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幾分鐘後,陳鴻慶終於來到客廳。他身上穿著一件厚厚的羊絨睡袍,看起來氣色不太好,似乎才剛起床,但一頭茂密的頭發卻梳得十分整齊。“原來是徐警官啊,讓你們久等了。”陳鴻慶坐下後,立刻有人端來咖啡,他抿了一口,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多年未見,陳先生真是沒什麼變化呀!”徐濤由衷地感慨道,眼前的陳鴻慶雖然年過五旬,但樣貌看起來仿佛隻有三十幾歲,屬於那種非常受年輕女性追捧的中年男性。“時間一晃幾十年了,你我也都老了。不過,真的沒想到,我們竟然又是因為謀殺案坐在一起。”陳鴻慶搖頭苦笑,“不知徐警官非要見我一麵是要確認什麼事情呢?”徐濤知道陳鴻慶指的是二十六年前的那樁案子,隻能在心裡強迫自己避免再去想那些事情。徐濤再次拿出被害人的照片,遞給陳鴻慶。陳鴻慶皺著眉,覺得莫名其妙地拿起照片看了一眼。“這是被害人,我想了解一下,陳先生和她是什麼關係呢?”陳鴻慶立馬變了臉,臉上略有些不快,他似乎不明白徐濤為什麼會這麼問。“我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更彆談有什麼關係了。”徐濤和李亞軍覺得無法置信,如果被害人是在陳鴻慶的私人公寓裡遇害,那麼用常人的邏輯去判斷,兩人多多少少應該會有些關係,而此時陳鴻慶臉上的表情看起來不太像是在說謊。“可是,被害人的屍體的確是在你的彆墅裡被發現的,這又該怎麼解釋呢?”陳鴻慶冷笑了一聲,“對於這個問題,我也覺得納悶,近一個月來我都沒有去過那棟彆墅,事情發生後我盤問過負責打掃衛生的保姆,她也對此也毫無頭緒。”“那可真是傷腦筋呀,”徐濤表麵上搖頭附和道,心裡卻無法真正相信這個說法。如果保姆和他都不認識被害人,那麼被害人是絕對不可能進入彆墅的,更彆提那棟彆墅每隔幾天都會有人過去打掃。“那麼,彆墅的鑰匙有沒有丟過呢?”徐濤有所目的地問。陳鴻慶似乎對此早就做好了準備,他從睡衣口袋裡拿出兩串鑰匙,放在茶幾上,鑰匙和玻璃茶幾發出清脆的響聲,“事發後我把鑰匙收了回來。”他指著其中一串比較新的一把對徐濤說,“這是我的,我一直放在這邊的書房裡。”然後又指著另一把說,“這串是保姆的,鑰匙是特殊材質做成的,所以如果是丟了後重新配的是能夠輕而易舉就被發現的。”“真的隻有這兩串鑰匙?”徐濤再次確認。“就目前來看的話,真的隻有這兩把鑰匙。”徐濤把兩串鑰匙拿了起來,仔細比對,兩串鑰匙並無太大差彆,如果說其中有一把鑰匙是重配的,似乎不太可能。他深知關於被害人是如何進入到彆墅裡麵的問題再問也沒有結果,所以打算先將這個問題擱置在一旁,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先排除陳鴻慶的嫌疑。“昨天下午五點左右,你是否去過天宇路的那家名叫‘西華Tosa’的餐廳吃過牛排?”“是的,我去過,請問有什麼問題嗎?”陳鴻慶反問道。“也沒什麼,隻不過我想知道,當時和你一起用餐的人是誰?”陳鴻慶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頭發,展現出一種中年男性的特殊氣質,“你們懷疑和我吃飯的人是那個女孩?”徐濤不置可否,隻是定定地盯著陳鴻慶,一言不發。陳鴻慶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和我一起吃飯的人是我兒子的未婚妻,她是旭日集團董事的千金,名叫薛珊。”說完,他又補充道,“你們可以找她確認,這事我兒子也知道。”“你們大概聊了些什麼事情呢?”“連說話的內容也非問不可嗎?”陳鴻慶看起來有些動怒。“還請陳先生能夠見諒,我們辦案都是希望能夠知道事情發生的全部經過,如果此事由你親口說出來,總比我自己妄自猜測更好一些吧!”陳鴻慶冷哼了一聲,拉了拉自己的睡衣。“我們商量的是訂婚的事情。”徐濤和李亞軍聽完後,對視了一眼。陳鴻慶的兒子名叫陳瀚,國外名牌大學畢業的高材生,年紀輕輕卻已是陳氏企業的主心骨,現在擔任公司的總經理一職。以前娛樂新聞會時不時出現這個人的名字,內容無非是誇讚此人有多麼上進,多麼有能力,不過徐濤倒從未聽說過陳瀚要訂婚的事情。“可是,商量訂婚的事情為什麼隻有你和未來兒媳婦兩個人呢?”這個問題是李亞軍問的。其實徐濤也十分疑惑不解,如果商量兒子和未來媳婦訂婚的事情,為什麼隻有陳鴻慶和薛珊兩人在餐廳碰麵,反而身為主角的兒子卻不在場。“這個嘛,本來是約好三個人一起吃飯的,可到了餐廳才知道,他臨時有事來不了。”陳鴻慶非常冷靜地回答。“那麼……”“他不在家,在公司。”陳鴻慶知道徐濤想問什麼,立刻打斷道,“你們還有什麼要問的就趕緊問吧,我想繼續休息了。”陳鴻慶表現出很疲憊的樣子,整個人看起來的確不太舒服。“最後一個問題,”徐濤點頭以示抱歉,“請問那棟彆墅除了你和做清潔的保姆以外,還有誰有那邊的鑰匙嗎?”似乎沒有預料到徐濤會問這個問題,陳鴻慶表情一僵,然後很快地做出反應。他機械性地搖了搖腦袋,直接了當地回答,“沒有。”離開陳鴻慶的彆墅後,徐濤心想,如果陳鴻慶所言非虛,那麼他暫時就有了不在場證明,也可以先排除他的嫌疑。不過,令他感到好奇的是,倘若昨天下午五點陳鴻慶和薛珊果真在一起用餐,那麼他的兒子又是因為什麼事情才沒能按時赴約呢?而且,為什麼上午還十分不情願配合警方調查的陳鴻慶,隻隔了短短幾個小時,態度卻發生了翻天覆地般的變化?除此之外,被害人又是如何進入那棟彆墅的呢?這其中的真相,究竟隱藏了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同一時間,剛剛接受警方詢問完的陳鴻慶,站在書房的窗戶前,撥開窗簾的一角,看著樓下的警車消失在馬路的儘頭,壓在心裡的一塊巨石總算落下。他拿起書桌上的電話,按了一個短號,電話立馬接通到天宇集團總經理辦公室。“打電話有什麼事情?”那頭傳來兒子陳瀚不耐煩的聲音。“警察剛剛來找過我了。”陳鴻慶說。“他們……為什麼要找你?”陳瀚的語氣頓時變得很緊張。“那個女人死在我的彆墅裡,警察當然會先懷疑我……”陳鴻慶埋怨道,“不然你以為他們為什麼要來找我?”“那你告訴我乾什麼?難道還懷疑我是殺人凶手?”“我隻是想提醒你,警察可能會去找你。”“我說過,那件事跟我沒有關係,你還是不相信我,是吧?”“我不想和你吵架,”陳鴻慶哼了一聲,“不過,你要記住,和警察說話的時候,一定要凡事注意,知道吧?他們可都是狐狸……”他剛說完,就聽到電話裡出現忙音。陳瀚已經把電話掛了。陳鴻慶無奈地歎了口氣,罵了一句,“臭小子。”心裡仍然十分不安。今天早上,在得知天鵝湖的彆墅裡發生命案時,他就立馬想到兒子陳瀚。但慶幸的是,陳瀚說那件事和他根本沒有關係。陳鴻慶相信陳瀚的話,認為既然這件事情和陳瀚沒有任何關係,就應該配合警方早點破案,畢竟是他的彆墅裡發生命案,他自然也希望警方能夠早點破案。——山源市麗中大道48號,天宇集團總部大廈。喬小冉終於把明天一早開會所需要用到的文件準備好了,她坐在萬向椅上打了個哈欠,伸了伸懶腰,一看電腦上顯示的時間是晚上九點,而總經理辦公室卻還透出光亮,頓時心裡有些吃驚。身為天宇集團總經理的助理兼秘書,喬小冉一直感覺有很大的壓力,幸好她是一個自律勤奮的人,才能得到上司陳瀚的信任,畢竟陳瀚是山源市首富陳鴻慶的獨子。喬小冉把電腦關機,整理好辦公桌,然後敲響總經理辦公室的大門。“陳總,都這麼晚了,還不回家嗎?”陳瀚仿佛沒有聽到她說話,靜靜地靠在椅子上沒有任何反應。喬小冉又連續叫了兩聲“陳總”,陳瀚才把頭轉了過來,錯愕地看著她。“有什麼事情嗎?”他的語氣很冷漠。“已經九點了……”“那就回去吧!”陳瀚打斷道。“可是……你還不回去嗎?”“用不著管我,快走吧!”喬小冉歪了歪頭,不經意間吐了吐舌頭。她用眼睛掃了一眼,陰影下陳瀚棱角分明的臉頰,那是一張好似逐漸沒有溫度,充滿憂傷的臉。十分鐘後,喬小冉離開公司來到大廈樓下。一般回家之前,喬小冉都會過天橋,去離公司不遠的天元路街道買夜宵。天橋上人流湧動,喬小冉也不知道為什麼,即使她已經非常小心了,卻還是莫名其妙地被人用力絆了一下。“啊……”喬小冉尖叫了一聲,感覺天旋地轉,整個身體直接往後仰,如果沒有人能拉她一把,極有可能會摔倒在地,更可怕的是,她也許會直接壓在走在後麵的人身上。然而,喬小冉所擔心的一切都沒有發生,一個男人在身後穩穩地抱住了她的腰。時間仿佛刹那間停止流轉。那種感覺,好溫暖,喬小冉竟有一種沉溺在幸福裡的感覺。喬小冉仰著頭,發現男人戴著口罩,頭上戴著衛衣的帽子,黑色的眼眸閃閃發光。男人把喬小冉放下,片刻間消失在人群之中,完全沒有給喬小冉道謝的機會。喬小冉愣愣地看著那道背影,心中思緒萬千。昏暗的街道上,有很多和她一樣剛下班晚歸的人兒,正在匆匆趕回家。喬小冉走在路上,腦子裡麵還在回想剛才發生的事情。路旁有一個餛飩攤,攤主是一個憨厚樸實的中年婦女。“小妹,吃碗餛飩吧!”女人說話的時候,嘴裡冒著熱氣,不停地揉搓著雙手。餛飩的味道陣陣飄香,喚醒喬小冉沉睡的味蕾,饑餓感隨之而來。“那就麻煩了,給我要一碗小份的餛飩吧,要多放點香菜,再稍微多放點辣。”喬小冉覺得很冷,拉了拉大衣。在路邊的小攤上買了喜歡吃的涼皮。吃完夜宵後,喬小冉在路邊散了散步,直到十點才開始往地鐵站走。她家住在一個離市中心不遠的城中村,是一個破舊小區裡麵的一間破房子,坐地鐵的話,兩站就能到了。冬夜裡的街道不僅寒冷,而且行人較少,一陣突然刮起的風都有可能讓自己受到驚嚇。在即將要到達自己住的小區時,喬小冉隱約感覺身後似乎有人跟蹤。她本以為是自己太累了,或者是黑夜的孤獨感讓神經太緊繃了,所以才會出現奇怪的幻覺,但事情顯然沒有那麼簡單,因為越來越清晰的腳步聲是那麼真實。在經過一條又黑又長的小巷時,背後的腳步聲像一條蛇一樣纏繞在她的心間,恐懼感也在心裡升騰,她隻能拚了命地往前跑。她本來想試圖大聲尖叫呼喊,可心裡卻不敢那麼做,她怕對方並無不良企圖,反而是自己多心,到時候造成不必要的麻煩。果然,在快要到達小巷儘頭的時候,小區門口的燈光赫然出現在不遠處,而身後的人影也消失得無影無蹤。正當喬小冉長舒一口氣,準備往小區門口走去的時候,前方的拐角處突然出現一個高大的人影,一個無法看清相貌的男人劫持了她,為了防止她大聲喊叫,還特意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彆動,”男人低聲咬牙威脅道,手上的刀抵住她的脖子,“不然我殺了你。”“彆……”喬小冉聲音顫抖著,“你要什麼,我都給你!”男人冷笑了一句,用蠻力拖動她的身體往一條黑咕隆咚的小巷子裡麵走。“啊……”喬小冉尖叫著,她感覺事情並不是單單搶劫那麼簡單。喬小冉掙紮了很久,卻仍是無力阻止被男人隨時拖走的命運。而在那最危急的一瞬間,他們身後又出現了另一個人影,是一個女人。“救我……”喬小冉尖聲呼救道。男人蠻橫地用手堵住她的嘴。女人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一下子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情,卻並沒有選擇驚慌失措地逃跑,而是故作堅定地大聲嗬斥道:“馬上放開她!”歹徒一聽,冷笑了一聲,仿佛對此不屑一顧,“我勸你彆多管閒事。”他繼續把喬小冉往後拖。“市公安局離這裡最多隻有二十分鐘的路程,但我父親是刑警隊隊長,他就在前麵的小區裡,你最好想清楚。”那名女子一步一步往前逼近,擲地有聲地說。“你……找死。”歹徒用刀在空中胡亂揮舞。“我隻是讓你自己選擇,”女子看起來自信滿滿地冷哼了一聲,麵帶譏諷地說,“也不知道你對這個路口熟不熟悉,這附近有好幾個隱秘的地方安裝了攝像頭,你剛才的行為已經完全暴露在攝像頭的範圍內了。“如果我是你的話,一定會乖乖放開那個女孩,而不是選擇自投羅網。”“你……”歹徒環顧了四周,語氣聽起來十分猶豫不決。“走吧,我再給你兩分鐘的時間考慮。”之後,喬小冉感覺自己的手提包被身後的男人用蠻力搶走,隨後整個人被用蠻力推倒在了地上。身後的女人趕緊跑了過來,詢問她有沒有受傷,喬小冉愣愣地哭了起來,並且非常感激地看著眼前的女人,卻發現眼前的女人是如此美麗。當她問到女人的名字時,女人隻淡淡地答道:“請不要客氣,叫我阿文就好了!”喬小冉永遠記得那個表情,鄭文沒有任何害怕,非常鎮定,似乎絲毫不擔心搶劫者會再次返回。後來喬小冉才知道,原來剛開始跟在喬小冉身後的人正是鄭文。她是醫院的醫生,因為在醫院值班,所以回來得也比較晚,當她看到前麵有同樣走夜路的喬小冉時,她希望能跟上對方的腳步,和對方一起打發走夜路的恐懼感。喬小冉問過鄭文,“你父親真的是市局的刑警隊隊長嗎?”鄭文噗嗤一聲笑著說:“那隻是我的一個患者而已,我不過是為了壯膽,撒了個謊而已!”“原來隻是你的患者……你也住在前麵的小區嗎?”“是啊!”當時,喬小冉心有餘悸地看著鄭文,怎麼也不敢相信,像鄭文這麼漂亮,高雅,又有氣質的女人,竟然也會住在那種老舊的小區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