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淼淼,你在為我擔心嗎?”他突然好整以暇地問祁淼,連清冷的眉眼都毫不掩飾地染上笑意。祁淼的腦子當機了一秒鐘。祁淼的印象還始終停留在校園裡高冷的沈男神,習慣了他的被動,一時還難以消化他現在這樣一句一撩的模式。明明約沈京餘出來,是為了解決他的問題。怎麼事到如今,卻被他騙著一步一步地承認自己的心情了。——不行,這件事要就此打住。“你怎麼樣?”祁淼開始主動發問。“沒什麼,我很好。我沒做過的事情,我絕對不會承認。”沈京餘篤定地說:“這件事,我也會跟你們一起調查到底。“祁淼不知道的是,在她之前,夏彥先代表集團找過沈京餘,旁敲側擊地讓他承認莫須有的罪名。兩個男人坐在陽光燦爛的咖啡廳,卻處處暗流湧動。“想喝什麼?”夏彥隨意地將菜單遞給他,餘光不著痕跡地觀察他的反應。原本一個主管一個疑犯,夏彥想至少在氣勢上能壓過他。但是眼前的沈京餘,沒有流露出任何不安的情緒。反倒是夏彥有幾分惴惴不安。“真是好笑,”沈京餘說:“我沒做過的事情,為什麼要證明我沒有做過。”“我跟你同學一場,我自然也不想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夏彥開始打感情牌:“這件事如果能夠私下解決,那當然再好不過。““你們大可以起訴我,”沈京餘不疾不徐地飲了剛上的咖啡,針鋒相對:“不用這麼大費周章地讓我承認莫須有的罪名。”最後的夏彥提出了一個折衷的方案:“你將所有的通訊設備上交,他的電腦裡也有不少客戶交代需要保密的資料,如此冒失地給出去證明莫須有的事,沈京餘絕對不會這麼沈京餘堅持地拒絕了他。“證據已經很充分了,不是你,難道還是公司的人嗎?”儘管夏彥得體地微笑著,沈京餘卻覺得很刺眼。沈京餘覺得,他似乎越來越看不透夏彥這個人了。“淼淼為了你,那麼拚命地找證據。我都不忍心看到她得知真相的樣子。”夏彥故意提起了祁淼,沈京餘臉上的神情終於有所鬆動。他們之間的話題,慢慢朝著祁淼開始偏移。“大學的時候,人人都知道祁淼喜歡你。”夏彥知道一小部分的真相,祁淼每次談起沈京餘來的時候總是諱莫如深,偶爾散落的碎片拚湊出她對沈京餘的喜歡。嚴格來說,他也不知道他們兩個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你喜歡淼淼。”“不,”沈京餘一字一句,斬釘截鐵:“我愛她。”“希望這次的事情,能讓你全身而退。”“你愛她?”夏彥的聲音裡隱隱含著怒火:“我這三年看她的狀態,完全不像是被你愛過的樣子。”“這是我和她的事。”沈京餘淡聲回了一句:“跟你無關。“夏彥輕蔑地笑了一聲。我當初沒有跟你競爭,是因為淼淼親口說喜歡的是你,我尊重淼淼的想法。可是現在的她呢?夏彥在看不見的地方緊緊地握住了自己的拳頭。——牽涉到這場商業的風波裡,沈京餘很難繼續在接手新的工作,索性專心致誌地開始配合公司那邊調查起這件事。倒是祁淼擔心他的心情不好,努力地想辦法要逗他開心,甚至每天準時地給他發個冷笑話看看。“今日份笑話,我給你說一個小明的故事吧,從前有個人叫小明,小明沒有聽見。”沈京餘的手機上又準時地收到了祁淼的冷笑話,才理解他到底在說什麼。現在的祁淼對他的要求幾乎是有求必應。這也真是隻有祁淼能做出來的事。完全忘記了五年前和他的小誤會,也忘記了自己之前信誓旦旦地說要避開他,一心隻想要讓他開心。現在能讓上心的話隻有一句。——沈京餘被誣陷了,沈京餘現在不開心。“淼淼。”“淼淼。”沈京餘連喊了三聲,祁淼才回過神來。明明是她先將他約出來,結果約出來以後,走神的卻是她自己。“對不起,我走神了。”“有沈京餘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過敏的後勁還沒過去,新的問題又接踵而至。雖然他不相信顛倒黑白,但是連日的查證還是讓他有些疲累。“辛苦你了。”“真不知道夏彥怎麼回事,偏偏在這個時候處處針對你。”祁淼提起夏彥來就氣鼓鼓的,接著又不解地詢問他:“你們上學什麼時候結下的梁子啊,他是真的一點也不讓步。”——還不是因為你。沈京餘在表麵上不動聲色,心裡卻想著這句話。有時候麵對祁淼的天真,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夏彥也沒錯。”沈京餘若有所思:“作為項目的負責人,他肯定比誰都要心急。”“你的意思是,我們還是去詢問一下瑞士方麵的代表?”祁淼提出了自己的疑問,整個公司都在忙著找究竟是在哪一方麵“淼淼,我不願意沒有證據,就懷疑任何一個人。”沈京餘的眼神很堅定:“也不能因為他之前做過的事,就對這個人妄下判斷。”“這樣的話,我和那些誣陷我的人,就沒有區彆了。”沈京餘這番話說得客觀理智,祁淼心裡的天秤不由自主地又往他這一方地偏移。“我可以很坦誠地說,這個念頭可怕得讓她自己都有些緊張,祁淼的心跳突然加快了。夏彥,監守自盜,為什麼卻沒有人想到這個可能呢。她也不願意這麼去想昔日的同學,可是他強調沈京餘是內鬼,態度強硬得太過反常。為什麼大家都忙著在外部找原因,卻沒有思考公司本身負責項目的員工?夏彥?也許他才是最關鍵的一環。這個時間點找夏彥太過尷尬,祁淼也不知道怎麼說。於是她找到父親幫忙。“爸爸,你能不能幫我夏彥的通話記錄和郵件往來?”“淼淼,這件事我也辦不到啊,你懷疑夏彥。”祁振閩敏感地察覺到女兒這麼做的目的性:“你懷疑夏彥?”“對,我懷疑他。”“爸爸,你想想,金魚這麼做對他有什麼好處?”“坦白而言,他是可以從中獲利的。”祁振閩猶豫了一會,給了一個中肯的回答。“好,就算是他想從中獲利,他為什麼偏偏選中這麼一家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再或者,懂得出賣機密,怎麼會傻到把自己的真實姓名透露給對方?”祁振閩也陷入了沉思。“爸爸,或者我們可以嘗試與瑞士那邊溝通一下?”“瑞士方麵的代表我們沒有權利驚動。”祁振閩對祁淼說:“他們隻是在等待一個結果。”“爸爸,這畢竟也是一條線索。”祁淼爭辯道:“不去試試,怎麼知道?”“你啊。”祁振閩無奈地戳了戳他的額頭:“你是打定主意他一定是無罪了的吧。”祁淼如小雞啄米一樣地點頭。“這件事發生的很蹊蹺,我答應你,我會好好調查。”祁淼原本隻是想來看看爸爸,現在看起來好像要在大陸長呆,這件事沒有解決,讓她一個人返回台灣平心靜氣地做自己的翻譯也不太可能。自己譯本的事,還是拜托母親通過郵件傳送過來吧。祁淼想著想著,就聯係了母親。“媽,你能幫我個忙嗎?”“傻孩子,你跟我客氣什麼。”視頻那端的祁媽媽微笑著,她一陣翻箱倒櫃地找到了。電話那端的祁淼傻兮兮地笑起來。“譯本我給你寄出去了。”祁媽媽關切地問了一句:“怎麼了,你爸爸原來說最多一周就可以回來,現在是出了什麼事嗎?”全公司上下仿佛都在打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該做的危機公關都做了,最重要的還是找到整個事件的始作俑者。事件進展到這裡,沈京餘依舊咬定自己沒有做過。對祁淼而言,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隻要一個眼神,兩個人還是並肩作戰的戰友。出乎意料,事情很快有了轉機,一枚U盤的出現,徹底扭轉了當時的境況。消息被證實的時候不可置信,這三年夏彥都勤勤懇懇,為公司的業績做下不少貢獻,怎麼會突然倒打一耙,做出這樣毫無商業道德的事來?“夏彥,這個u盤是你的嗎?”夏彥已經儘量把事情做到完美無缺,與工作有關的資料都設置了密碼。夏彥的笑容凝固在嘴角。其實祁淼原來打開這個u盤,隻是想確認究竟是誰丟失的。能在父親的辦公室進進出出的人很多,但是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夏彥。密碼是六位數的,祁淼想了想,試了手機號,也試了他剛入職時的編號,最後才像回憶起了什麼似得,認命地把自己的生日輸了進去。眼看著輸入密碼之後,她揉了揉眼睛,存檔都存得很清楚,以及一份兩者合作的合同。祁淼看到證據清清楚楚地擺在她麵前,甚至有幾分釋然。“夏彥,你究竟是為什麼要做出這樣的事來?”他聽到的小公主,嬌小的身軀護在沈京餘的麵前。“如果我說,因為你,你相信嗎?”夏彥全身的細胞都想叫囂這句話,但是很快又被他自己咽了下去。栽贓陷害這種低級的把戲,他戰敗,他認輸,他繳械投降。夏彥的心防潰不成軍。——淼淼啊,你永遠也不會知道我的心裡在想什麼。這個項目一直是夏彥在做著主負責。從項目的運轉開始,就受到了多方的關注,商業競爭裡慣用的伎倆一直支配著他的神經,有各式各樣的公司聯係過他,連續不斷地策反。但是他都拒絕了,作為公司的員工,職業道德是堅守的底線。最起碼的良知卻在這個問題上打了折扣。最後他神使鬼差地接受了對方的提議,甚至和對方在獲利的分配中商量,如果他們願意承擔風險,在不經意間暗示竊取設計的是另一個人,他甚至願意多讓三分利給對方。憑什麼,憑什麼是沈京餘啊,他明明離淼淼近在咫尺,卻始終覺得自己離她那麼遙遠。他知道涉及到的已經不是他一個人,而是整個公司的利益。——為什麼不能好好地利用一下這次,至少能抹黑一下沈京餘的形象。夏彥能看出公司上層主管對自己的賞識,甚至能感受到祁振閩也有那麼些許的偏向他,甚至有把祁淼如果自己好好地呆在公司裡,或許之後的。他在賭一把,如果大家都認定把設計出賣出去的是沈京餘,那他就贏了。沈京餘的出現,不僅把祁淼的心擾亂了,同時也打亂了他的節奏。五年後,他將騎士的份內本職做得很好,和祁淼的相處也始終不逾矩。他以為祁淼會有所鬆動,所以才選擇在那次孤注一擲,求一個答案。如果重來一次,他也很想問自己為什麼會作出這樣的事。他的家庭環境不好,雖然說起來,也是再平淡不過的家世。父母離婚,他從小由父親帶大的,父親雖然不經常對他動手,冷暴力卻沒少遭受過。他在外被欺負,被罵“野孩子”的時候一個人跑回家中,等待他的也隻有空蕩蕩的客廳。上學以後,他花了很長的時間學會和周圍的人相處,努力總結出一套對人對事的法則,最後發現溫和最容易討人喜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外表的溫和,溫柔是他的保護色,將自己縮在軀殼裡。似乎他害怕直到他遇見祁淼。那個女孩真的不一樣,她看起來似乎從來沒有那些憂鬱的過往,隻要他視線觸及的地方,她的笑容似乎一直都在陽光裡,旁人都能輕而易舉地感受到她那顆包裹在柔軟外表下那顆簡單乾淨的心靈。因為她不像他,她從來就沒有接觸到那些晦暗的情緒。他說不清祁淼,祁淼,他隻是想好好地保護她,讓她永遠也沒有機會遭受到他曾受到的傷害,可是這樣的感情卻不曾得到回應。他被祁淼拒絕以後,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像她觀察沈京餘一樣觀察她,無論何時何地,一顰一笑地牽動著他的心。她回到台灣,他也失去她的消息,心裡仿佛被挖空了一塊。無法企及的陽光。如果說愛,那他比祁淼喜歡得更加謹慎,更小心翼翼,更不動聲色啊。所幸功夫不負有心人,讓他再有機會,他欣喜若狂地在酒會上遇見她,他怕自己的情緒流露得太過明顯,會嚇到小公主。過去的這三年裡,他打著朋友的名義,陪淼淼去過很多地方,偶爾關係好的時候,也見過她燦爛的笑靨很多時候,這可怎麼辦呢,他恰恰是最自私的那個人,不想跟任何一個外人分享祁淼好看的笑顏,更不想和任何一個人——感情這事從來就不講求先來後到,也從來沒有說付出和回報會有正比。這種說法他很理解,所以沒有強求。可是能稍微靠近她一點點,似乎又讓自己的心狂喜起來。沈京餘的出現,讓他的心裡瞬間升騰出危機感,也讓他和祁淼的關係急轉直下。他不止一次地想過失敗會造成的影響,自己身敗名裂,他願意承擔一切後果和優由之帶來的連鎖反應。他自嘲道,任何一個會理智思考的正常人,都不會走出這一步。但是,萬一成功了呢?這樣樂觀的猜想讓他瞬間熱血沸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