”陳瀚用懷疑的目光瞥了徐濤一眼,然後點點頭。“可是,按常理來說,從酒吧到彆墅最多二十來分鐘就可以到了,應該不需要長達半個小時那麼多時間吧?”徐濤很明白,被害人是在十一點左右遇害,如果陳瀚離開彆墅後再返回作案,也仍然有時間趕到酒吧和薛珊見麵,之後也有時間編造一係列謊言為自己開脫。更何況,解剖報告顯示,被害人並沒有立即死亡,而是被人割開大動脈後慢慢死亡,由於屍體泡在水裡超過半個小時,死亡時間或許並不是想象中那麼精確。“你……你什麼意思?”陳瀚的語氣聽起來十分憤怒,表情卻十分冷漠。“你不要誤會,我隻是想知道,在十點四十分到十一點之間,是否有人能為你做不在場證明?”徐濤完全無視陳瀚臉上的任何情緒。陳瀚隨即冷笑了一聲,“你們這些警察啊。”他臉上有著完全失去耐心的表情,“我十點四十分離開彆墅後,在天宇路差點發生了車禍,我差點撞到了一個想橫穿馬路的女人,當時在那邊停留了一些時間。我以為這件事無關緊要,所以就沒說。”徐濤沒想到陳瀚還發生了這種事情,索性問道:“你是否留了對方的聯係方式?”“沒有,對方說自己並沒有受傷,所以不想要賠償費。不過,我倒是硬給了她一張名片。”“這樣啊,”徐濤摸了摸下巴,喃喃地說,“可是這個女人會是誰呢?”“我記得,那個女人額頭上有顆朱砂痣,而且長相十分溫婉清秀。”陳瀚補充道,徐濤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聽錯了,陳瀚的語氣聽起來竟然有些興奮。“額頭有朱砂痣的女人,而且外貌姣好……”徐濤猛然想起自己在人民醫院住院期間的主治醫生鄭文,她額頭上的朱砂痣可謂是令人印象深刻呀。而且,他最後一次見到鄭文的時候,也曾見過那張名片。這事也真的太巧合了!徐濤絲毫沒有表現出自己知道那個女人就是鄭文,他把視線轉到落地窗外,深深地注視著竟然開始變得陰沉的天空,他想這天氣真是和世界上所發生的事情一樣變化莫測。“我突然還想起一件事情。”陳瀚打斷徐濤的思緒。“請說。”“我記得有一次和李雪在酒吧見麵的時候,遇到一個男人糾纏過李雪,據說是李雪高中時期的男朋友。”“真有此事?”徐濤喜出望外地確認道。“應該不會錯的,我記得很清楚。”之後,徐濤又問了一些比較詳細的問題,陳瀚都十分耐心地回答。二十分鐘後,陳瀚的私人秘書喬小冉再次走進貴賓接待室,對陳瀚彙報說恐怕要接見一個重要客戶的事情,陳瀚聽後,才欠欠身,說了句抱歉,然後離開。“請問,這種紙杯我們能帶走嗎?”徐濤見喬小冉要收走茶幾上喝過咖啡和茶的紙杯,突然問道。“啊,如果你們想要的話,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喬小冉一臉困惑地看著徐濤。徐濤向李亞軍使了個眼色,李亞軍便從兜裡拿出一個物證袋,把陳瀚剛喝過的紙杯裝進物證袋裡。兩人離開接待室後,喬小冉仍是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們的背影。喬小冉收拾完茶幾上用過的紙杯後,把椅子恢複到原來的位置,本來這些事情應該是專門負責清潔的阿姨做的,但喬小冉一向不習慣辦公室亂糟糟的不成體統。來到陳瀚的辦公室後,陳瀚正用手托著腦袋陷入沉思,臉上是十分苦惱的表情。“他們走了吧?多虧你足夠機靈,不然這幫警察還不知道要問到什麼時候,我實在不耐煩了。”陳瀚鬱悶地說。喬小冉聳聳肩,臉上掛著迷人的微笑,“這本是我分內的事情,陳總實在不必誇我。”“用不著謙虛,改天有空我請你吃飯吧!”“真的嗎?”喬小冉跳了起來。陳瀚假裝咳了一聲,故作嚴肅地看著心花怒放的喬小冉。“啊,對不起,我……有點沒忍住。”喬小冉低下頭,雙頰粉撲撲的,竟有些少女般的嬌羞嫵媚。——徐濤離開天宇集團的辦公大廈後,讓李亞軍把剛才寫的詳細筆記拿給他看。一個月前,陳瀚在父親陳鴻慶的口中得知,將和旭日集團董事的千金薛珊訂婚。雖然陳瀚並不喜歡薛珊,但又無法讓固執的父親改變心意,在束手無策的情況下,他隻能通過酒精來麻痹自己日漸苦惱的內心。終於,又是一個燈紅酒綠的晚上,陳瀚在酒吧結識了同樣迷茫的李雪,寂寞的長夜,兩人相談甚歡,短短幾個小時就一起去了酒店。之後,為了得到彼此想要的東西,陳瀚一直和李雪秘密約會,但兩人從來沒有直接聯係,而是通過司機去師大接送李雪,保持著短暫而又親密的肉體關係。不過,這種微妙關係最終還是在不久前被薛珊發現,在這種情況下,他並沒有停止和李雪約會。陳瀚認為薛珊知道這件事反而更好,他想通過和李雪的關係,達到讓薛珊認為他是一個花心的男人,率先放棄訂婚的目的。但事與願違,薛珊並沒有如他所願放棄和他訂婚,而是把此事透露給陳瀚的父親陳鴻慶。在陳鴻慶施加的壓力下,陳瀚最終隻能選擇和李雪斷絕那段關係。為了不讓事情變得難堪,陳瀚臨時決定去父親位於天鵝湖公園的私人彆墅,解決此事,並給李雪留下所謂的五萬元分手費。在事情處理得差不多的時候,大約十點半左右,陳瀚離開了那棟彆墅,並要求李雪明日一大早自行離開。陳瀚在酒吧和薛珊見過麵後,在將近十二點直接回家,並沒有再返回天鵝湖公園的彆墅。由此可見,案發當晚,陳瀚的行蹤雖有可疑之處,但他在被害人遇害的時候擁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即便如此,陳瀚的供詞也給警方提供了新的線索——不翼而飛的五萬元人民幣。徐濤很想知道,是誰又進入了彆墅,並且拿走了那些錢。如果凶手沒有彆墅的鑰匙,又在被害人死之前在彆墅客廳抽完一整支南京炫赫門煙,說明此人一定和被害人的關係十分熟悉。徐濤看完筆記後,和李亞軍交談了起來。“這件事你怎麼看?”徐濤漫不經心地問。“徐隊,你覺得陳瀚可能是在說謊嗎?”李亞軍沒有回答,卻好奇地反問道。“可能性比較小。”徐濤用布滿血絲的眼睛盯著李亞軍。“我也是這樣想的,如果撒謊的話很容易被揭穿。”“這就是為什麼,陳鴻慶對警方的態度轉變那麼大了。”李亞軍有點疑惑不解,問道:“為什麼,我還是不太不明白。”“其實,我認為陳鴻慶也懷疑過李雪的死和陳瀚有關係,所以剛開始他並不想配合警方的調查。“後來應該是和陳瀚確認過此事,得知此案確實和陳瀚沒有關係,所以他才會心甘情地配合警方調查,畢竟人是死在他的彆墅,估計他也很想早點破案,了結此事。”李亞軍顯然並不這樣認為,臉上還是茫然的表情,“既然這樣的話,那為什麼他要對我們謊稱不認識李雪?”徐濤笑了笑,為自己點了一支煙,“剛才陳瀚也說過,雖然陳鴻慶知道陳瀚在外麵有女人,但他並不知道這個女人名叫李雪,更沒有看過這個女人。所以當我們說出李雪的名字,甚至拿出照片給他看的時候,他當然會不認識。“而且,陳瀚手上的鑰匙是遠居國外的母親留下給他的,陳鴻慶應該不知道陳瀚竟然會有那棟彆墅的鑰匙。自然就不會想到,陳瀚會隨隨便便把一個女人帶進那棟彆墅。“所以,站在陳鴻慶的角度來分析,正因為他對兒子陳瀚沒有涉嫌此案有信心,更想急於破案了結此事,以防媒體輿論帶來的不良影響,所以才會轉變態度配合警察調查此案。基於這兩點,我認為陳瀚應該和此案無關。”“還有一點,剛才陳瀚說事發當晚十點半到十一點之間,他和一個女人在天宇路發生了車禍。可是,我們該如何找到這個女人呢?”徐濤擺了擺手,“不用找了!”李亞軍吃驚地“咦”了一聲,“僅僅憑額頭有顆朱砂痣,長得清秀美麗這樣的線索,可不能在短時間內找到這個證人呀!”“這事交給我,我應該認識這個人,至於你的話,幫忙去辦另一件事。”於是,徐濤和李亞軍分頭行動,由徐濤去山源市人民醫院找鄭文確認車禍的事情,而李亞軍則著手去調查關於李雪前男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