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死亡·26年前(1 / 1)

深淵 安柯 2426 字 3天前

山源市公安局位於麗南路,藍白相間的圍牆在眾多建築中十分突出,而樹立在市局大院裡的五星紅旗,更是在冬陽的照耀下隨著凜冽的寒風飄揚,從不遠處看,整棟市局大樓莊嚴而又肅穆。徐濤坐在狹小的辦公室裡,輕輕按壓著自己的額頭,看來是身體還未完全康複的原因,腦袋就像針刺般的難受。辦公桌上的電腦屏幕裡,媒體正在報道與此案有關的新聞,被害人李雪的父母正跪在師大門口討要公道,徐濤看著新聞畫麵實在苦惱。昨天晚上,李雪的父母從老家千裡迢迢地趕來確認了屍體後,在學校一鬨,媒體也開始聞風而動,各種捕風捉影的不實報道層出不窮。不僅如此,昨天被委派去師大走訪的調查員不但沒有查到什麼有利線索,反而讓整個師大學生變得更加風聲鶴唳。甚而有些自認為高明的學生,妄自猜測案情,衍生各種虛假流言,對被害人及其家庭造成許多不必要的傷害,同時也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警方對案件的偵破難度。昨晚被派去師大調查的調查員稱,因為李雪平常基本不住學校宿舍,所以和班上的學生交情都不深,學校老師更不用提了,他們對李雪隻有一點點印象,平時上課也就打個照麵,如此簡單的社會關係讓調查工作毫無進展。徐濤回想昨天下午離開陳鴻慶的彆墅後,分彆去找陳瀚和薛珊的情景。兩人對於警方的來訪,沒有露出任何驚訝的神色,反而異常鎮定。而且,兩人幾乎都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特彆是兩人對於11月30日下午五點,和陳鴻慶相約在“西華Tosa”餐廳的事情言辭一致,簡直滴水不漏。陳瀚當天下午五點之前一直在公司,可是,從下午五點到晚上十點半這段時間,他對警方說自己一個人在公司的私人休息室裡休息,並沒有人可以做出證明。但當徐濤提出要查看公司的監控錄像時,卻發現整個公司12月1日之前的監控錄像已經被徹底刪除。也就是說,當天陳瀚是否真的一個人在公司休息室內,誰也無法證實其真假。不過,他告訴警方,那天晚上十點半左右,薛珊約了他一起去酒吧。徐濤覺得陳瀚的不在場證明非常值得懷疑,不過薛珊的話又讓他無法打消了那個念頭。薛珊在案發當天下午五點之前一直在公司,這一點和陳瀚類似,之後她和陳鴻慶在“西華Tosa”吃完飯就回到了家,據她所說,在晚上十點半左右她接到了陳瀚的電話,之後兩人一起去了位於天元路街道的一家酒吧。徐濤來到他們所說的那家酒吧,查看了酒吧前台的監控錄像,已經確認11月30日晚上十一點左右,陳瀚和薛珊確實去過酒吧,兩人一直到接近午夜十二點才離開,應該沒有說謊。唯一不同於陳瀚的是,薛珊在徐濤問起是否知道陳瀚和彆的女人,有什麼不正當的關係時,沒有陳瀚那麼淡定,她的表情有些令人捉摸不透,在徐濤看來,那是一副明明隱藏了什麼事情,卻又不能一吐而快的表情。徐濤一邊思考,一邊用筆把自己認為有價值的線索記錄在筆記本上。第一點,從犯罪現場開始,現場包括屍體在內,看起來完全不像是一樁謀殺案,連徐濤也懷疑過被害人也許死於自殺,但隨著他們對現場的仔細勘察和屍檢解剖,他們發現,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第二點,在犯罪現場,徐濤發現了一支年輕人喜歡但價錢並不高的煙頭,這支煙頭所傳達的訊息很明確,就算這支煙不是凶手抽的,也有可能是和被害人相識的人留下的。總之不管是誰抽的,昨晚一定有人去過那棟彆墅,而且通過殘留在過濾嘴上的NDA可以判斷,極有可能是一名男子,徐濤猜想,這名男子的年齡應該不會超過三十歲。第三點,根據發現屍體的目擊者回憶,她進入彆墅的時候,彆墅的門窗都是緊閉而且完好無損的,所以基本可以排除凶手強行進入彆墅殺人的可能性。也就說,結合第二點,昨晚極有可能是被害人自己開門讓熟識的男性進入彆墅,結果兩人很意外地發生了糾紛,最終釀成大禍。事情發生後,凶手還自作聰明地認為偽造現場就可以蒙混過關,讓警方誤以為被害人是自殺身亡。徐濤想,除此之外,似乎也不能排除另一種可能性,就是原本擁有這棟彆墅鑰匙的人,自己開門潛入彆墅作案。但徐濤又想了想,決定先不予考慮這種情況。倘若陳鴻慶沒有說謊,真的隻有他和負責打掃衛生的保姆擁有那棟彆墅的鑰匙,那麼他們兩個人又都有合理的不在場證明,所以凶手就不可能會有彆墅的鑰匙,就目前來看,這一點完全可以先排除。第四點,也是最令人匪夷所思的一點。位於天鵝湖公園的1號彆墅屬於陳鴻慶的私人休息場所,除了他本人和負責打掃彆墅衛生的保姆外,其他人根本沒有彆墅的鑰匙。如果陳鴻慶和那名保姆並不認識被害人,那麼被害人是怎麼進入彆墅裡麵的,她進入彆墅的目的又是什麼。徐濤正想往下接著分析的時候,卻發現背包裡的手機震動了起來,嗡嗡聲在安靜的辦公室裡格外清晰。電話號碼顯示的是一個本市的陌生座機號碼,按了接聽鍵才赫然發現,原來是市人民醫院的鄭醫生。鄭醫生說她從昨天開始,就已經打了好幾通電話了,可徐濤一直沒有接電話,從昨天上午她們發現徐濤離開醫院後,到現在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天半,所以她們非常擔心徐濤的身體狀況。聽完鄭醫生的話後,徐濤感到非常抱歉,但對方似乎並沒有因此生氣,反而十分體貼細致地囑咐他該怎麼照顧自己。掛完電話後,徐濤翻看通話記錄,才後知後覺,鄭醫生已經打了三個電話給他,但他卻隻接到了一個。從昨天下午開始,他的手機就放在挎包裡沒有拿出來,後來一直在忙於調查線索,根本沒有碰過手機。而且像這種陌生電話號碼,他一般會認為是浪費時間的騷擾電話,大多數情況下都會置之不理。他想象著昨天鄭醫生和護士小姐發現他消失不見的情景,覺得自己擅自離開醫院做得確實有些欠考慮,但倘若當時他把自己要提前出院的想法告訴她們,恐怕她們也不會很乾脆地答應他。“徐隊,飯來了,今天吃蘿卜燉羊肉,可香了。”李亞軍端著兩盒飯菜走進徐濤的辦公室,樂嗬嗬地說。徐濤搖了搖頭,根本沒看桌上的飯菜一眼,他拿起茶杯,喝了口水,然後心事重重地說:“我吃不下,你多吃一份吧!”李亞軍歎了口氣,“徐隊,我知道你還在想案子的事情,但人是鐵飯是鋼,你身體本來就沒完全恢複,不吃飯怎麼吃得消?”“我不是不吃,是真沒胃口。”“沒胃口也吃一點吧,不然我也不吃了。”李亞軍把剛拿起的筷子又放下。“我說你小子……”徐濤正要惱了起來,可話還沒說完,卻看見李亞軍從兜裡掏出香煙和打火機。“既然我們都不吃,那先抽根煙再說吧!”李亞軍遞給徐濤一根香煙,賊賊地笑著說,“徐隊,你是不是懷疑過陳鴻慶的兒子陳瀚?”徐濤接過煙,滿臉狐疑地看了李亞軍一眼,隻見他像是心裡憋著什麼話,故意和他繞彎子似的,“我的確懷疑過他,可是,他不可能是凶手。”“雖然可以這麼說,但恐怕他也不能輕輕鬆鬆地置身事外呀!”徐濤聽完李亞軍的話,心裡陡然一驚,“說實話,是不是有什麼好消息了?”李亞軍用打火機給徐濤點上煙,之後又給自己點上,先吸了一口,才開口說:“本來想讓你好好吃頓飯再和你說的。”“就你小子,還想給我耍花招,趕緊說吧!”徐濤笑道。“派去師大的調查人員來了消息,說有人透露被害人李雪曾經和陳瀚交往過。”“那為什麼現在才說?”徐濤質疑道,他們昨天就派調查人員去師大調查了,結果一無所獲,但今天又突然傳出這樣的消息,實在令人懷疑。“好像是學校論壇裡有人對李雪的死做出大膽推測,然後有一個評論說她聽人說李雪和本市富二代陳瀚有過一段情史。”“找到散播此事的人沒有?”徐濤急切地問。“找到了,是一個英文係的大一女生,但她和李雪根本不認識,之所以會散播這樣的消息是因為覺得好玩,其次是她昨晚的確親耳聽到有人這麼說過。”“看樣子,連她也不知道是誰說了那些話吧!”“正如你所說,她是昨晚下自習,在路上聽到一個男人和彆人打電話這麼說的,因為路上太黑了,又看不清對方的臉。但我覺得,不管這條線索是真是假,還是先找陳瀚本人確認比較好。”徐濤點點頭,站了起來,把未吸完的煙掐滅,從李亞軍的表情來看,他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雖然他也暗自認為這是一條振奮人心的線索,但卻總覺得有一種讓人故意牽著鼻子走的感覺。根據那名大一女生所說,因為天黑才會看不清散播那條消息的人,但徐濤認為,恐怕正是因為天黑,那個人才會故意當著她的麵說出這樣的話吧!徐濤再次坐了下來,往嘴裡灌了一口水,然後對李亞軍說:“我們吃飯吧,吃完再根據這條線索展開調查!”李亞軍咧嘴一笑,“哎”了一聲,立馬把煙扔掉,拿起筷子一頓猛吃。徐濤看著李亞軍,覺得李亞軍雖然已經是三十幾歲的人了,但在他麵前卻還像一個二十出頭歲的毛頭小子似的。想想這幾年來,他們一直親如父子,攜手偵破各種案件,徐濤感覺到一陣欣慰感。“徐隊,”李亞軍說,“其實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你說吧!”“關於二十六年前的那樁案子……到底發生了什麼?”李亞軍聽徐濤說過好幾次了,卻沒有真正問過徐濤那樁案子的事情。徐濤一愣,沒想到李亞軍會突然問這件事。他把筷子放下,伸手去拿桌子上的香煙盒。他又點燃了一支香煙,從嘴裡吐出白色的煙霧,臉上的表情十分凝重。“二十六年前,在天宇路附近,發生了一起凶殺案。其中一位死者是一名企業高管,名字叫成毅。而另一位死者,卻是一名普通的工人,名字叫周建林。”李亞軍全神貫注地聽著,問道:“可我不明白,這起案子,和陳鴻慶有什麼關係呢?”徐濤很長時間陷入沉默,像是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但他最終還是開口回答道:“當晚,其實還有一個幸存者,那就是成毅的妻子,林佩珍。根據林佩珍的描述,當晚他們在回家的路上,半路遇到一個陌生的男人攔截。“凶手搶劫財務後,把成毅殺害後,接著又想殺林佩珍,但林佩珍卻被突然路過的周建林所救。之後,林佩珍報警後,我們趕到現場,發現周建林也已經被殺害。而林佩珍一口咬定陳鴻慶就是凶手。”“為什麼?”李亞軍吃驚不已,隔著厚厚的白煙,他看不見徐濤的表情。“經過調查,我們發現成毅是陳鴻慶生意上的得力助手,而且成毅的妻子林佩珍曾經是陳鴻慶的戀人。雖說陳鴻慶有作案動機,可是,我們根本沒有查到任何證據,可以證明陳鴻慶就是凶手。”李亞軍若有所思地分析道:“徐隊,你剛才不是說凶手還搶劫了財務嗎?我想,凶手的犯罪動機,會不會隻是單純地想搶劫財務呢?”“我也想過這一點,但總覺得沒那麼簡單。”徐濤越想眉頭皺得越深,兩鬢的白發讓他更加顯得衰老。李亞軍覺得實在不應該因為一樁時隔二十幾年的案子,再讓徐濤勞心勞神。他想起待會兒還得去找陳瀚,便笑著說:“徐隊,飯菜都要涼了,我們還是趕緊吃吧!”——兩人再次來到天宇集團的辦公大廈,雖然前台小姐在昨天就已經見過他們,但還是麵帶微笑地問他們是否有提前預約。為了防止事情給陳瀚帶來輿論方麵的負麵影響,徐濤和昨天一樣,並沒有說自己是警察,耐心地讓前台小姐幫忙轉告。之後,仍然和昨天一樣,陳瀚的私人秘書來到大廳,徐濤記得,此人名叫喬小冉,客觀地看起來其實長相一般,但身材倒是挺不錯。她穿著一件白色襯衫,下半身套了一條筆直的一步裙,米色高跟鞋讓小腿顯得更加纖細。喬小冉彬彬有禮地請徐濤進了貴賓接待室,然後給他們倒了一杯熱茶,便讓他們稍微耐心等待,就離開了。貴賓室裡隻有十幾平米,正中央有幾張沙發和一張茶幾,裡麵的牆壁有一個巨型書架,書架不遠處放置了一些綠植,陽光能夠直接從寬敞的落地窗照射進來。徐濤站在明亮的落地窗前,俯視著整個山源市區,頓時覺得心曠神怡。陳瀚進來後顯得非常詫異,表情隱藏著不安。徐濤看著陳瀚,依然是西裝革履,精剪的短發也十分利落,整個人看起來給人一種非常乾淨桀驁的感覺。“請問究竟還有什麼事情呢?”徐濤還沒開始問,陳瀚就已經先開口了,真是年輕人的性子。“還有些事情,有必要再找你問清楚。”“昨天不是已經問得很清楚了嗎?”陳瀚睜圓眼睛,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徐濤笑了笑,“其實也沒那麼複雜,我們隻是想問一下,你30號下午五點到晚上十點半到底做了什麼。”“我已經說過了,在公司私人休息室休息,”陳瀚用不耐煩地語氣說,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我還有會議要開,還有什麼問題嗎?”“可是我們的調查員居然發現,你和被害人李雪是非常親密的戀人關係,請問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陳瀚站了起來,全身都在顫抖,“謊言,都是謊言,我和她怎麼可能是戀人?你們有證據嗎?”徐濤看見陳瀚反應這麼激烈,在心裡暗笑,其實答應已經很明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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