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路上會堵車的緣故，沈京餘和她的見麵時間約定得很早，不知是不是因為早起的緣故，沈京餘的臉色顯得很疲憊，兩個人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祁淼覺得現在自己有了長足的進步，她終於能邁過自己心裡的坎，在麵對沈京餘的時候臉不紅心不跳了。“李紓最近怎麼樣了？”祁淼深吸了口氣，問出藏在他心裡的問題。從見到沈京餘開始，甚至也沒聽到黎歡歡他們提到她。“李紓，什麼李紓？”沈京餘凝眉，不知道她突然發問的目的，隻好按照自己的理解，照實回答這個問題：“畢業以後就不太聯係了，老實說，我也不清楚她現在在哪裡。”祁淼從他口中得到了答案，突然莫名地鬆了一口氣。——看來他和李紓的事，也是過去式了。“怎麼了，突然提起她。”沈京餘似是不解她這麼問的目的。“沒有，”祁淼解釋道：“就是見到了所有人，沒有見到她。”兩人無聲無息地繼續沉默，站在巨大的玻璃窗前，期間沈京餘給祁淼買來了飲料，貼心地遞到她的手裡。“淼淼，如果我說我現在的心情一如五年前呢？”沈京餘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將這句話說出口。而祁淼的思緒還困在他回答關於李紓的那個問題裡。——五年前，那是什麼意思？是說他還喜歡李紓嗎？可是喜歡她應該去找她啊，在自己麵前說什麼。祁淼越想越生氣。但她還是努力掩飾，不想讓沈京餘看出來自己的神情，所以祁淼試圖開始了另一個話題。“歡歡和延昭是什麼時候在一起的呀？”祁淼問。五年前的祁淼他一眼就能看透，現在的他卻捉摸不透祁淼的心情，尤其是她接二連三地避開自己的請求。而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他們啊。”提到黎歡歡和許延昭，沈京餘的表情也緩和了一些：“速度比誰都快，大學畢業以後就結婚了。”“你一定要回去嗎？”沈京餘在送她去機場的路上，卻看見他眼裡盛滿了複雜的情緒。——沈京餘這聽起來戀戀不舍的語氣，是不希望自己離開嗎？祁淼覺得是自己的主觀能動性在作祟，趕緊把自己腦子裡的這個想法給清理出去。“我已經在這裡耽誤了很久時間了，上周才剛接了一位國內作家的作品，已經快到交稿期了，再拖就完不成任務了。”祁淼認認真真地跟他解釋。耽誤這個詞，在沈先生的耳朵裡聽起來並不那麼舒服。“京餘，你彆送了，接下來也不遠，我就自己走吧。”在登機口的地方，祁淼讓沈京餘停下自己的腳步。原來不知不覺間，他已經送她走出去這麼遠了。沈京餘被祁淼這麼一調侃，心情稍微好轉了幾分。寬闊的機場大廳，明亮的燈光在，道彆的感傷和重逢的溫情都在同一時段上演。沈京餘克製著自己想去擁抱她的衝動，看著祁淼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自己的視線。同時消散在他耳邊的還有一句：“再見。”上次的祁淼是不告而彆，這次是他親自送她離開自己的視線，卻沒有想到更好的辦法將她留下來。況且那件事她還並不知道。沈京餘的腦海中又浮現出嚴肅的神情。“無論你是不是清白的，我都不希望在事情解決之前，讓她知道這件事。”再見嗎，這次是再次見到，還是再也不見呢。——“各位旅客請注意，AC0842因故延誤，起飛時間待定。”登機口公式化的女聲播放了好幾遍。“真倒黴，怎麼又碰上航班延誤。”“是啊，我下程的飛機都已經預定好了。”“我剛把手機的天氣預報打開看了，好像是因為雷暴的原因。”滯留在登機口的旅客都怨聲載道，紛紛吐槽其這突如其來的雷暴天氣。祁淼安安靜靜地坐在座位上，祁振閩信誓旦旦地跟她保證說處理完後續工作以後，絕對按照約法三章回家休息。此時距離預計的起飛時間已經過去了整整三個小時。登機口的廣播，祁淼被裹在擁擠的人群裡，緩緩地朝著登機口的方向湧去。在這個期間，她提前把手機調成了飛行模式，卻在臨登機的時候忍不住打開微信。或許，沈京餘會發消息詢問自己現在到哪裡了，就算是祝她一路順風也好啊。“水水，你到台灣了嗎？”她收到了黎歡歡發來的一大串語音。緊接著又是一條消息：“我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她吃力地把機票遞給乘務員，又用手指劃開下一段語音。“水水，沈京餘出事了。”航站樓外一個炸雷，隔著密閉的玻璃窗，聲音還是震耳欲聾，將人群嚇得驚慌失措。祁淼的心情也在此刻墜入穀底。祁淼幾乎沒有思考，甚至也沒有耐心把接下來的語音聽完，就很快就往反方向跑去。“誒，小姐？”乘務員還把她的票攥在手中查驗，冷不防的一個嬌小的人影從她眼前匆匆過去。祁淼跑到了機場外，迅速招手叫了一輛計程車。按這個時間計算的話，正好是他送自己回去的路上嗎，如果他真的發生了什麼，她可能永遠沒辦法原諒自己。了解事情的最快渠道應該是問，想到這裡，祁淼立刻回撥了一個電話給黎歡歡“怎麼了，歡歡？”“我今天正好想去沈京餘那裡，要不是魏尚說漏了嘴，我也不知道這件事……”誰知道黎歡歡的語氣聽起來也很焦急，甚至沒來得及問祁淼現在在哪裡。在和瑞方合作的這條生產線裡，使用了全新的設計包裝，因為保密也沒有事先對外公布，申請專利的事也還在著手進行。誰也沒有想到，這項設計卻出現在國內另一家公司的產品發布會上。原本可以當作侵權的案例來不急不緩地解決。好巧不巧，瑞士的公司正好看到了這則發布會，一時間氣氛變得無比尷尬，代表團的負責人怒氣衝衝地找到公司的負責人質問。瑞方的代表團很重視這件事，甚至特地留下一個人在中國負責解決這次的爭端。祁淼沒有見到沈京餘，分公司的會議室裡，她第一個看到的是自己的父親。“淼淼，你怎麼回來了？”其實事情已經發酵了好幾天，祁振閩不知祁淼是從哪裡得到的消息，轉念一想，又理解了自己女兒幾分。“爸爸，這不可能。”沈京餘的為人她絕對可以擔保，誰都有可能作出這種事，但是偏偏不可能是沈京餘。“淼淼，事情已經發生了。”祁振閩的內心一樣的焦灼萬分，安慰自己的女兒。從商數十年祁振閩什麼大風大浪沒有見過，這種商業上拙劣的把戲肯定不能把他擊垮，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合作方瑞士的公司一旦要求解約，他們隻能無條件接受。他倒不要緊，但是公司平白無故地承擔幾十萬的損失，這些損失最終會以各種形式落在員工的頭上，祁振閩不願意看到這樣的狀況發生。祁振閩年紀漸大，早對金錢利益也沒有了追求。可是他依舊要為公司的設計部門負責，不能對不起日夜操勞的任何一個員工。祁父的處理還算冷靜，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必須要給瑞士方麵一個交代，一旦涉及到利益層麵，沒有人會隨隨便便地放鬆。也很快明白過來，這種商業上的盜取，一定是有人將合同裡的包裝方案透露出去，那家公司才會那麼快收到風聲。——換而言之，公司裡一定有內應。祁振閩用了最快的途徑聯係到那家盜用了他們的方案的小企業，卻沒料到對方反咬一口。為了保密需要，之前合同的細節從來沒有對外公布。也就是說，第一個出現在公眾視野裡，就是那家私人企業公布。——先到者先得，多麼可笑又糟糕的一個認知啊。這個設計的價值每個人都看得到。公司的發布會一開，許多媒體將鏡頭都對準這家私人企業，毫不吝惜言辭的誇獎，將他們看作是冉冉升起的新星。祁振閩還是沒有放棄，該走的流程還是一樣要具備：“如果你們執意不承認，那麼我們隻能在法律上對方的聯係人一聽說祁父要向他們寄去律師函，頓時慌了手腳。接下來的回答，更加做實了那個人的罪名。“是一位姓沈的先生，聯係我們的。”沈？負責這次合作的核心團隊，並沒有哪個姓沈的員工。祁父的心裡突然了然。祁振閩對自己合作的人向來放心，資料也是毫無保留地就交給負責口譯的公司，也就是沈京餘那裡，保留有一份公司設計的原件。所有懷疑的矛頭在一瞬間都指向沈京餘。祁淼突然在心裡——所以這件事，在她還在這裡的時候就已經發生了，如果不是歡歡發現這件事，所有人都打算永遠瞞著她了。隻是從始至終怪不得沈京餘那天的神情那麼奇怪，好像不太像平日裡的他，“淼淼，”“可是事情不是這樣的。”祁淼試圖替沈京餘解釋：“金魚因為爸爸的口音過敏暈倒了，這幾天一直都在醫院修養身體，怎麼可能有機會對外界透露消息呢？”“這不正好是可乘之機嗎？”一直沉默不語的夏彥在旁邊反問了一句：“淼淼，你不要把事情想象得太簡單了。”夏彥用了大人的口氣，讓祁淼的心裡說不出的彆扭。在沈京餘的事情上，夏彥似乎突然扮演起了鐵麵無私的包公形象，分外較真。無論說什麼，都絕不妥協。“是嗎？我跟他在一個學校這麼久，也從來沒有聽說過他有這種過敏的症狀。““再說，對台灣腔過敏，不會太過於天方夜譚了嗎？”夏彥似乎要做實沈京餘的罪名，滴水不漏地拆解祁淼為沈京餘立的論。“他突如其來的昏倒，的確很讓人懷疑。”對台灣腔過敏這件事，本身就讓人難以置信，夏彥甚至惡意揣測地認為他不過是裝出來的假象。祁淼有些著急，嗓音不知不覺也提高了幾分：“那是因為你從來沒有主動去了解過他，所以才會不知道這件事。”夏彥沒有直接反駁，他走到辦公桌前，凝神看了一會那份包含設計方案的合同瑞士那邊提供的標誌和說明都是德文，就算有員工直接拿給國內的那家小公司，除了他，誰還有這種本事將資料翻譯“淼淼，你看。”夏彥把聲音放緩，以往那個溫柔的他似乎又回來了：“我們反過來做一個推測，這份合同的關鍵數據是德方提供的，誰還有這種本事，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資料翻譯成可供推廣的中文形式？”“不可能是他。”祁淼覺得跟他說不清道理，索性就咬死這一句話。“人不可貌相。”夏彥麵對祁淼的眼神，聲音依舊柔和：“淼淼，你沒有從過商，裡麵的爾虞我詐多得讓人可怕，正人君子也可能下一秒就變成奸佞小人。”這句話的暗示意味太過明顯，祁淼不自禁地覺得心裡不好受。所有的人都可以，唯獨沈京餘不會。祁淼依舊在心裡堅定著這一點。祁淼思前想後，輸入的微信消息又幾度清空，現在是非常時期，最後還是決定放下心裡糾結的事和沈京餘約見一麵。——再怎麼說，沈京餘也算得上是她的好朋友吧。她在心裡默默確認了一遍，朋友有難袖手旁觀，這肯定也不是祁淼的風格。“好。”她很快收到沈京餘的回複，又是簡單利落的一個字。“沒想到再次見到你，是因為這件事。”祁淼被沈京餘這麼一說，有些不好意思。這次的沈京餘絲毫沒有作為嫌疑人的自覺，仿佛完全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你怎麼看？”沈京餘饒有興致地關心起她的意見。——我能怎麼看？當然是百分之百地相信你了。沈京餘抬頭，正好看見祁淼杏眼裡的堅定。看來他的淼淼，還是一如既往地相信他。就算其他人都存有疑慮，隻要她的淼淼依舊站在他的這一邊，他就有無限的力量去往下查明真相。——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