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和陛下一同目睹活春宮(1 / 1)

南山一桂樹 蔣見深 1850 字 4天前

六月二十四,觀蓮節。每年這個時令,蓮花已開得轟烈,蓮葉索波浩蕩一片,蓮花亭亭獨立,枝枝越過人頭。民間過觀蓮節,要泛舟湖上賞蓮觀蓮,再配上一酒一詩詞,看那岸邊人放進湖裡的荷花燈星星點點,自然是閒適風雅。宮裡過節向來不落俗套,褚楨命人在昆明湖畔架遊台棧道,雖不得坐船遊覽荷花勝景,但在舞樂環繞之下,尤似在仙宮賞蓮。過節對於南山來說,不外乎就是喝酒、喝酒、喝酒,就算在宮裡也是一樣的。她同季家一起來,但因季喜懷孕不適,季家人早早就退席了,彼時她才剛剛和褚熠喝了三杯。今年的舞樂頗為新鮮,因那台子建在水上,故而看去時還以為那官妓在水上蓮中跳舞。褚熠醉醺醺地搖著身子,忽然對南山說:“南君,本王在孤山買來一塊地,等你這案子忙完了,本王邀你去看孤山雲海。”“王爺,這陛下剛剛發了還土令,要官宦地主折價賣三成的土地給朝廷,朝廷拿這些土地給農戶租種。這時候,你還敢買地?”她手指一撚,瓷杯轉動,抬杯隨性喝了一口。“本王買的是孤山上的彆院!”他本已醉了,咕咚又灌下一大壺酒,閉著眼睛口齒不清地嘟噥著,再晃晃三個手指,“三千兩——”齊王爺的腦袋“嘭”地砸在桌案上,比著三千兩的手頹然垂下,“黃金。”南山看著他,搖著頭笑了笑,舉著酒轉頭去看台上舞樂。隻見一支宮舞結束,水上升起嫋嫋白煙,三兩聲琵琶撥弦從水上傳來。伴著嘈嘈切切的琵琶聲,朦朧煙消雲散,她看去,彈琵琶的竟是頌優。沒想到那日褚熠囉嗦的誇讚,褚楨還真聽進去了。想來頌優此時也是一名官妓了,雖依舊卑微,卻不用過汴河畔任人攀折的生活了。她轉頭去找褚楨,他坐在眾星拱月的位置,依舊是與皇後平座,怏怏的明妃坐在稍下首。褚楨好像感到了她的目光,移過眼睛看著她。南山不等目光相接便瞬時轉過頭,給自己倒上一杯白蓮酒,一口灌了下去。頌優一曲琵琶彈畢,款款身姿湮沒在霧裡。隻見褚楨抬手微微放下,舞樂噤聲,四散退去。他說道:“觀蓮節一過,就該是乞巧了。老十,今年你有沒有中意的女子?”“哎,皇兄,臣弟的姻緣線大概是被月老拿去紮胡子了。”南山循聲望去,隻見褚輿坐在靠近水邊的席上,毫無羞臊地摟著個長相乾淨的小廝。她細細一看,還是馬球會上那一個。褚楨一笑:“你已經二十了,早該為人夫,為人父。皇兄得想辦法幫你把月老的胡子剪了,教他老人家放過我家老十的姻緣線。”褚輿噗嗤一聲笑出來,席間的人隨著他笑起來。褚楨也笑,不過笑得沒幾分真,“你看吧,這宴上你喜歡哪位,朕為你賜婚。”褚輿臉上的笑一僵,可轉瞬他又笑得更為燦爛,他眼睛懶洋洋往席間一掃,“臣弟以為,玉真公主當是如花美眷。”南山冷哼一聲,佩服寧王爺倒是會選,這滿座嘉賓,恐怕隻有玉真是唯唯諾諾的軟柿子,能被他一掌就捏得稀爛。這絕是能教褚楨滿意,又不礙他逍遙生活的好選擇。玉真就坐在南山對麵,她看玉真渾身一顫,手裡的酒灑了滿身。南山捏緊了拳頭,她幫不了玉真,她想起寧王府上的香荷池,想起那些如妖的姬妾。玉真若是嫁到寧王府,她該過如何的生活。“玉真,你看老十怎麼樣?”褚楨一句慢條斯理的話,卻如一道雷電劈在玉真頭頂,她白著臉走出席間,顫巍巍跪了下去。“陛下,寧王爺……寧王爺向來都討人喜歡。”她像一隻小小的幼獸,可憐地伏在那裡。南山已在腦子裡想了十幾個不切實際的辦法幫她,忽然她聽見玉真咬著牙說:“可陛下也知道,寇夫人死前希望玉真能照顧寇大人。寇夫人是我的摯友,我怎麼能讓亡人心寒呢?”鴉雀無聲,人間暖意洋洋的歡樂節日忽然皎月霎冷,荷風停滯。南山看一眼玉真,又抬頭看褚楨,他也正看著她,他手指輕輕敲擊幾下桌案,那樣漫不經心的。難道皇帝陛下想要她出來打圓場,她如是想。她跨出案外,說道:“公主放心,臣定當協助季寺丞,早日查清寇夫人的死因。”褚楨滿意地一笑,“老十,可惜佳人另有所愛,皇兄隻能想彆的法子,去幫你剪掉月老的胡子了。”“多謝皇兄了。”褚輿抬高了酒,自己喝了半杯,喂了懷裡小廝半杯。南山和玉真退回席中,酒過三巡時,月亮已行至天中,南山已半醉了,便想要退席。她從昆明湖上棧道往回走,走到湖中時,樂聲遠遁,燈光稀疏,隻靠天上的河漢星光做燈火,照亮一片冷色的荷花。荷花深處傳來一陣嚶嚀,南山慌忙蹲下來。“王爺,陛下已想到為你賜婚了,朝青是不是不能陪伴王爺了?”“不要胡思亂想,本王誰也不會娶。”“我舍不得王爺。”“我的乖乖,本王也舍不得你。”原來是寧王和他那個小廝,小廝原叫朝青。兩人泛舟湖裡,不知在蓮叢裡做什麼,互訴衷腸的說話聲裡夾雜著難耐的喘息和衣服窸窣的聲音。南山聽出來了,寧王爺正彆出心裁地在湖上和小廝交歡。朝青忽然高亢的一聲呻吟,嚇的南山拔腿想走。她剛要站起來,隻見對麵的蓮叢微微扇動,一隻尖尖的舟角已從荷葉重重中露出。她向四周一看,隻有一條路可走,再走棧道已是來不及了,她可不想撞破寧王的什麼好事。身後是一片蓮叢,倒是可以躲躲,隻是免不了又要成落湯雞了。南山拉住欄杆向外一翻,忽然一隻手攬住她的腰,將她一扯。她沒有掉進水裡,回頭一看,是褚楨悠然坐在小舟裡,手還放在她的腰上。她想要說話,褚楨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修長手指貼著她的唇,離他自己的唇亦不遠。寧王的小舟悠悠過來了,兩人躲在藕花深處,透過蓮葉間的一個縫隙看見兩個衣裳淩亂的人正在舟上廝纏,忘情交合間,寧王還鼓勵小廝,“朝青,你不是要幫本王劃舟嗎?”軟成一灘的朝青手無力動動,舟又往前走一些。南山吐了吐舌頭,拉住一片荷葉遮住那個縫隙,她也不得不佩服寧王爺好興致,還在宮裡就等不及了。寧王的船走遠了,她可算鬆了口氣。抬頭時,正對上褚楨垂下的眸子,天上清淺河漢好似他的眼睛,南山不爭氣地臉紅了。她這才想起,她剛剛和皇帝陛下看了一出活春宮,經這麼一出,她的酒也醒了。褚楨一笑,“老十也真是放肆,把朕這宮裡當做他的王府花園了。”南山轉過身往船角縮了縮,與褚楨麵對著,“陛下怎麼也跑到湖裡來了。”“觀蓮節,朕自然要來觀蓮了。恰巧看見你走了,朕害怕你扯這湖裡的蓮花,追過來看看。”皇帝陛下這個借口實在不怎麼樣,他拄著舟側,看著她一笑,“南卿再往後退,舟就該翻啦。”他招招手,“過來替朕劃舟。”“陛下想去哪?”她往前一些,執起槳。雙槳劃動,打起漣漪,荷花蓮葉倒影皺成一團,又隨水紋平複而倒影寧靜。“往那邊走,可以通到相思泉。”他伸手遙指,順便折回幾朵蓮花放在舟中。南山調轉舟頭,往相思泉劃去。寂夜無聲,節日的熱鬨氛圍都遙遠在海市蜃樓般的彼岸,蓮葉清圓托著月光,蓮花出水麵,氈香帶露。小舟在蓮海中穿行,她抬頭看,淨植合圍間,幽夜裡星子閃爍,宛如燦爛的河流。“方向錯了。”褚楨淡然一句,她趕忙低下頭一看,或許是力氣使得不勻,小舟的方向偏了。她調整好方向,劃了一會兒,又忍不住去看蓮間的夜空。“還看。”皇帝陛下再次提醒她,南山一看,自己又劃錯了方向。褚楨無奈地歎一口氣,“朕來劃吧,省得你一心二用,腦子不夠。”他說著,拿過槳去,向著相思泉劃。小舟駛出蓮海,水麵忽然開闊,靜月投在水裡,木漿攪散了漫天星辰。向東劃了一會兒,渡過一個隘口,水麵變窄,褚楨說:“這裡就是相思泉,以前不叫這個名字,母後走了以後,父皇改的名字。”他忽然抬手指著水潭儘頭一連串平和的水階,“朕小時候,他們喜歡坐在這九疊水旁。”“臣的父母,喜歡在桃樹下比劍,我家可憐的老桃樹,總是缺胳膊少腿的。”她趴著自己膝上,歪著腦袋枕著手臂,臉上掛著笑。褚楨一笑,將小舟靠在岸邊,“那多好啊,生氣的時候打一架就好了。”正說話間,從九疊水上流下一盞盞荷花燈,一點點光亮從水口流下,不一會兒便漂散在相思泉裡,稍作輾轉,荷燈又向昆明湖中漂去。“上麵有人在放荷花燈,真好看。”南山趴在舟邊,看荷花燈一盞盞漂走。“宮裡好看的地方多著呢,上邊是玲瓏池,秋日裡景色尤其美,你要是好奇,就秋天裡求朕帶你來。”褚楨拾起一枝蓮,擲向南山,她一把接住了。“我家在山上,那裡的秋日景色才叫好看呢。”她拿著荷花,依舊趴著,葉水靜靜,荷花燈好似在空中飄著。“那你什麼時候帶朕去啊?”褚楨一句問,教她噎住了。她的家早在千年的風霜中灰飛煙滅。她垂著頭說一句:“那是小時候的事了。”“南卿,朕近來很苦惱。”他忽然說道。南山轉頭看他,他正伸手入水,撈起一盞荷花燈,“朕喜歡上了一個小宮女,可她好像不知道朕喜歡她,你也是女孩子,你說應該怎麼辦?”資深撩妹家南山一聽到這個問題,立即坐好,侃侃而談,“這簡單呀,給她送東西,帶她出去玩,陪她吃好吃的,說她喜歡聽的話,反正就是逗她開心唄。時間久了,她不就知道了嗎?”“是嗎?”褚楨忍不住笑出來,“朕試過了,可她好像有些笨。”她一撇嘴,“是真的笨!”話一出口,她忽然感覺自己被褚楨耍了,但轉念一想,興許是自己自作多情。南大俠此時的心理恰恰是“沒有,他怎麼可能喜歡我,我們隻是朋友”的真實寫照。從相思泉下舟,若說是南山陪皇帝散步,不如說是皇帝陛下親自送她出宮。兩人邊說邊走,快到崇文門時,忽然看見一個身影邊叫著“先生”,邊跑過來。南山一看,原來是季素。他說了一連串“我想到了”,而後跟一句:“是藥酒!那五毒,還能從酒坊來!”話音剛落,他氣喘籲籲地站在南山麵前。她輕輕一咳,季素才看清她旁邊竟是褚楨。季二公子一個朝天大跪,“微臣參見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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