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大器(1 / 1)

世上之人,十賭九貪。隻要入了賭場,無論賭注大小,都會一心想著發財二字,直至輸到傾家蕩產才會作罷。但是呢,世上還真就有一種人,他們癡迷的,是賭博本身帶來的無儘快感。眼前的大器,便是如此另類之人。有人問了,這大器如果真是不在乎銀子的輸贏,為何還總想著翻本呢?答案很簡單:要是銀子輸光了,人家又怎麼會叫你繼續賭?畢竟賭場位置有限,賭場的人總不能看著你白占著位置不貢獻銀子吧?贏了銀子,有了銀子,賭場的人才不會驅趕,才能名正言順地繼續流連於賭場,才能有資格在骰子搖晃的清脆聲中繼續沉迷,不分日夜。此刻的大器,心中滿是焦急——是的,他是奉李家家主之命,來京城敬送盤纏和請帖的。在路上,大器便將三萬兩銀票私藏了五千兩,剩下的則是全部換了一大堆銅錢,一股腦扔給了那皇帝。大器心中想得倒是簡單:你一個皇帝那麼有錢,總不會真的窮到一枚銅子一枚銅子去數吧?這樣一來,大器覺得自己是鑽對了空子,即便拿了這五千兩白銀,也不會有人知道。再說了,自己貪汙的又不是李家家主的錢,這是家主送給了彆人家的銀子。沒錯,自己騙的乃是彆人家的銀子,絕算不上是吃裡扒外——這麼一思量,大器更是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理直氣壯。而如同麥芒伍推測的一樣:大器“順手”竊了虎符的原因,就是從宮裡離開時偏巧看中了這錠沉沉的金子。大器向來自詡光明磊落,一邊拿著人家的東西,一邊當即大喝一聲:“取東西者,大器是也!”這其實就是為了防止彆人給自己冠上一個“賊”的名號,回頭讓李家蒙羞。隻是,大器萬沒想到,在皇上清修期間,以往這戒備森嚴的堂堂皇宮,當時甚至連一個人都沒有。本來按照大器的性格,那十二枚金子,他是一個都不肯放過的。誰想到這才拿了一個,便本能地嗅到了一股讓自己熱血沸騰的氣息,連眼前的金子都顧不上了,一個閃身便到了冷宮之中——這裡,應當有二十八宿蟄伏!後麵的事情,便如同玉兔描述一般了。大器確實見到了玉兔,也識出了她的身份——二十八宿那紅棗皮色的木頭腰牌,總是帶著一股子特有清香。隻是大器略微掃了掃眼前的女子,實在是弱得讓人提不起興致。加上院子裡冷風一吹,大器的腦子也不熱了,思來想去,與這女子打鬥,倒真不如找地方去賭兩把來得過癮。來京城的路上自己便踩好了點,知道有一家賭場地處偏僻,玩得又大。一來二去,他便到了後來遇到吳承恩的那家賭坊。其實,在見到李晉的兩日之前,大器便早已經輸光了那五千兩白銀。為了能翻本,他甚至把身上的東西都當了個底兒掉,隻換取了不到二十兩銀子,事後更是借了賭場的一千兩高利貸以期最後一搏——結果呢,自然就是一把連著一把,輸得紅了眼,結果被賭場的人塞進了豬籠裡。那虎符,鬼市的當鋪明確說了不能典當,隻是寄存——畢竟這東西看著有點像宮裡的那個東西——不知底細的情況下,還是不能招惹這個麻煩。當時大器著急回賭場,便沒計較。礙於顏麵,大器是斷斷不肯逃的——輸了錢便逃走,這是癟三才乾的下三濫伎倆,要是傳出去了,自己還有何臉麵行走江湖?反正自己被人抓起來的事情,大器經曆過了何止數十次,所以他也並不著急。不就是餓幾天,打幾頓,最後捆了手腳扔到河裡喂魚嘛!人死債消,自己便可以光明正大脫了身。願賭服輸,這是一個賭徒的尊嚴,大器萬萬不會違背。否則,賭博還有什麼樂子可言?在遇到李晉之後,大器硬是連哄帶騙,掏空了李晉帶來的百十來兩銀子,轉身便又去找賭場翻本了——現在呢,又是輸得典當了衣物,甚至連同去看熱鬨的李晉也已經被扒光了作為人質扣在賭場,大器這才慌了,急忙拿著手裡的虎符,想找個地方換成銀子。京城這個地界吧,隻要是開當鋪的,必然都是有些眼光。看完了這虎符後,還真就沒有當鋪敢做這筆買賣。大器心想那自己就吃點虧,主動壓低了價格,卻依舊找不到人接手。走投無路之下,大器才出此下策,想找個打鐵的兵器鋪熔了這金錠,再去當鋪出手。沒想到的是,竟然在這裡遇到了前些天晚上救了自己的吳承恩。此時,滿京城的錦衣衛和執金吾掘地三尺,想要尋得這大器的所在。不過,人算不如天算,誰也想不到大器會在一間兵器鋪現身。這大器倒是不見外,一口一個恩公的叫著吳承恩——隻是因為自己這幾天沉迷賭場,早就忘了自己恩人的名字——當然了,這話自己肯定說不出口。青玄認出此人便是之前的賭徒,心下便生了幾分鄙夷,勸吳承恩不要與之多說。隻是吳承恩生來老實,大器熱情攀談,吳承恩自然隻能老實接著。青玄見吳承恩顧不上正事,自己便找那鐵匠師傅開了口:“掌櫃的,我們趕時間。修這杆筆要多少銀子?”“十五兩。”那鐵匠隨口便是一答。這個數目一出,青玄和吳承恩同時嚇了一跳,不約而同驚呼:“十五兩!?”鐵匠點點頭,便懶得多說。看這兩人的反應,有錢沒錢,昭然若揭。既然又是來掃聽價的主兒,那便用不著伺候了。那大器看到這一幕,明白自己報恩的機會來了。他口中安慰著吳承恩這隻不過是對方漫天要價,討價還價這種俗事兒自然不必麻煩恩公,自己主動請纓,上前便替吳承恩砍價去了。不消一刻,那大器便垂頭喪氣地回來了——他忘記了自己剛同那個鐵匠爭執了一番,甚至還險些打起來,現在一轉臉又去代人劃價——看在大器的麵子上,鐵匠現在一口咬緊了價格,雷打不動:二十五兩雪花銀,少一個子兒也不行。吳承恩摸了摸袖口,又同青玄耳語幾句,兩人滿打滿算就帶了八兩銀子。而身邊的大器更是身無分文,手中空捧著一塊金子,卻派不上用場。店小二等了會兒後,便連請帶轟,將這三個窮鬼趕到了街上。大器算是丟儘了臉麵,不僅報恩不成,還連帶著讓恩公一起受辱。其實,青玄和吳承恩倒是沒有介意。反正身上的銀子本來就不夠,修不起那筆便不修,二人回衙門歇息便是。隻是大器總想著彌補一下自己的罪過,硬是纏著二人不肯離開。“恩公,你到底是要修什麼兵器?”大器想來想去,開了口。這可能是唯一一件自己能幫得上忙的事情了。實在不行,自己便受累跑一趟,帶上恩公的兵器回一趟李家修一修便是。吳承恩見自己被纏著,實在走不脫身,便隻能掏出那龍須筆遞給大器。不過,料想這落魄之人也不會識得此物,吳承恩索性隻是說:“筆尖開叉了……”“哦?”大器一看這情景,反而糊塗,直接接過那龍須筆,撚起兩根指頭順著那筆尖便是一捋——頃刻間,筆尖上的分叉便不見了。吳承恩眨眨自己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這一切,隨即滿臉驚喜地將筆接了回來,急忙拿出攤出一張宣紙想要落筆試試看。“真是的,恩公啊,修筆這種事您找什麼鐵匠鋪啊……”大器現在覺得,自己的恩公彆是個傻子。倒是青玄在一旁隻是暗暗驚歎:龍須乃是至寶,質地雖然柔嫩,內裡卻是渾然一體,堅如磐石。看麵前這人不經意間便撚好了這筆尖,雙指蘊含之力,又何止千斤?此人絕非一般人物。隻是既然有這身本事,為何半年內在京城裡卻沒有聽聞過這號人物?而吳承恩已經攤開了宣紙,一番飛舞,上麵便留下了“吳承恩”三個大字。流筆之感順暢無比,吳承恩甚至感覺到手中的龍須筆仿若新生。倒是那大器看完了地上這三個字後,心裡長出了一口氣——對了對了,自己的恩公就是叫這個名字,吳承恩。哦想起來了,記得他還是個錦衣衛來著……吳承恩緩過了神,急忙對大器道謝。大器倒是坦蕩,擺擺手表示算不得什麼。隻是,青玄和吳承恩卻都察覺到了:眼前這人著實古怪,站在跟前晃悠著身子,似乎依舊沒打算要放他們離開的意思——大器覺得自己一向恩怨分明,既然已經報恩,當下便是兩清。隻不過,一碼歸一碼,有些事情還是要問清楚的。離了那煙熏火燎的鋪子後,一股子自己再熟悉不過的古木清香,悄悄飄進了大器的鼻孔之中——這是二十八宿腰牌特有的味道吧。恩公若隻是普普通通的一個錦衣衛,即便在鎮邪司任職,也無所謂。但是,如果恩公是二十八宿之一的話……“吳恩公啊,容我問一句,您可是那鎮邪司的二十八宿?”大器坦然開口。吳承恩自然是點頭,眼下倒是有些奇怪:“是啊,你怎麼知道的?”哎……大器心中一歎,看來這隻能說是造化弄人了。如果不是現在急著缺銀子去給李晉贖身,大器還真是有心放吳承恩一馬。畢竟這小子人不錯,而且這麼弱的一個家夥,打起來也沒什麼意思。隻是現在急著用銀子,殺人劫財這種事,自己出於李家聲望自然是做不得的。眼下,也就隻能拿這個吳承恩開刀了。畢竟弄死個二十八宿怎麼說也是名正言順。雖然剛才自己窺到了,吳承恩這個窮小子身上隻有幾兩散碎銀子而已;但是隻要有了這幾兩銀子做本錢,去了賭場後自己再連贏上十幾手,指定能夠數。哎,說到底,想來都怪手裡的這個破金子換不成錢,才讓自己連番倒黴,真是晦氣。指不定來了京城一直輸錢,也是因為手裡這東西不吉利。罷了罷了,眼瞅著自己也該是回去複命的日子了。再不回去的話,小姐非要發了脾氣不可……賭完這一次,回家便是。拿定了主意,大器便在腰間摸索一番,掏出來一個骰子,放在手中拋了幾拋,故意要對麵的吳承恩看個清楚。“恩公,你不能這麼離開……你明白我的意思。”大器翻手,攥住了空中的骰子,收了笑臉。他知道,隻要亮出骰子,二十八宿便不可能會有人認不出自己。畢竟,自己與鎮邪司有著深仇大恨——說起來,雙方爭鬥已久,自己手上可是捏著上一代二十八宿的好幾條人命呢。現在,隻怕是又要多上兩條了。吳承恩聽完這番話,又見對方變了臉色,心下疑慮不少。青玄倒是有些見識,與吳承恩附耳了幾句。吳承恩這才恍然大悟,略微同情地看了幾眼麵前一身落魄的大器,從懷中掏出自己所有的銀子,側著身子一把塞到了大器手裡。沒錯,吳承恩算是看出來了:眼前這人啊,不拿著錢是不會走的。“多多少少,是個心意。隻是……這賭,以後還是戒了吧。”吳承恩拍了拍大器的手,臨末了,卻又誠懇地多補上了一句。隻是看這情景,倒是應了青玄那句話:賭徒真是不值得同情。自己此舉估計也是多餘,手裡這些銀子,他想必不日就會輸完吧。這一番舉動,反而是讓大器驚得動彈不得:什麼意思,這小子到底是什麼意思?瞧不起自己嗎?不過聽語氣倒還真不是挖苦。而且,此人不僅沒有落井下石,反而送了銀兩,雪中送炭?難不成,此人器量之大,已經豁達到可以不計前嫌了?那可是二十八宿與執金吾之間好幾代的血海深仇啊!放眼望去,此世間能有此器量之人,隻能是……“敢問恩公,您與那鎮邪司管事麥芒伍是何關係?”大器略一沉思,收了銀子後開口問道。“他是麥芒伍的徒弟。”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從青玄與吳承恩的背後傳來。倆人一回頭,卻看到麵前站著的人,正是半年未見的李晉。隻是李晉遠沒了之前的瀟灑,身上穿得破破爛爛勉強遮羞,臉上更是一臉怒氣。吳承恩一臉驚喜,隨即醒過神來,故意掛上了厭惡的表情。他剛要開口打招呼,卻被青玄悄悄拍了一下手心。李晉並沒理會二人,隻是走到了大器身邊。“原來如此……怪不得有如此器量。”大器倒是自言自語,覺得吳承恩雖然是年紀輕輕,卻有如此胸襟抱負,多少讓人覺得與那麥芒伍有幾分神似。感歎一番,大器忽然回了神,一把拉過李晉,小聲責怪道:“哎?說起來你怎麼偷跑出來了,我不是叫你在那踏實等我嗎?咱可是還欠人家銀子呢!你這,不合規矩啊!咱家的名號可不能這樣!”“你欠了銀子,倒拿我做人質!好,等了你整整一天!你倒是去贖我啊!人家見你不拿銀子回來,眼瞅著就要把我賣給青樓當男妓了,我能不跑嗎!哮天倒是護主,跳出來嗚嗚了半天,差點讓人家抓去燉了火鍋!”李晉聽到大器這番話,更是氣急敗壞,“哦,臨末了你籌不到銀子便起身回家複命了,是不是!?留著我一個人在那兒認殺認剮,是不是?我說你啊,做人真是……”“誰說的?銀,銀子……這不是到手了嗎……”大器聽完一番數落,自知不占理,便趕緊攤開手露出了裡麵的瑣碎銀子替自己爭辯。“就這點?”李晉的眼神裡,除了生氣,就隻剩下了鄙夷,“你不是吹牛說你手裡的金子能換個幾千兩嗎?怎麼就換了這麼點?這點錢,彆說贖我了,就是贖回咱倆的衣服都夠嗆!我這回去後可是要跟小姐好好說說,你是怎麼害的我跟哮天!”“彆,彆彆……小姐最疼你家的看門狗,這事咱好商量……而且,家醜不可外揚,你小點聲,你過來……”大器聽到這裡算是真著急了,趕緊摟著李晉的脖子硬拉著他走到一旁,似乎生怕後麵的話被吳承恩與青玄聽到。倒是青玄,卻悄聲提醒了一句吳承恩,做好過招的準備。吳承恩一愣,一邊興致衝衝地挽袖子一邊說:“不好吧,之前的事情都過去了,真要現在揍李晉?”青玄輕輕搖頭——剛才一番話,青玄聽出了李晉身旁那人絕對來者不善,應該是執金吾出身。現在想來,他剛才探明了吳承恩二十八宿的身份,恐怕這一仗是在所難免了。再加上剛才他稍微用力便修好了那龍須筆,必然是個硬手。看著對麵兩人耳語了半天,青玄不免擔心。好在李晉礙於交情,即便不會幫著自己和吳承恩,卻也不會出手幫著對麵。“啥?放他一馬?”另一邊的李晉情不自禁推開了大器,驚呼了一聲,“不行不行!”青玄不禁皺了皺眉,覺得自己想簡單了:自己險些忘了,李晉向來喜歡跟吳承恩對著乾。大器趕緊示意李晉不要大聲喧嘩。他已經跟李晉說了剛才的來龍去脈,之後猶豫再三,跟李晉商量要不然今天就當是沒看到這個吳承恩算了。大器一再強調,自己並非心軟,或者是礙於手裡這點銀子的情麵才有此心。最重要的是,吳承恩乃是那麥芒伍的徒弟,而且看此人器量,不可小覷。留著他,日後必定能成長為一個可以解悶的對手。現在殺了,豈不可惜?大器說得在情在理,但是李晉隻是搖頭。難得有人能名正言順地收拾一頓吳承恩,李晉自然不肯放過這個機會:“彆,他雖然弱,但好歹也是個二十八宿。咱就這麼走了,回去之後說出去不好交代啊。”“人家以德報怨,咱再趕儘殺絕,豈不是輸了器量?再者,你不說我不說,還有誰知道?”大器壓低了嗓音,凶神畢露,“要是除了你我之外還有第三個家夥不知好歹,我便將他碎屍萬段!”“汪嗚……”李晉身上的哮天縮了縮脖子,委屈地低聲一吠。大器愣了一愣,急忙寬慰哮天說道:“乖,你不算數的。還有,回去不許跟小姐嚼舌頭,不然……”哮天沒敢出聲,銀白色的文身點了點頭作數。李晉卻一臉為難,盯著大器的另一隻手,遲疑道:“但是,你的骰子都亮出來了……”大器一愣,這才想到骰子還在自己的另一隻手裡。思來想去,他歎了口氣,然後轉身,帶著李晉再一次走到了吳承恩麵前。眼看大器近身,青玄剛要有所行動,卻不知何時被李晉拍了一下肩膀,示意其不要輕舉妄動。而大器隻是亮出手中那枚骰子,自己閉上眼睛後向上一拋——吳承恩還沒來得及眨眼,隻聽得轟隆一聲,天空像是被什麼東西穿透了一樣,響起一聲驚雷。緊接著,有什麼東西拖著長長的火苗,從天空中猛然墜下,筆直地落在了大器的手心裡,正是剛才那枚骰子。就在吳承恩目瞪口呆的同時,大器的另一隻手猛然蓋在了骰子上,將點數捂住。吳承恩這才注意到,大器蓋在上麵的那隻手,隻有三根手指。大器抬起了頭,睜開了眼睛:“吳承恩,你我總算有緣。這一局,由天定。來,猜一猜點數吧。”吳承恩自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正在疑惑,旁邊的李晉卻小聲插了嘴:“三點,是三點。”大器有些不高興,示意李晉閉嘴。李晉這才點點頭,表示自己不再多說。吳承恩略一思忖,瞥了一眼旁邊一臉誠懇的李晉,開口說道:“我猜一點。”這話一出口,李晉忍不住頓足捶胸,又是搖頭又是歎息,仿佛是自己輸了一般懊惱。大器騰開了自己的手,看到手中那枚骰子,正是中心一點碩紅。大器聳聳肩膀,將懷中的金塊扔在了吳承恩腳邊,然後對李晉說:“輸夠了,走吧。當鋪這個時辰應該還沒關門。”“那玩意你不要了?”李晉瞅了瞅地上的金塊,問了一句。“媽的,晦氣。”大器扔了那金子後,似乎反倒心情不錯,“平日裡手氣就夠差了,來了這裡之後一把都沒贏過!看來,都怪這玩意命裡妨我。”這句話,大器倒是說得歪打正著。也許平日裡大器隨便去哪家賭場,為了招攬客人,莊家也會故意讓客人贏上幾局的。正是因為大器一直懷裡揣著這麼大一塊金子,賭場的人便認定其是隻肥羊,下起手來自然是不留情麵。吳承恩倒是老實,看著李晉與大器並肩離去,急忙招呼道:“哎!你的金子!金子掉了!”“你送我八兩銀子,這東西,便算是賣你了!”那大器頭也不回,很快身影便消失在街角,隻剩下了一陣回音,“我大器從不欠彆人的!你我,兩清!”天空中,隻傳來了李晉漸行漸遠的數落聲:“說的好聽,那你欠我的怎麼說?你……”青玄這才輕鬆了些許,俯身將地上的金塊撿了起來,掂掂分量。沒想到今天的經曆有驚無險,竟然是投桃報李。而吳承恩拿過那枚金塊之後,細細端詳,遲疑一陣,說道:“青玄,我怎麼覺得這個金疙瘩好生眼熟啊……好像之前在哪裡看到過……”京城另一角,當鋪門口。大器剛剛從店子裡出來,甩手扔給了李晉一身衣裳。兩人當即換上了統一的白色袍子,整理著穿戴。“剛才那把,你不是故意放水吧?”李晉一邊穿著衣服,一邊念念不忘地嘟囔了一句。“既然是賭,怎可能有什麼放水一說?”大器倒是直爽,大大咧咧披上袍子後開口答道,“咱啊,願賭服輸。他能贏,隻能說是兩個字。”夜色將至,這間偏僻的當鋪門口,卻已經圍滿了手持繡春刀的錦衣衛。之前翻查當鋪之際,他們便在這裡發現了執金吾的製服。錦衣衛並未聲張,通稟消息之後守株待兔,準備放長線釣大魚。果不其然,目標真的上鉤了。隻是這些錦衣衛知道來者不善,所以隻是圍困著整間當鋪,卻不上前。很快,人群中間讓開了一條路:玖的身後,領著形影不離的子囚與太歲,步出人群,走到了李晉和大器的麵前。“剛才你要說的那兩個字,總不會是運氣吧?”李晉借著天光,看清楚了來者的麵孔後,聳了聳肩。說到運氣,自己的運氣卻也太差了吧,偏偏來的是這個家夥……“不。”大器也已經整理好了自己的衣物,看到麵前三人後,隻是從腰間摸出了一枚骰子,從容地上下拋玩,卻沒有說出自己心中的答案。隻憑運氣,吳承恩便會同眼前這些人一樣,多半是要死在這裡的。能讓吳承恩活下去的東西,遠比運氣這種東西要更加強大,更加不可違逆。是的,能讓吳承恩活下去的東西,隻能說是……天意。“諸位,賭一局吧。”大器開了口,咧嘴朝著周圍的人笑了——“來,咱們聽天由命,願賭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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