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入宮又被撩(1 / 1)

南山一桂樹 蔣見深 1887 字 4天前

近幾天南山並不清閒。一來香已拿給崔勱去查了,二來她實在想不出城裡哪能買到如此多的五毒,唯一剩下讓她還能思考的問題便是榆木、槐木的問題了,可這也夠她喝一壺。刑部的不作為教她很生氣,那日她回到家裡,拿著板凳打桌子,“這陳曾什麼意思?他當提審是喝茶啊!叫李氏來喝茶聊天,最後恨不得把自己都送給人家了!拿筆來,我要寫折子!”季素打著抖把紙筆給她,南大俠當即寫折子參了刑部尚書陳曾一本。可惜九品芝麻官扭不過粗壯牛大腿,她的折子直接被崔勱扣下了。刑部的提審毫無成果,季素卻得到了不小的收獲。他那日前去寇府,尋問了一眾丫鬟,本來早是半個月前的事情,可一個丫鬟覺得那日寇夫人表現得有些反常,記得都十分清楚。季素好玩,回來的時候像模像樣地給南山來了一遍情景再現。隻見他坐在椅子上,翹起蘭花指假裝拈著帕子,“四妹,你隻要安心吃藥,病總會好的。”然後他又從椅子上跳起來,屈膝側臥在榻上,一手輕輕托著香腮,一手用帕子掩著嘴,“大嫂,我這成年累月的病著,恐怕是不長久了。”“哎,你可彆這麼說,多出去走走病就會好的。”他回到椅子上,又站起,悠悠地打量著房間,“你看你這屋子,光也不見。這套家具也是,榆木做的東西雖然結實,可都多少年了,該換換新的,新東西新氣象。”季素忽然手拄著椅子坐在南山對麵,眉毛皺起來,“先生,你知道嗎?那個小丫頭說寇夫人聽到這句話時,眼裡滿是震驚地看著李氏的背影,夫人哭了,卻拿咳嗽來掩飾。”燈火閃動,黑影好似鬼魅般曳動,她眉也一皺,季素繼續說道:“更稀奇的是,寇夫人自己提醒李氏這家具是槐木做的。李氏好像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慌忙說了一通槐樹聚陰的道理。”南山已頭暈了,她拄著臉頰,看著燈火跳躍,夜裡她瞳孔顏色深沉,那一點火光好似星子墜落在夜湖裡。季素拿手在她眼前一晃,“先生,這榆木來,槐木去的,我都暈了。到底怎麼回事,你快說呀。”她拿起剪刀,剪了一下燈花,燭光霎時跳動,她深深歎了一口氣:“我也正頭疼呢。”季素雙手撓了撓頭發,掰著自己的手指說:“這李氏說了實話,可轉瞬又同意了寇夫人說的假話,那是不是說?”“李氏曾也說過這個假話,”她眼一眯,眼裡的焰光忽然變小,“她為什麼要說謊?”“李氏曾說寇夫人是罪臣之女,若能把有關寇夫人父親當年的卷宗拿來一看,我們或許就能知道這個榆木、槐木是什麼意思了。”她喃喃自語著,拿起剪刀又剪了一下燈花,燭光搖花了她的臉。“可是我們就知道寇夫人本姓孟,寇星馳十八歲的時候認識了她,她那時無父無母,流落在煙花巷陌裡。誰知道她老子是誰啊?”她眼一閃,“你忘啦,李氏知道。”經過幾次親密摩擦,兩人是再難踏進秦國公府的門了,寇大公子和李氏亦是像要躲避什麼,接著打理祖業的借口,往秦地去了。捷徑走不通,兩人隻能想笨辦法,鑽進陳年的灰堆裡啃卷宗,季素當夜便帶著幾個小廝住進了大理寺。韓珍的話亦教南山揪心,她分身乏術,隻能給了他那本《北鬥劍譜》,不時去照著劍譜指導他。王蔻和羅在的課程她照樣催得緊,好在二人爭氣,沒教她勞心費神。每到晚上,她便去大理寺接季素的班,在不眠不休三晝夜後,敬業的南老師終於在碧航武院的小角落裡睡著了。恰巧今晨下了一場大雨,雨後的天氣清涼,地上一窪窪水鏡倒影著天上行雲,遠至天際彼岸,水天一色,天上流雲卷舒,地上亦鋪著殘破的雲彩。南山吹著雨後的清風,睡得很沉,從前她餐風露宿的時候,不論睡得有多沉,一聽到響聲便能即刻醒來。可今天,崔勱走過來她卻渾然不知。崔勱坐在一旁等了她一個時辰,直等到她醒了。“崔大人,你剛來?”她手拄著昏沉的腦袋,使勁晃了晃,風穿過她的耳際,吹起她耳鬢的細發。“剛來。你想知道的,我已經查到了。”他側眸看她一眼,回過眼睛時,太陽穿過雲層,直射在碎滿一地的鏡上,那光芒耀眼灼熱。聽到此消息,南山一下神清氣爽,她笑著看向崔勱,“那可真是太好了。”“恐怕你要失望了。這個商隊來自南疆,由一個名叫差三的人統領,他們每年觀蓮節後在京城現身,賣一些南疆來的東西,譬如那香。”他看她一眼,忽覺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她此刻的眼神。她眼裡沒有憤怒,也沒有不屑,一如初見的時候,眉眼清秀,神姿灑脫,那是江湖風雲浸潤出的眼睛。她忙催他,“那香怎麼樣?”“那香沒有毒,隻是加了許多罌粟。長期焚香,自然病痛纏身。先帝厭惡罌粟一類的東西,定下國法,買賣皆是重罪,寇夫人偷偷摸摸去買毫不奇怪。”她咬著指彎,忽然道:“你怎麼知道寇夫人是偷偷摸摸去買的。”話剛出口,她便想咬了自己的舌頭,一個特務頭子知道這些有什麼奇怪的,或許他連哪宮娘娘穿哪色肚兜都知道。看著她一下失望地垂下眼去,亦如太陽在雲中潛行,地上水麵失了光澤,他慢慢道:“不過亦不是沒有收獲,這個商隊賣一種名叫無影蛇的毒藥,這種毒藥不會教人死得痛苦,不是和寇夫人的死狀很像嗎?”她坐著,眺望著天,幾絲黑雲已從天邊湧來。崔勱亦看著,“還有兩天,便是觀蓮節了。”雲後的光明明滅滅,藍色天空被鐵幕吞噬,攜著那連接天地的稠白雨霧,浸著雨水的風向汴城吹來。她撥開眼前的幾絲頭發,低低說道:“謝謝你,崔大人。”“不必。”他淡淡答道,站起。“我是說那天夜裡。”她低下頭,忽然又抬起眼睛看一眼他的背影。崔勱沒有回答,他看見徐公公來了,握著腰間的劍說:“大概是陛下召你進宮,快去吧。”他剛走,天上就落了幾滴雨下來,似乎是暴雨前的一絲溫柔預兆。南山抹掉落在額頭上的雨水,“這家夥上輩子是龍王嗎?”徐公公果真是來傳她進宮的,褚楨已經不再拐彎抹角地找人帶她進宮了,可依舊讓徐公公拐彎抹角地說他想看劍。她已經感到褚楨對她的喜愛超出了君臣之間的情感,可她還沒有想好該如何應對。她撐著一把傘同徐公公一同進宮,大雨很快壓了過來,打濕了她的半邊身子。褚楨正坐在泓湖旁的風雨亭裡,亭外雨打青青,一線線銀針激起湖中千萬漣漪,夏荷在雨中悠遊搖擺,甚是自在。南山過去亭中時,見桌上一副棋盤,棋盤邊熏著香。她問:“陛下不是要看劍嗎?”“朕改主意了,你來陪我下棋。”他說著,揀出幾顆棋子握在手心裡。他又說:“單是下棋沒意思,不如來賭些什麼?”“陛下想賭什麼?”她看一眼棋盤,皺起了眉。褚楨仿佛想到什麼絕佳的主意,咧嘴笑著,“誰輸了,誰就到泓湖裡遊一圈。”“啊?”褚楨一下拉起南山的手塞到棋桶裡,“黑棋先行。”南山向來對琴棋書畫沒有什麼興趣,這棋才下了一盞茶的時間,她眼睛就快閉上了。在褚楨的圍住堵截下,南大俠以最快速度獲得了慘敗。亭外還是下著雨,半分也沒有小,願賭服輸的南山在雨中暢遊泓湖。皇帝陛下抿著嘴笑,頗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徐公公在一旁為他撐傘,他忽然蹲下來,撩起水去潑南山。南山剛花了一炷香的時間遊完了泓湖,正倚著石頭喘氣,被這突來的禦賜山泉潑了個滿身。她回頭一看,又是一陣白色的水浪朝她撲來,褚楨明黃的影子在浪後閃動,他笑著,“你要是不還手,朕就罰你去遊相思泉,遊完再去遊昆明湖。”南大俠到底是大俠,她雙手沉進池裡,向上一捧,綠色的池水掀做白珠碎玉飛起,亦是潑了褚楨滿身,“臣遊不動了。”“哎,陛下!你這衣服……”徐公公話還沒說完,褚楨跳到那潭沉靜的綠水裡,又向南山掀起一陣浪。南山恍惚覺得,這場景,怎麼有點,似曾相識?在岸上的徐公公更加著急了,“陛下,水底滑!快上來呀!”褚楨反手一捧水潑過去,真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徐公公被潑得濕淋淋的,呆在了原地。南山被徐公公的樣子逗得大笑,毫無防備間,便被褚楨灌了一口水。池裡兩個人,誰也不服輸,白浪打著白浪,碎屑飛在雨裡,晶瑩打著晶瑩。南山忽也忘了他是皇帝,忘了這是皇宮,褚楨像白雲鄉的少年郎,無憂無慮與她一同嬉戲。正玩得開心,忽然聽見不遠處一聲稚嫩童聲:“母妃,父皇在玩什麼呀?”一身嬌聲厲叱劈破白浪,“什麼人竟敢在宮中如此放肆!”南山停手,轉頭一看,原來是明妃疾步走過來,她聲色俱厲,眼中閃著凶狠的光。旁邊宮女牽著個漂亮男孩,他躲在宮女的裙角後邊偷偷看南山。南山一笑,朝她拱手,袖上湖水滴落,好似一串珍珠,“微臣參見明妃娘娘,參見皇子。”“我逼她放肆的,怎麼?明妃你要替她掉腦袋嗎?”褚楨沒有回身,他語氣忽然便冷得如池心水一樣,沒有波瀾,卻深得可怕。明妃咄咄逼人的氣勢沒有了,她卑微地俯下身子,“臣妾不敢。”褚楨折下一朵蓮花,朝男孩招手,“頌兒,過來,父皇給你摘了朵蓮花。”褚頌還小,叫著“父皇”,跌跌撞撞跑過去。他走到池邊,把孩子抱起。褚頌好似對南山極有興趣,睜著烏溜溜的眼睛看著南山,南山衝他一笑,小皇子便把手裡蓮花遞出去,“給你。”明妃驕橫,生的孩子卻很可愛。褚楨看見他粉嘟嘟的臉,也很開心。他站在水裡逗了褚頌一會兒,向明妃說話時卻毫無情致,“雨下得大,愛妃快回吧。德太妃說她很想頌兒,讓頌兒去陪她幾個月吧。”讓幼兒離開母親,極大的折磨,他卻雲淡風輕,不以為意。明妃著急想要開口,他高聲道:“徐海,送皇子去清安殿。”明妃恨恨地瞪了南山一眼,擰身氣衝衝地走了,徐公公亦叫了幾個小公公抱著小皇子去清安殿。褚楨細心將南山拉上了岸。夏天的衣裳本就薄,再從水裡出來,經雨過初晴的太陽一照,南山整個人便成了皮薄餡大的包子,香甜可口。皇帝陛下看了一眼,垂下眼睛笑了。“南卿的衣服濕了,得快些換下來。”褚楨俯下身,不懷好意地在南山耳邊吹著暖氣,“這回可沒有大梁了,小豬。”南山一愣,褚楨忽然負手轉身,爽朗著笑著往亭下走去,“朕逗你的,快隨徐公公去換衣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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