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二當家(1 / 1)

吳承恩和青玄回到衙門口時,已經是辰時了。吳承恩亮出了那藏在身上的白皮妖怪,同時嘴裡麵大聲地一路招呼著:“清風、明月!你們倒是出來看看啊!”他把這兩人口中厲害的妖怪輕易捉到了手,看他們還不對他刮目相看!“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吳承恩腳步微頓,這才發現今日的鎮邪司有些不同尋常。大門口,除了畢恭畢敬的管家之外,還站著許多人;就連清風和明月也是穿戴整齊,靜靜侍立在兩側;看這陣勢,用“恭候大駕”這四個字來形容絲毫不為過!青玄隨後趕到,看到這般情景,也是微微一愣。吳承恩用肩膀碰了碰青玄,小聲說道:“這……應當不是迎我的吧?”青玄回給他一個眼神,吳承恩歎了口氣,收起了妖怪。不知道他們這麼大陣仗,到底是要迎誰呢?該不會是皇上吧?院子正當中,遠遠的站著麥芒伍——他顯然已經注意到了吳承恩,看到吳承恩手裡的妖怪,麥芒伍目光帶了幾分欣慰,他抬手招呼吳承恩進來。不多時,門口傳來響動,麥芒伍看向青玄,語氣誠懇:“青玄,你先回房間吧,今日之事……”青玄也不多問,不等他說完便略微點頭,朝著自己和吳承恩的房間走去。臨行前,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吳承恩,吳承恩雖然不明所以,卻也沒有阻攔。青玄心裡明白:既然麥芒伍要自己避一避,那便真是有了什麼難處,自己自然不會刁難。算起來,麥芒伍對吳承恩真心是好;他知道二人一向閒遊山野,身上斷斷是沒有積蓄,想要在京城裡生活終究躲不過一個“錢”字。再加上青玄生性好靜,不喜與人接觸,麥芒伍便給青玄安排了一個在衙門裡喂馬的閒職,明裡暗裡也算周濟。這麥芒伍平日雖忙,卻依舊會抽出時間悉心調教自己的師弟,青玄便心存幾分好感,所以從不與他起什麼爭執。“今日衙門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嗎?”吳承恩問道,“他們……這是在迎接誰?”“鎮邪司二當家。”麥芒伍看了他一眼,“說起來,你好像還沒見過他。也是時候讓你見一見了……”話音未落,門口寒暄聲此起彼伏,很快,三個身影邁過了門檻,輕車熟路地步入鎮邪司之中。“二當家?他是誰?”吳承恩遠遠看著門口的人潮,還是不曉得為何麥芒伍會做出如此安排。在他認知中,麥芒伍才是鎮邪司的當家人,二當家,應該是在麥芒伍管轄之下吧?麥芒伍斟酌著開口:“怎麼說呢……他可是……”“來了。”清風的稟報聲打斷了麥芒伍的話。麥芒伍止住話頭,抬頭看向前方,吳承恩便也順著他的目光一望——有三人由遠及近,信步走來;當中一人,雖然身著一般錦衣衛的飛魚服,卻穿得如此合體,顯得整個人器宇軒昂。隻是這一眼,吳承恩便隻想到了“龍章鳳姿”這四個字。三人正中間的,正是鎮邪司的二當家。二當家,單名一個“玖”字,如果吳承恩見過他的話,肯定不會忘記。玖的右臉上,有一道從眼皮垂下來的墨綠色梵文紋身,似是淚痕一般。除了這個特征之外,能形容二當家的,便隻剩下了一個特點:帥。他身高八尺有餘,模樣更是生得玉樹臨風。雖然是男兒身,身上卻披著一層白雪似的肌膚;再加上這二當家雙眼帶笑,眉宇間凝著一股異樣媚氣,隨便留下一寸目光,都能叫人流連忘返。年輕時,玖便憑著自己那驚為天人的樣貌而名揚京城。當時,隻要玖在街上露了臉,不出半個時辰,那滿京城的大姑娘小媳婦都會爭先恐後前去一睹其風采。要是運氣好,玖能朝著自己笑上一笑,那姑娘家家的當下便會鐵了心,認定了這一麵之緣乃是月老的紅線。所謂“不求天長隻求玖”的童謠,滿街的孩子們都會吟唱。再加上玖的為人本就放蕩不羈,出入青樓更是平常;一來二去,京城裡便留下了不少關於他的風流事,供著人們餐前酒後嘴裡也能有個新鮮調。那萬人空巷的場麵,也算是個風景了。但——三年前,皇上突然將玖傳入了宮中訓話;誰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總之等到他從宮裡回來後,已經被皇上革了職,賜還了布衣身份,並且永生不得再入皇宮之內。這些傳聞,吳承恩自然是不知道的。今日是吳承恩與二當家第一次碰麵。玖雖然是鎮邪司的前輩,卻沒什麼架子,到了吳承恩身邊後朝著吳承恩點頭笑了笑。兩人單單是對上了幾眼,不曉得怎麼,吳承恩覺得,此人看自己的目光有幾分複雜,反正那臉上的笑容隻是假象,他的眼底一片冰涼。麥芒伍沒有說話,玖也沒有。兩人目光都沒有交互,隻是各自隔空點了點頭。“你便是老伍招來的那個吳承恩吧?”玖笑盈盈地開口,先對著吳承恩打了聲招呼。吳承恩沒料到他會同自己說話,愣了愣神,這才點頭稱是,看氣氛僵硬,吳承恩下意識上前一步,想要同玖握手寒暄。麥芒伍眼神一閃——吳承恩邁出去的步子還未落下,二當家一左一右的兩人,已經挺身上前,斜著隔住了吳承恩的進路。吳承恩也忽然一頓,好像方才的邁步隻是沒站穩而已。他疑惑地看了看鞋後跟穿於地麵的銀針,又疑惑地看了看麵前的兩人——雖不知兩人究竟是誰,懸掛在二人腰間的二十八宿腰牌可是顯眼。隻見這兩人,左邊的人個子很高,身材偏瘦,身上穿著寬大的袍子,遮住了手腳。最讓人稱奇的是,此人腦袋上套著一個內裡漆黑的籠子高高聳立,即便借著日光也看不清他絲毫麵目;倒是這個籠子做得精細,左看右看都像是一座監獄,正前麵更是有一扇小小的囚門雕刻。右邊的人,看年紀應該比吳承恩還要年輕幾年,看那身材更像是個半大小子而非成年人,嘴角也是微微露出稚嫩的虎牙;不曉得為什麼,看到這少年站在二當家身邊,總讓吳承恩想起李晉身邊的哮天;可能是因為此人雖然秀氣,頭發卻是烏白色,讓人想到哮天柔軟的皮毛吧。這倒奇了……吳承恩心下其實有許多疑惑,卻又不好講出來:著實,這鎮邪司衙門裡的人都不大與吳承恩、青玄交善,平日裡自然是沒有往來。所以,雖然在此住了大半年,除了一些打雜的下人外,吳承恩依舊沒有認全所謂同僚;你來我往,大家無話可說,倒也少了尷尬。但是,這三個人各有特點,吳承恩覺得——那個二當家自然不用多想——就算是其他二人,隻要自己打過照麵,便不可能忘記。既然這三人是二十八宿,為何自己沒有在這衙門裡見過,更沒有聽那麥芒伍提起過呢?眼下,二當家身邊這一左一右二人的架勢,顯然是不打算讓吳承恩再靠前一步。倒是二當家瞥見這陣勢,歎了口氣:“你倆這是乾嗎?難不成每個老伍招來的人都和那鎮九州一樣,會沒來由地跟爺動手不成?失禮!”這番話說完,那兩人才算是退了半步,收了防備。不遠處的麥芒伍依舊一言未發,隻是暗暗看了清風明月一眼,似是在責備,又似在下達什麼命令。不過旁人都沒在意,麥芒伍也沒再多留,自顧自邁著步子,朝天樓走去。清風跪在地上,抬頭偷瞄幾眼他的背影,嘴中卻是對玖說道:“二當家傷愈歸來,小的這就去囑咐後廚加幾個好菜,給二當家接風。”說罷,他給一旁的明月使了個眼色,兩人便由這個借口起身離開——隻是二人離去的方向並非廚房,而是天樓。“騙子,你嘴裡就沒一句實話。”二當家似乎一眼看破,笑著擺手,“久彆重逢,寒暄了沒兩句話你倆就要借故離開——這讓新人看到,可彆誤會咱鎮邪司內裡不合呀。”說著,二當家上前,拍了拍吳承恩的肩膀。“小的現在有了伍大人賜的名字,叫清風。瘸子也一並改了,叫明月。”清風雖然站住了腳,卻依舊沒有回身,頭也不扭,將這兩句話甩了出來。而明月在他身邊附和著點頭,力氣很大。“清風,明月……”二當家聽完後,頻頻點頭,讚歎不已,“不愧是老伍,雖是一介太醫出身,卻文采飛揚。隻是取個名字,都對仗工整,風致典雅。也好在老伍身邊的七子死得就剩下了你們兩個,不然要是一並改名,豈不是要難為老伍他寫出一副對聯來嘛,哈哈哈哈……哦不對,瞎子和聾子還……”二當家的這句話,雖然語氣自然,但是聽到了吳承恩的耳朵裡,也是覺得怪怪的;還沒等吳承恩反應過來,隻覺得身邊過去一陣風,明月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二當家的背後。他躍在半空,左手從上而下斜著一劈,目標便是二當家全無防備的後頸。隻見站在二當家左邊那個戴著一頂囚籠之人抬起了自己的手,寬大袖口之中不知何時甩出來一條掛著鉤子的漆黑鎖鏈,不偏不倚地纏住了明月的胳膊,隨即發力,將那手刀止在了半空之中。兩人皆是用上了力氣,這鐵鏈被拉得筆直,發出了哐啷啷的響動。這響動自然傳到麥芒伍耳中,他眼神微動,卻沒有停留,而是顧自邁進天樓,隨手關上了門。“瘸子,你要對咱玖爺乾什麼?”那頭上戴著四方囚籠的人拽緊了鎖鏈,同時抬起另外一隻手的手指,將自己這奇異的麵罩正麵的小門打開後才開了腔。聽嗓音,像是隔著百丈之遙一般,格外沙啞。還未等明月開口,清風已經後發製人,雙手緊握住那根懸在二人之間的鐵鏈,向著兩邊拚力拉扯。一時間清風手臂上青筋暴露,看得出用儘了力氣,嘴中也是咬著牙抱怨道:“這玩意還真結實……”話聲未落,鐵鏈已經被清風徒手扯斷。隻是,清風還沒有進一步的行動,已經被那烏白發色的少年摸到了身後——這一切都發生在短短一瞬,吳承恩即便眼力跟上了,卻就連做出一個驚訝表情的時間都沒有。倒是那二當家似乎什麼也沒察覺一般,俯身向前,貼在吳承恩跟前,悄聲說道:“爺剛才沒進門的時候,聽到有人說除了一個妖怪,便是你吧……怎麼樣,能不能讓爺開開眼?”吳承恩沒動——並非是吳承恩打算拒絕——或者說,吳承恩來不及有任何動作,他握在手裡的白皮妖怪便已經被麵前的二當家捧在了手裡,上下端詳。吳承恩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空了的手掌,這人的速度也太快了!不過……區區一個小妖怪,他想看便看吧!當務之急,是那打架的四人……吳承恩趁著二當家移神之際,歪了歪身子朝著二當家身後望了一眼——四人已經各自拉開了架勢,準備纏鬥。二當家很快便注意到了這一點,身子也調皮地歪了歪,擋住了吳承恩的目光,叫他偷看不得:“沒事,他們玩笑呢。說起來,能除掉這厲害的妖怪,你身手肯定不是一般了得啊。後生可畏,咱鎮邪司後繼有人,實乃幸事。要不,爺陪你解解悶……”說著,二當家攤開了手,似是將手中的白皮妖怪交還回去。吳承恩一時間不知道對方到底是何心思,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接。二當家似乎發覺吳承恩為難,索性俯身,將那白皮妖怪放在了地上。“成何體統!”一聲雷鳴般的喝罵,充斥了整個庭院,驚飛了周圍樹枝上的酣鳥。吳承恩回頭一看,這才發現不知何時血菩薩已經站在了眾人麵前。稀稀落落的,幾隻六翅烏鴉從天而降,伏在了自己主人的身上。“壁水貐,你這半年借口養傷,一直留戀青樓未回。朝廷不追究便罷了,你才一露麵,便要生事麼?”血菩薩怒目圓睜,語氣十分重。聽得出,他稱呼的乃是二當家的星宿名字,而並非其他;這代表著,血菩薩是真動了氣。二當家這才聳聳肩膀,吐吐舌頭:“罷了罷了,你們不識玩笑,爺便不好玩鬨了。”隻是,二當家背後的四人依舊劍拔弩張,絲毫沒有作罷的意思。“騙子,瘸子!”血菩薩皺著眉頭,抬起了手,指著兩人;一隻烏鴉已經棲息在自己主人的指尖上,蓄勢待發,“身為衙門下人,二十八宿各個都是你們主子!怎的,想要以下犯上?”這話一出,那清風和明月才憤憤然收了架勢,虛跪在地上,低聲回道:“小的不敢。”“沒事,爺就喜歡這樣。大家明刀明槍,才是咱鎮邪司的風格!爺餓了,咱們走吧。”二當家顯然沒有怪罪的意思,哈哈大笑,然後揮手招呼著身邊的兩人一並離開。看方向,這三人還真是奔著後廚去了。待到三人走遠,清風和明月才起了身,卻都是氣鼓鼓不肯說話。“你們倆……”血菩薩皺著眉,才說出三個字,便能聽出他按捺著心中的暴跳如雷。吳承恩素來就是最怕這黑臉的血菩薩,知道他脾氣大得很;這般時候,他看著跪在地上的清風明月,心生同情,壯著膽子開口道:“也不怪他二人,剛才那二當家說話確實不妥,他倆這才……”話沒說完,吳承恩發現血菩薩的目光緩緩壓在了自己身上,立時便是一個哆嗦。“你可知道二當家身邊的兩人是誰?”血菩薩咬咬牙,開口朝著吳承恩問道。“呃,確實沒見過,是誰?”吳承恩縮了縮脖子,勉強回答。“白頭發的那個小子是太歲,二十八宿中的井木犴;另外一個高個子,腦袋戴著一個籠子的那個,是子囚,星宿是鬥木獬。”血菩薩見吳承恩這般反應,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剛才你若真是繼續唐突上前,現在你師兄就得找他們拚命了!我生氣,不是氣騙子瘸子與人廝殺;我是氣,他倆身為你的書童,明知道二當家從不與人近身,他們卻故意不予警示!”“原來大人都看到了。”地上的清風撇撇嘴,似乎是心有不甘。明月抬起頭,似乎想要答話,兩人卻同時被突然迎麵襲來的烏鴉正中麵門,一並向後摔去,臉上更是血流如注。“伍大人交代過你們,要你們看緊了吳承恩,你們卻好……”血菩薩抬起手,收回了兩隻烏鴉,“怎的,想要借刀殺人嗎?你們……”血菩薩還沒說完,地上的明月卻搖晃著身邊的清風,一直呼喊——眼見得那清風挨了血菩薩一擊後已經暈死過去,血更是止不住。吳承恩俯下身,試了試他的鼻息,頓時一驚:隻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這血菩薩,果真是殺戮成性,拿下人不當人!雖然吳承恩與自己的兩位書童並不親近,但是人命關天。於是他便急忙幫著明月一起抬起了清風,抓緊送到天樓去給麥芒伍瞧上一眼,說不定還有救。看著三人狼狽離開,血菩薩也是不好發作,歎了口氣,渾身上下便化作無數烏鴉,在院子裡消散了身影。烏鴉散儘,三人已經到了天樓門口,吳承恩抬起手準備敲門。被吳承恩架著肩膀的清風悄悄睜開了眼,略微巡視一番後,登時便自己站直身子,攔住吳承恩敲門後自己擦了擦臉上的血跡。吳承恩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你……”“裝死而已,沒大礙。”清風擺擺手,示意吳承恩不要多事,回頭再吵到了伍大人。其實清風這也是沒辦法,不然要聽著那血菩薩嘮叨好久。“但是,我剛才試了你鼻息、脈搏,你是真的命懸一線了啊……”吳承恩還是不懂其中變故——就算是裝死,如何能如此惟妙惟肖?清風朝著明月一笑,明月點點頭,在懷裡摸索一番,然後掏出來了什麼東西,扔給了吳承恩;吳承恩匆忙一接,這才看到,竟然是剛才被二當家放在地上的那隻白皮妖怪!“借花獻佛,還你。”清風滿不在乎地說道,“你抓住的它,該知道厲害吧?這燭妖隻要拍人麵門,便能奪人魂魄。我剛才就是趁著跪在地上的時候藏起來的,等到烏鴉飛過來的時候,抓著燭妖的小手順勢朝著自己的腦門一拍……失了魂魄,可不就跟死了一樣嘛!當然了,要想不讓血菩薩看出破綻,那隻有瘸子莫屬。他一看我的行動,就知道了我的心思,立時撲過來抱著我是假,將白皮妖怪藏起來是真。我倆這一招瞞天過海,才省得你多挨上半個時辰的嘮叨……”說著,清風明月便打算離開。吳承恩愣了愣,疑惑地舉起了手裡的白皮妖怪:“隻要拍了麵門便能奪人魂魄?奇怪了,那青玄挨了他一掌,怎麼沒事呢?”“甭吹牛,不可能。”清風嗤之以鼻,好像吳承恩說了天大的笑話,“這燭妖厲害就厲害在這一招上,任何人都不能幸免——哦當然,可能除了公子你是個例外。”“我?”吳承恩聽得雲裡霧裡。“對啊,公子本來就挺缺魂的,這燭妖自然是奈何你不得啊……所以這麼危險的妖怪,我才放心交由公子去除嘛。”清風認真地說完了這句話;隔了片刻,明月才聽出了玄機,嘿嘿傻笑。吳承恩頓時氣得紅了臉,知道自己又被捉弄。他剛要發作,卻聽到背後天樓的門吱呀一響——回頭望去,麥芒伍已經站在了門口。清風和明月急忙跪下,嘴中謝罪,說道:“小人幾句玩笑吵到了大人休息,罪該萬死……”麥芒伍卻擺手示意二人不要插嘴,然後看著吳承恩手中的白皮妖怪,一字一句問道:“你是說,你師兄青玄麵門挨了這妖怪一掌,而沒有倒下?”吳承恩遲疑地點點頭。麥芒伍麵色凝重地招呼他進天樓:“這裡不方便說話,進來。”衙門的另一端,後廚內。玖正與子囚、太歲圍桌而席,旁邊做菜的一個大嫂笑臉吟吟不斷上菜。玖倒是不拘一格,顧不上身份體麵,夾一口菜入嘴一嚼,便忍不住高聲稱讚一句好吃。他一邊大快朵頤,一邊與旁邊的大嫂閒話,說自己在外半年,就惦記著這個味道、這個手藝。大嫂笑得開心,囑咐著玖吃慢點,然後便去外麵拿酒了。“還以為瘸子和騙子會入二十八宿,沒想到竟然是那個弱雞。要不是伍先生止住了他的步子,我一口便……”那叫太歲的少年看著眼前的二當家,不曉得這些家常菜到底哪裡值得二當家如此盛讚。“先吃飯。”二當家並不搭腔,隻是用筷子指了指盤子。太歲也不多說,終於是動了筷子。而子囚直接下了手,抓起一把菜飯,照例是將自己頭上小小的囚門打開,然後一並塞了進去。正當三人專心填飽肚子之際,後廚的門推開了——隻是,進來的並非剛才的廚娘大嫂,而是——另一個玖。這個玖站在桌前,看著正在吃飯的自己,開口說道:“那個書生去了天樓。”而正在吃飯的玖隻是點點頭,說道:“飯菜不錯,好久沒吃到這個味道了。反正你也進不去天樓,不如趁熱乎坐下嘗嘗?”站著的玖點點頭,取了一雙筷子,坐在了桌前:“嘗嘗吧……畢竟是鎮邪司的手藝。”“那便少吃一些。”忽然間,兩個玖異口同聲,同時舉起了筷子,“留留肚子,畢竟晚上,還要跟三國師一起用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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