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來全不費功夫，祁淼的眼睛一亮，激動得要暈倒了。晚上的氣溫有些涼，他換了件牛仔夾克。從她的角度，正好能看見他專注的側臉和棱角分明的五官。祁淼心理鬥爭了許久，本能地從超級喜歡的台灣偶像劇裡尋找論據。袁湘琴那麼笨，都把江直樹給征服了，那她還經常被親朋好友誇長得好看，那成功的幾率應該大得多吧！台偶追男第二招，機會都是靠自己創造的。她成功地說服了自己。聽說男孩子第一眼就會把女生下意識分類。這還是曉穎用親身經曆告誡過她的，曉穎費了好大的周章，好不容易把從初中開始暗戀的男孩變成了朋友，結果卻被用上述理由殘忍地拒絕。祁淼才不要重蹈覆轍。聽說男孩子都會把對自己表白的女孩記在心裡，那她一定要有個彆出心裁的開場設計。——要是成功了皆大歡喜；要是失敗了，至少自己讓他印象深刻，也不算太虧。之後的祁淼再也沒聽進老師說的半個字，就看著沈京餘癡癡地傻笑。小哥哥喜歡轉筆，小哥哥的書包是黑色的，小哥哥笑起來的時候右邊臉頰有酒窩。祁淼在腦海裡新建了一個名叫“小哥哥”的文件夾，很有條理地連續增添了這三條內容。老師不知道怎麼回事，很沒有作為一節公選課的覺悟，連續兩節課都沒有中間休息，整個教室的氣氛都懶散下來，同學們各乾各的事。她輕手輕腳地往前挪了兩排，眼看距離沈京餘隻有一步之遙的時候，書包旁的水杯卻非常不給麵子地掉出來，啪地發出巨響。講台上的老師皺了皺眉，所有同學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隻有沈京餘沒有抬頭，還在全神貫注地寫筆記。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正好順理成章地直接坐在沈京餘那排最靠過道的位置上，然後一次一個慢慢地往裡挪。沈京餘正認真地聽課，突然手臂被輕輕地戳了一下。他下意識轉過頭去，陌生的女孩趴在桌上，亮晶晶的杏眸瞧著他，指了指自己的手機屏幕，然後又將整個手機遞過來。——這是她在微博上臨時學來的新套路，據說萬試萬靈。沈京餘接過手機，冒著粉色泡泡的屏保上隻寫著一句話——“小哥哥你這麼好看，可以加個微信號嗎？同意請往上滑。”第一句話誇到了沈京餘的心坎裡，他想也沒想就往上滑。接下來顯示的是一張二維碼的照片，事不關己的沈京餘難得地好奇心被勾起來，想看看這個小女生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對於表白，沈京餘實在深惡痛絕。小時候女生們秉承著“打是親罵是愛”的原則，就沒少對他拳打腳踢；在過去漫長的歲月裡，他收到過各式奇形怪狀的表白禮物。初中的時候不知道從哪裡傳來的風言風語說他喜歡植物，從此以後他的書包就成了大型的野生觀賞植物園，甚至有人插了一株狗尾巴草說是自己的嫁妝。——後來他發現了一個絕佳的對策，就是不管她們說什麼都不要，快速高冷地拒絕，就不會有人再來纏著他。祁淼忐忑不安，將手機抱在懷裡。手機很快就傳來添加成功的消息，看樣子沈京餘被自己套路了。“Yes！”首戰告捷，祁淼悄悄彎了彎唇角。很快沈京餘的手機傳來振動聲。“小哥哥你有沒有女朋友啊？”祁淼飛快地在手機上打字。“沒有。”簡單的兩個字從那邊傳來。“那你有男朋友嗎？”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問題？沈京餘毫不猶豫地又回複了一樣的答案。過了半晌，那邊都沒有動靜。他明明用餘光看見女孩在劈裡啪啦地打字，沈京餘蹙起了眉頭。“那你給我存備注‘我女朋友’，可以嗎？”屏幕上傳來短短的回答。理解向來滿分的沈京餘，一時間被這個邏輯鏈問得有點蒙。“什麼？”沈京餘在手機裡反問，眼裡的笑意卻沒有藏好。“我說，你可以做我男朋友嗎？”這句話的意思簡單直白，還很客氣地加了問號。沈京餘的腦子裡過了一遍他曾經用來拒絕女孩子的理由。——對不起，你不夠好看？看著女孩白裡透紅的臉蛋和好看的眉眼，沈京餘覺得說謊是會遭天譴的。——對不起，我已經有女朋友了。這個更扯了，沈京餘對自己挑剔的自知之明還是有的，上哪裡去給自己找這麼一個現成的？——對不起，我們年齡都太小了，應該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這個好像是小學初中用用還可以，現在看起來有點過時。沈京餘動用了比口譯還多一倍的腦細胞，還是沒能想出對策。他到底是什麼時候招惹到這位女孩了？沈京餘歎了口氣，把頭撇開。“抱歉，我暫時不想考慮女朋友這個問題。”沈京餘艱難地打了幾個字。說得這麼直接，她應該就會知難而退了吧。可令他始料未及的是，對方竟然順著竿子往上爬。“那你現在想一下怎麼樣？！想一下就想了嘛。”“麵試需要嗎？我現在立刻馬上就可以做一分鐘的自我介紹！”手機上源源不斷地傳來消息振動的聲音，讓他想忽視都忽視不了。“鬨，你怎麼這麼能鬨呢？！”沈京餘有些無可奈何，語氣裡有自己也沒意識到的寵溺。這到底是哪兒來的女孩子？不對，這真的是女孩子嗎？沈京餘對自己的認知產生了懷疑。他認知中的女孩的臉皮都是很薄的，隻要委婉地點到為止，要麼哭得梨花帶雨，要麼沉默地走開，就絕對不會再來煩他，卻從來沒有這麼厚臉皮的姑娘。當然，世界上的女孩有很多種，有過度解讀的，有一點就通的，也有祁淼這種聽不懂一切委婉語的。非要你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說“我不”她才恍然大悟的。他忍不住轉頭看了她一眼，女孩彎彎的柳眉下一雙清亮的杏眼，大大方方地直視著他。見他看過來，清澈的眸子彎了彎。沈京餘趕緊將目光撇開，一分鐘標準的六十五下心跳第一次出現了波動。這個女孩……好像……有點……可愛。沈京餘的心裡運算了好久，緩慢地得出這麼個他都不敢相信的結論來。——但沈京餘如果心理素質這麼差，這點誘惑都抗拒不了，那他就不是沈京餘了。講台上的老師輕咳了幾聲，“有個彆同學一直在玩手機啊，雖然是公選課，還是認真聽課。”沈京餘一狠心，將手機調成了飛行模式，將注意力重新放在老師的身上。祁淼的手機遲遲沒有沈京餘的回複。“小哥哥生氣了吧，我是不是嚇到他，那我下課跟他道個歉好了。”“我都給他發了對不起了，他怎麼還不跟我說話？”“哼，你選擇性忽略我，那我也不理你了。”祁淼氣鼓鼓地打開手機開始看台灣偶像劇。祁淼沒什麼特彆的愛好，唯獨對台灣偶像劇特彆情有獨鐘，台偶風靡大陸的時候她才剛剛出生，她感歎自己生錯了時代，卻樂此不疲地搜索資源不斷回顧。下課鈴聲打過兩遍以後，沈京餘看見女孩半天都沒有動彈，杏眼瞪得圓圓的，白皙的小臉上還掛著未乾的淚痕，轉身收好書包。“喂，你等等我啊！”等祁淼意識到下課，沈京餘已經走到班級門口了。沈京餘走得很快，在人群裡消失不見。來日方長，作為深諳偶像劇各式套路的祁淼，心裡燃起了熊熊的鬥誌。——祁淼在書桌前苦思冥想怎麼找話題跟沈京餘搭訕的時候，宿舍門口傳來鑰匙插孔的聲音。“我的媽呀！”祁淼還來不及起身，那個陌生的女孩就一邊嘀咕著一邊往外跑，“沒看錯啊是我的宿舍。”“完了完了，我把你來的時間記錯了。”黎歡歡使勁地揪自己的長發，“本來想再維護一下我美好的形象，現在全給毀了。”女孩看到書桌的前的祁淼，“連宿舍都沒收拾。““不行不行，你出去，我們重新認識一遍。”祁淼被她一本正經的樣子逗笑，“我叫祁淼，你叫什麼名字呀？”“你說話聲音好可愛啊。”祁淼還沒把自我介紹說完，黎歡歡就忍不住打斷她，“好想捏你一下。”“你是這樣發音的嗎？”黎歡歡誇張地把祁淼的話又重複了一遍。“才不是咧。”祁淼較真地糾正跟她的對話中犯的錯誤。“肯定很多人都叫你淼淼，”黎歡歡想了想，“我叫你水水吧，這樣比較特彆。”“可是你看起來好像不怎麼開心。”黎歡歡想起剛進門時她愁眉苦臉的樣子。祁淼將和沈京餘打交道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水水你真了不起！”黎歡歡對著她比了個大拇指，“才來學校第一天就極限挑戰啦！”接著黎歡歡花了幾個小時的時間，讓祁淼明白她到底給自己挑了根多難啃的硬骨頭。這年頭既不缺長得好看的人，也不缺成績優秀的學霸，沈京餘偏偏當仁不讓地占了倆。黎歡歡就是行走的八卦儲存機，從學前班就有小女生因為他的所有權大打出手，到學生會副主席都用職權之便接近他被他拒絕，在祁淼驚訝的眼神裡，像倒豆子一樣一股腦給她數了一遍。“來，我幫你看看你有沒有贏的可能。”祁淼被黎歡歡的目光上下打量，突然有點不適。“膚白貌美，前凸後翹，可以試試色誘。”祁淼的臉唰的一下變得通紅。“你不要亂講啦。”“沒有啊，我講的是大實話。”黎歡歡煞有介事地說。“其實我也沒有想很多，”祁淼嘀咕著，“能做個朋友就行了。”“沒想很多，那你乾嗎一上來就問人家有沒有女朋友的？”黎歡歡看著她促狹地笑，祁淼的臉染上紅暈。“這不是想給他留一個深刻的印象嗎？”祁淼小聲地辯解，她要是一開始不說清楚，等會兒沈京餘自動把她劃成朋友那一掛，就變得像曉穎一樣，之後再怎麼努力都正不過來了。“你為什麼喜歡他？”黎歡歡好奇地問。祁淼原本想找一個正經的理由，從他身上找出諸如勤勉認真、誠實守信等重要品格，最後發現除了那張好看的臉以外她什麼都想不出來。——喜歡臉就喜歡臉，反正蘿卜青菜各有所愛嘛，她祁淼就是喜歡漂亮的東西，一點兒都沒有錯！“因為他長得好看！”祁淼理直氣壯地丟出了答案。“誒，對了你被分到哪個班啊？”黎歡歡被她逗笑，邊笑邊往下問。祁淼偏過頭仔細思考了一下，“二班。”“我在一班啊。”黎歡歡的語氣裡有點遺憾，“你要是分在一班就好了，沈京餘就在一班。沒事，你沒有課的時候，可以偷偷溜過來旁聽。”黎歡歡給她出了個對策。“那我們對一下課程表。”兩個女孩開始埋頭對比課程表。“周三，周三可以，我們班上課，你們班恰好沒課！”“什麼課啊？！”“口譯。”祁淼一想到口譯就發怵，她在台灣上學的時候最怕的就是口譯了，每次被老師點到上台練習，她都雙腿發軟，話也說得磕磕絆絆。可是沈京餘在那裡，那一切都有商榷的餘地。第二天開學的林蔭道上，三三兩兩的學生結伴走著。“我跟你說啊，佩佩不是去當了誌願者麼，說她接的那個台灣交換生特彆可愛。”“台灣來的啊？那她說話是不是超可愛的？”另一個女生說，“就像偶像劇裡那樣甜甜軟軟的。”“她叫什麼名字？”突然一道清冷的聲音從身後插了進來。“祁……祁淼。”其中一個女生結結巴巴地回答道。沈京餘簡單地“嗯”了一聲，又快步從兩個女生身邊走開。看著沈京餘離開的背影，兩個人竊竊私語起來，“不會他也對那個交換生有興趣吧？”另一個連忙否定：“這可是萬年冰山沈京餘，怎麼可能對女孩子有興趣？”如果在你一帆風順的人生裡突然出現了波瀾，那麼這多半是老天送給你的禮物了。沈京餘抱著好奇心接過這份禮物，現在拆開禮物的綢帶，卻發現裡麵是一個定時炸彈。沈京餘加快腳步，趕緊走開。他為了確定，點開了祁淼的朋友圈。“今天第一天來大陸，就見到一個超可愛的小哥哥。”首頁第一條就關於他，配圖是他的側麵照。祁淼抓拍得很好，沈京餘隨手將照片保存下來，心裡突然有前所未有的感覺，好像塌陷了一角，有什麼東西一直滴滴答答一直往外滲。但是理智明明白白地告訴他，要離這個女孩遠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