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吳承恩不諳世事,卻也知道冷宮這種地方大體是個什麼感覺。畢竟自己走南闖北,也聽過不少街頭的說書先生說的口沫橫飛。所謂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啊。隻聽說這裡住著的女人都是因為惹怒了皇上才淪落至此。雖說這夫妻間理應講究一個好聚好散,但是礙於這些女人的身份特殊,好歹已經和皇上睡過了,自然是不能打發出宮流放至民間。每個在這裡的女子都可謂是國色天香,隨便拉出去一個都稱得上是傾國傾城,論起這姿色自然是甩了那些個青樓頭牌、風月花魁不知道多少條街;隻是紅顏薄命,她們卻隻能將自己人生中大把時光禁錮在這小小的冷宮裡。這四方庭院之中,自然是哀怨之氣久消不散。不過,哀怨之氣歸哀怨之氣,那些個江湖上說書的也隻說過冷宮裡的妃子們幾乎等同行屍走肉——吳承恩卻可從沒聽說過,這裡麵女子的脾氣竟然也是這麼大——一言不合就想要人命。媽呀,看來江湖傳聞真是不可儘信。吳承恩渾身哆嗦著,一半原因是因為這裡寒氣逼人,另一半原因,則是眼前那女子手中握著的冰錐。吳承恩第一反應便是轉身逃走——當然了,在他進了鎮邪司後的第一天便被血菩薩教誨,說是二十八宿遇戰或則勝或則亡,斷不可臨陣脫逃。不過吳承恩覺得吧,此刻自己理由充分,絕對算不上當逃兵——畢竟好男不跟女鬥——而且這女的也太厲害了些。隻是,吳承恩的下肢已經被那寒氣攀至了小腿,不聽自己使喚。彆說這宮裡的一草一木了,現在就連渾身的血液都感覺混進了冰渣。走不脫,吳承恩便嘗試著想要開口解釋,卻發現自己縱使張了嘴噴出了白氣,卻也隻是上牙打下牙,發出咯噠咯噠咯噠的響動。冰錐斜著刺了過來,吳承恩隻得用雙手去握——隻是,握哪裡呢?看著麵前的妙齡女子,吳承恩腦海裡第一個想法依舊是男女授受不親——彆說是皇上的女人了,就算大街上遇到這個年紀的姑娘,吳承恩也會躲著走——手腕和胳膊都碰不得,吳承恩便下意識地,直接握住了那冰錐。好在那女子似是勝券在握,捅上來的兵器並沒有用上多少力氣。“喲?都這樣了還能還手?”那女子倒是三分吃驚,“小太監,你身子骨可以啊。”吳承恩急忙搖頭:“我我我我我我我……”“還是個結巴。”那女子眉頭緊蹙,手上加了幾分力氣,想要將冰錐從吳承恩的手裡拔出來。隻是嘗試再三,卻依舊沒有得手。“你鬆開吧,我給你個痛快的。再不放手,等你凍得太硬,可想死都死不成了。”女子似乎用儘了力氣,乾脆雙手並用,甚至顧不上自己女子的身份,換了個好用力的姿勢,一隻腳也蹬在了吳承恩的膝蓋附近,全身一起用力。其實並非吳承恩握得有多緊;隻是那冰錐被吳承恩的手心溫熱略微捂化了些許,流出來的雪水卻又迅速將吳承恩的皮肉凍在了一起。二人雖然僵持不下,但是吳承恩能感覺到自己的脈搏越發微弱。就在二人還在拉扯之際,冷宮之門又被推開了;一個上了些年紀的公公遠遠蹲在門口,隻將手臂前段探了進來,放下了一個食籃,裡麵裝著些熱騰騰的酒菜。隻是這宮裡雪花橫飛,自是吸引了這個老公公的注意,忍不住朝著裡麵多望了幾眼。“喲,玉兔娘娘忙著呢?這是殺哪個不長眼的呢?”那老公公將手縮了回去,嘴裡的話卻是見怪不怪。“還不是你們這些個不懂規矩的死太監。”那女子歪了歪身子,氣呼呼朝著門口回道,“是不是覺得我失寵了便好欺負,隨隨便便什麼人都敢進來!”“娘娘您身子弱,殺人這種事您也急不得。”那公公雖然被捎帶著罵了一句,卻也不氣,“倒是趕緊吃上幾口熱的吧。再等一會兒,這飯就涼透了。”那女子最後使了使力氣,卻依舊拔不出那冰錐,隻得鬆開了雙手,走向門口,嘴中一邊喘著氣,一邊嘟囔一句“待我吃了飯再同你較量”。見那女子靠近,門口的公公像躲瘟神一般急忙退後一步,將大門重重關上。這女子聽著剛才稱呼顯然是有些身份,但是對那太監的所作所為也不見怪,俯身打開了食盒。果然如同剛才的太監所說,本來還冒著熱氣的飯菜,此時已經失了溫度,白霜已經開始爬滿盤子。那女子麵露焦急,顧不得體麵,拿起裡麵的熱乎點心便吃了一口。吳承恩總算是得了機會,暗暗運氣,以自己的多年修為暖化著渾身經脈。這女子一直背著身,並沒有察覺到吳承恩的一舉一動。說到底她是疏忽大意了——一般人的話,差不多快要被凍死,自己自然是無需擔心——但是這吳承恩,怎麼可能如同一般人?現在吳承恩隻是凍了個半死而已。漸漸的,吳承恩重新吞吐,終於是呼出了一口熱氣。緊接著,他試探著邁了邁步子,發現下肢的冰封不如剛才堅固,用上力氣的話,冰塊便應聲而裂。吳承恩感歎自己命不該絕,知道自己現在還處於下風,斷不能驚動了那女子,隻得小心用力,一點一點掙脫開冰封束縛。遠處那女子隻是吃了三五口,麵前的食盒已經滿是白霜,連同裡麵的吃食一起凍成了一塊梆硬的石頭。女子眼神略微低落,隨即又振奮了些許,轉身便要繼續同吳承恩周旋——隻見已經脫身的吳承恩立時拋出了四五張宣紙,右手也早已握住了龍須筆,甩開身子開始龍飛鳳舞。到底是身子還沒暖透,落在宣紙上的字跡歪歪扭扭,“刀”字幾乎不成樣子。但是這幾張宣紙還是準確地落在了女子麵前,紮進了冰封的土裡一寸有餘。“彆過來,那個,娘娘?你容我把話說完……”離那女子稍遠,吳承恩覺得暖和了一些;看來說不定要害在此,要想走脫,便要保持距離當真不能與她近身。“你說什麼說!”那女子卻沒有察覺到宣紙厲害,拎起裙子,急匆匆便要追過來。吳承恩其實正要解釋,看到那女子帶著一陣呼嘯寒風逼近,隻得掉頭就跑。隻是這冷宮不大,七走八走,便到了房子後麵的圍牆邊上。到了這裡,吳承恩更是倒吸了一口涼氣——在這個旁人看不到的角落裡,竟然冰著不止一個軀體,各個表情都是心有不甘。這些人多是太監打扮,也有兩個穿著夜行衣的家夥,手中握著的兵器卻是大內所製。背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而吳承恩已經無處可逃;他轉過身,思量著是否可以跳牆出去——但是那女子雖然追了過來,身子卻好像十分虛弱,正扶著牆邊喘氣:“你,你有本事,不要跑……”吳承恩借著這個空檔,上下摸索後掀起了自己的官衣,亮出了藏在裡麵的那枚紙鳶。他急忙說:“你聽我說!我是來送還這個的!”唔。吳承恩自己其實非常心虛:這紙鳶因為在懷裡被自己一壓,已經皺皺巴巴壞掉了。再加上翅膀上被吳承恩一通亂寫亂畫,現在幾乎沒了紙鳶的樣子。那女子看到這一幕,忽然遲疑。隻不過,她的目光並沒有看什麼紙鳶,反而是盯著吳承恩本人。“你腰間的是什麼?”那女子開口問道。腰間?吳承恩急忙低下頭巡視一番——自己腰間除了那塊破木頭腰牌外,再無他物。“二十八宿?”那女子凝視一番後,開口詢問。吳承恩隻得點點頭,萬沒想到這女子竟然識得出這個物件。那女子似乎還未放心,又抬起手朝著那紙鳶一伸——一下子,吳承恩便脫手了紙鳶。那破爛的紙鳶卻沒飛起來,隻是在地上顛簸一陣,小跑著回到了女子手裡。女子撿起紙鳶,找到了上麵的斷線,細細看了看那切口。隻有針尖一般粗細的風箏線,並非被人割斷,反而是從正中被什麼更細的東西刺穿後迸開,這才斷掉——沒錯的。這個切口,隻能是那用針的麥芒伍留下的。女子身後呼嘯的寒風戛然而止,一下子,這冷宮裡總算是有了些暖意。她拍了拍自己心口,說:“過來說話吧。”還未等吳承恩回應,那女子反而先轉身走了。吳承恩遲疑一番,隨著女子重新回到了院子裡。院子裡此時並無他人,那女子正在房間裡翻箱倒櫃,似是尋找什麼要緊物件。末了,總算是在床榻上覓得了自己的目標,轉身出來。隔著三五丈遠,那女子用手一拋,吳承恩本能抬手接住——同樣,也是一塊腰牌,上麵隻寫著三個字:房日兔。吳承恩大吃一驚,緩緩說道:“姑娘你是二十八……”“姑奶奶還不到二十!”那女子皺皺眉,聲音帶了脾氣。但是她還是急忙擦了擦自己的眉角,生怕是上麵沾惹了白色的冰霜,才顯得自己上了年紀。“不是,我是說,姑娘也是二十八宿?”吳承恩急忙吞了口口水,讓嘴皮子利落了起來。“你是在明知故問,還是說伍大人什麼都沒跟你說過?”女子皺了皺眉,她正在試著從屋子裡麵搬出一把椅子。隻是那紅木椅子確實有些分量,她並不能整個舉起,就隻能在地上一點一點挪動。吳承恩看到這一幕,本能想要起身幫助。“離我遠點!”女子急忙製止,似乎頗為不滿,“你又想被凍住嗎?”吳承恩隻能又落下了自己的屁股,老老實實坐在院子裡呆看。好不容易,那女子總算是放好了椅子,人也坐了上去,卻忍不住看著手裡壞掉的紙鳶一臉心疼。風雪停了,這麼細細一看的話,這女子的樣貌更是顯得傾國傾城。此等絕色美人,單是看上一眼,硬是讓吳承恩臉上發燙,不敢直視。“伍大人竟然派個生臉來……還以為來的人又會是鎮九州呢。他來最好,反正凍不死,現在卻要離著這麼遠喊話。”那女子自言自語說道。鎮九州?看來她還不知道鎮九州已死的事情。吳承恩此時真的是一臉問號,不曉得麵前的女子在說什麼:“姑娘,你是怎麼知道的?沒錯,我確實受了麥……伍大人指派,來給你送還紙鳶……”“滿嘴姑娘姑娘姑娘,伍大人沒和你說我是誰嗎?”那女子眉頭皺得更緊,仿佛雞同鴨講;但是,吳承恩的話倒仿佛針紮,她心疼地撫摸著手裡的紙鳶:“還惦記著什麼紙鳶,國師那邊都開始行動了,你到底知道不知道輕重緩急。”“呃,姑娘您到底是……”吳承恩忍不住搔搔頭——明知道自己不擅長與女子打交道,麥芒伍卻還是這麼安排,真是失策。“二十八宿,玉兔。”女子指了指自己扔給吳承恩的腰牌,“之前我是伍大人身邊的宮女,幫著他一起搗藥——選秀的時候,因為樣貌同皇上之前的心上人有幾分相似,便入了宮。結果呢,第一天便在皇上麵前失了禮儀,直接被打入了冷宮。現在呢,我便以此身份臥底宮中。對了,按道理來說,你也得叫我一聲娘娘。”“原來如此!”吳承恩幾乎拍著大腿脫口而出,“你是皇上的假媳婦啊!”天下間,能像吳承恩這麼會聊天的人,屈指可數。玉兔聽到這話,卻沒發火,反而巡視了一圈四周的紅牆,似是想起了什麼心事一般。“假不假的吧,無所謂了。”玉兔不多爭執,開始說正事,“我就知道事情不對。平日裡,幫我傳話送信的小太監出了事,宮裡的事情一直傳不出去;於是這些天裡,我一直升飛紙鳶,以此暗號,希望能獲得聯係。隻是都這些天了,你才來。”唔……吳承恩點點頭,心中倒是有了想法:看來冷宮真的是與世隔絕。她不僅不知道吳承恩這個新任二十八宿,甚至也不知道這些天皇上壓根沒上朝,自然麥芒伍不會在宮裡露麵。“聽著。”玉兔收了心思,不再抱怨,“前些日子,宮裡走水——並非是什麼意外,應該是有人用了三昧真火,連我這裡都險些燒成了一把灰。我便知道事不尋常。後來聽太監們閒碎,說是有幾個倒黴鬼被三國師喊到皇上那邊沒日沒夜去數什麼銅錢——你彆問我,我也不知道這數錢到底是什麼事。倒是跟我熟識的那個小太監,因為經常出入冷宮,被人認為一身晦氣,也被喊了去。總之,統共數十萬枚銅幣。甚至有人累得丟了命。不過這差事真是費力不討好,算來算去,三國師硬說那邊應該是三萬兩銀子,數完銅錢後一算,卻少了五千兩。幾個經手的太監沒得喘息,便被一統拉到外麵,挨板子挨到了死。”吳承恩聽到這裡,不免心下一驚,頓覺那三國師果真是心狠手辣——刁難手下人乾這沒來由的荒唐差事也就罷了,最後他們三國師不僅私吞了五千銀兩,還嫁禍給了這些個任勞任怨的太監們。這份用心,何其歹毒。看來三國師陷害自己偷盜一事,手段還算是輕的了。“姑娘說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這就去告訴伍大人。”吳承恩聽完了大概,便準備起身離開。“我還沒說要緊的事呢,你知道了個屁啊!”那玉兔聽吳承恩這麼說,反而著急。吳承恩一聽,隻得又坐下,臉上的表情自然是帶了幾分埋怨:那你剛才一番長篇大論,到底是說了個什麼啊?玉兔自然是明白對方心思,卻又一臉自責:“老毛病了……許久見不得人,見了人,便無意識話多了起來。總之呢,大火一事,估計伍大人已經知道了。不過,我卻見到了放火之人,而且並非他人……”“誰?”吳承恩幾乎跳了起來——在宮裡麵放火,這可是殺頭的死罪。莫不是,這份“功勞”,也會被安在自己頭上吧?“執金吾的大器。”玉兔一字一句說道,然後瞥了一眼吳承恩,等著他被嚇得從椅子上跌坐下去。“誰啊?”沒想到,吳承恩反而是長出了一口氣,臉露輕鬆。玉兔反而愣了愣,似乎對於吳承恩的反應不可思議;畢竟那人的名字,應該足以讓每個二十八宿頭疼。“怎麼,你不認識那用骰子的大器?那個出了名的爛賭鬼?”玉兔問道。“不認識啊。”不過說道執金吾的話,吳承恩不禁歪了歪腦袋陷入回憶,臉上也露出了不高興的表情:隻是因為,在他腦海裡出現的人卻是李晉——他們都是執金吾啊——這樣的話那個什麼大器估計也就那麼回事吧。說起來,倒是好久沒見過哮天了……“如果大火是那大器搞的鬼,這些事情便想得通了。”玉兔打斷了吳承恩的回憶,掰著自己的手指頭說道,“巧不巧,宮裡少了五千兩銀子。這麼一算的話,估計他放火,就是為了偷錢去賭。”吳承恩看著眼前玉兔認真的樣子,啞然失笑——因為她的神態舉止,都似極了平日裡的麥芒伍。“笑什麼!我還沒說完,莫要小瞧!”玉兔以為吳承恩是在嘲弄自己還是沒說什麼重點,急忙換了姿勢,“我跟你說!那大器向來缺錢!區區五千兩,怎麼想都應該隻是掩護。果然,他當時還偷走了一錠金子!你猜,那金子是……”“虎符!?”聽到這裡,吳承恩不禁大呼。顯然,吳承恩猜中了正確答案。玉兔沒想到吳承恩竟然已經知道了這件事,不禁有些失望:“啊,原來伍大人已經知道了啊……”“玉兔姑娘你是何時看到那個人的,那個大器?”吳承恩急忙追問。“大火那一晚。”玉兔想都不用想,開口說道,“那天他自言自語著說有二十八宿的味道,落入了我的院子裡。結果看到是我……他,他便……”說到這裡,玉兔突然哽咽,似乎難以啟齒。看著玉兔的絕世美貌,吳承恩一下子猜到了什麼,氣得捏緊了拳頭:好一個禽獸不如的家夥!竟然貪圖人家的美色,乾下了這男盜女娼的勾當!“他看到是我,便一臉失望,把玩著虎符,走了……”玉兔調整了心態,終是把自己的遭遇說了出來。“呃?”吳承恩像個傻子一樣,內心中剛剛沸騰的憤慨,一下子無處安放了,“什麼也沒乾便走了?”“說到底,還不是嫌棄我太弱。再加上我是個女子,他才不肯動手。”玉兔撅噘嘴,更是顯得嫵媚動人,“如此瞧不起人,他們執金吾就沒一個好東西!”吳承恩此時目瞪口呆,卻不知道如何安慰——按道理來說,吳承恩總覺得這玉兔絕對不弱;起碼剛進門的時候,他便險些被這玉兔凍死。隻是,後來看著玉兔的一舉一動,倒真是個弱女子的形象,越是要強越是叫人憐惜。玉兔晃晃神,趕緊說道:“事情便是這樣……既然伍大人已經都知道了,倒是我自己多事,更可惜了我這紙鳶……”說著,她隻是摸著皺皺巴巴的紙鳶,一臉失落。吳承恩這才左右看了看——這冷宮裡隻有玉兔一人,雖處皇宮之內,周圍卻連點人聲都聽不到。不大的院子裡,到處都是寒霜,沒有一絲生氣。一個人住在這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院子裡,該是何其冷清。“你沒有彆的東西解悶嗎?”吳承恩搔搔頭,畢竟那紙鳶是自己弄壞的。“並沒有,這紙鳶也是入宮第一天皇上賜的。那時倒是熱鬨。隻是現在,誰還敢送東西討好我呢……”玉兔歎口氣,從袖口拿出來了一段風箏線,在紙鳶上留下的切口位置徒勞地修補著。吳承恩看著這一幕,不免心疼——怪不得入門時,玉兔嘴中的第一句話便是要留下吳承恩陪著她“天荒地老”——在此等寂寞之地,確實有這想法才是自然。吳承恩沒有多說,摸索一番未果後,還是向玉兔討了一張宣紙,在桌子上小心鋪開,然後對著右手哈氣暖了一暖,進而用儘力氣,在宣紙上落筆了一個“鳶”字。霎時間,這宣紙得了靈性,借著一股輕風便要飄起來。吳承恩本要將東西拿過去,卻想起來了玉兔也提醒過自己不要近身,便指了指桌子上的宣紙,說道:“玉兔姑娘,這個送給你……”“什麼東西?”玉兔抬頭,不曉得吳承恩搞了什麼鬼把戲。“總之,一會兒你一看便知。”吳承恩站起身,準備離開,“隻是,我能力不足,這東西估計也隻能玩上三五天……我便先行告退了。”“去吧,耽誤了你許久,卻是我自己多事了。”玉兔點頭,麵露失望,並不久留對方。看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大體上儘在麥芒伍掌握之中。哎,自己這細作,真是一點用都沒有。“不不不,姑娘要轉達的事情,格外重要,我現在就要去告訴伍大人。以後有機會,再來陪姑娘解悶。”吳承恩急忙說道。這倒是實話,關於虎符一事,牽扯甚大。要不是玉兔這一番話點撥,現在估計他與麥芒伍還如同沒頭蒼蠅一般呢。哦,說起來,這件事還真的耽誤不得——想到這裡,吳承恩便行了禮,急忙出了院子門。“倒是會安慰人。”玉兔看著再一次空無彆人的院子,隻當是吳承恩說句客套話寬慰自己,低頭笑了笑,起身朝著那張留在桌子上的宣紙走去。看到上麵的字後,玉兔滿臉疑惑,本能地拿起宣紙試了一試——這宣紙並未折卷,反而輕輕飄蕩。一下子,玉兔滿臉驚喜,急忙回房間,想去拿出一段新的風箏線給這異樣的紙鳶連上。玉兔的房間裡,隻有日常所用的簡單擺設,根本看不出宮中奢華。而除此之外,這裡最顯眼的東西,反而是一個“人”。就如同房子後麵的圍牆邊上一樣,房間裡也有一個被冰凍著的軀體。此人早已氣息全無,臉上更是沒了血色。如果吳承恩剛才逃到屋子裡麵看到這個人的話,八成會嚇得跌坐在地吧。是的,厚重的冰層之中的人,正是玖。對比起吳承恩剛剛見過的二當家,這個玖似乎稍微年輕一些,臉上的梵文文身也不見任何光亮。與外麵那些同被冰封的人不同,玖的表情倒是十分安寧祥和,緊閉的雙眼也表示自己彆無所求。玉兔並無在意,隻是在略微淩亂的房間,翻找著新的風箏線。而她背後的玖,眉宇微動,似乎是想睜開雙眼。雖然未果,但是那溫柔的神態,就仿佛在昭告天下:自己是心甘情願困於這冰天雪地之中,直到天荒地老,直到海枯石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