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仙鶴(1 / 1)

茉蓉進了鋪子第一件事便是尋博洛說話,才要上樓,隻聽巧喜道:“爺沒在樓上,午間說乏了,往姑娘房中睡去了。”“我的屋子?”茉蓉微一思忖,忙不迭地奔過去,隻見房門緊閉,頓覺事有不好,急得一把推開門,床上空無一人,茉蓉心中一涼,才要回身喊人,忽覺背後一雙大手狠狠鉗住她的腰身,男人粗重地喘息貼近耳畔。“博洛,不許使壞!”茉蓉吃不住癢“咯咯”地笑起來,“快放開……”話音未落,早有一雙霸道的唇吻了上來,覆蓋住她一張櫻桃小口。茉蓉隻覺天旋地轉,一雙手不自覺地攀上那副肩膀。博洛氣勢洶湧,茉蓉連連後退,卻又舍不得那微帶胡茬的酥麻,腳下一軟,人不自覺地向後仰,正撞翻了梳妝台上。“嘩啦”一聲,妝奩盒子掉在地上,各樣首飾散落一地。異樣的聲響如一盆兜頭蓋臉的冷水熄滅了兩個人的火氣。茉蓉羞紅了臉,低下頭,博洛忙伏身去拾地上東西,袖口一動,將那銀耳挖子抖落在地,連同首飾一同放回盒子裡。兩個人相對而視,倒不比方才那般乾柴烈火。茉蓉隻低頭不語,博洛拉了她的手,壞笑道:“罰你吵了爺睡覺。”“也不羞臊,外麵丫頭小子們看著呢。”茉蓉低聲道。“叫他們看,趕明兒,叫全海龍府的人都看著。”博洛不在意地道。“胡說什麼!”茉蓉羞道,“快去換身衣裳,咱們今兒外麵吃去。”“換什麼衣裳?我看這樣就挺好。”博洛嬉笑著道。“我的爺,那就換件更好的。”茉蓉笑推博洛出了房門,眼看著他戀戀不舍地上了樓,方返身關嚴了門,急走幾步摘下芙蓉圖。將軍鎖好好地鎖在暗格子門上,茉蓉重重地舒一口氣,反笑自己疑心太重,這男人都到了這步天地,除了她,他還有什麼?一想起博洛,又不免想起方才的情形,忍不住滿臉緋紅,咬著唇悄笑不止。可惜博洛並沒有換衣裳,他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手裡握著針管,方才已經吩咐巧喜去樓下告訴茉蓉,說他犯了癮,在樓上打針,不能陪她吃飯了。這個姿勢能讓博洛放心大膽想事情,因為無論誰進來,他隻要閉上眼睛,就不會被懷疑,更不會被打擾。一張不知道畫了什麼地方的地圖,一個不知道做什麼用的日期,卻寶貝似的收在那麼隱密地方。會是關押勞工的地方嗎?博洛一直以為,茉蓉會把抓來的人安置在煤窯附近,畢竟那裡人再多也不會顯眼。若那張地圖才是勞工的關押地方,三月初八又代表什麼?那麼多人,不可能是同一個日子被關押,卻必須是同一個日子被帶走。心中很多個不確定,博洛不得不努力回想那張地圖,希望把它刻在腦子裡,這樣他就可以趁人不備,描畫一張,再想法子送出去,得安就算一處一處找,也總能找到,是或不是,找到就知道了。可若“三月初八”真是一個“好日子”,那他和他們的時間都不多了。博洛閉上眼睛,那地圖上的山巒、樹林和小路,一點一點重疊著出現眼前。在講武堂任教的日子,他百遍千遍地教學員畫作戰地圖,那是一個部隊的羅盤,毫厘不能錯。地圖在腦海中漸漸清晰起來,然而有些地方他並不確定,那個暗格子,至少還要再打開一次。 石仲榮急急忙忙地跑進大書房,也等不及丫頭回話,自顧掀了簾子進去:“大奶奶,大奶奶,來了,那隻鶴來了。” 令儀正與雲旗議事,聽了這話,不由心頭一喜,忙地就要出門,跑出一步,又退回來,不由抬手撫一撫發髻,向雲旗道:“怎麼樣?” 雲旗知她心意,含笑道:“姑娘好著呢,二爺見了必然安心。” 原來,自博洛住進大德東,仲榮便派眼生的夥計每日遠遠地盯著大德東。不多日,夥計來回報,大德東並無動向,也不見博洛出來,倒不知是誰那樣好的興致,常常放紙鳶,有金魚的,有八卦的,每次放起來的都不重樣的。 仲榮不解,隻得原話回了令儀。令儀微一思忖,心中會意,便命他務必看好那些紙鳶,一但有“仙鶴”起飛速回來她。 可仲榮左等也不見,右等也不見,倒是聽說博洛進了醫院,亦不知為了什麼,也不敢輕舉妄動。 好容易盼到今日,一隻紅頂子,仙鶴銜芝樣的大紙鳶從大德東的後院高高飛起,便忙不迭來告訴。 大德東的後院裡,那鶴銜靈芝的紙鳶頗大,茉蓉拉不住,博洛便幫她拉著。二人身形欲近,茉蓉便有些嬌羞,悄聲道:“這些日子竟如夢境一般,二爺會一直這樣待我麼?” 博洛低頭向她,笑而不語,茉蓉眸光一滯,那笑容如此熟悉,分明就是那年,她初來海龍府,那個逆光而立,救她於危難的大英雄,不由心馳神往。誰知兩個人都沒在意,那原本飛得好好的紙鳶竟搖搖晃晃地跌了下來,博洛心知不好,忙去拉線,卻救不起來,紙鳶直直墜下掛在樹稍上。博洛皺緊了眉,茉蓉隻當他生氣,少不得安慰道:“罷了,什麼要緊的東西,二爺不必為這點子事不自在,這半日你也乏了,我扶你屋裡喝茶說話可好不好?”話音未落,就見巧喜跑來道:“姑娘,爺,不好了,郭家大奶奶又帶了人來在鋪子外麵鬨呢。”博洛聽了不由心頭一喜,臉上又不露出來,茉蓉怒道:“好沒臉的賤人!又來做什麼?叫夥計快打發了她!”“夥計們管用,這丫頭也不用來找你了。”博洛冷聲說著,便往鋪子裡去,“這要折騰到多早晚,還是我去吧!”茉蓉又是一喜,忙跟了上去,尖聲細氣地道:“二爺彆為她生氣,白氣壞了身子,倒 值許多。”大德東門前圍了厚厚的幾層人,令儀立於一眾護院前,見博洛明明是怒氣衝衝地走出來,眸子裡卻有一絲隻有她才能察覺地欣喜。“博洛,跟我回去吧,從今以後,什麼都依你,郭家門兒裡由你做主。”令儀急急地道。“如今倒肯想起我來。”博洛幾步行至近前,“真是此一時,彼一時呀大奶奶,還記得我是怎麼求你給我藥的嗎?那時你怎麼不顧我的死活?”令儀突然跪伏在地,抱了博洛的腿,哀哀道:“博洛,額林布走得早,如今煜祺也沒了,郭家門裡隻剩下你,你不能這樣……”博洛低頭冷眼看著哭泣不止的令儀,猛地抬腿一甩,直將令儀掀倒在地。“郭二爺,你彆太過分了!”雲旗一步上前,揪住博洛的前襟,“彆以為我們姑娘舍不得你,你便能如此作威作福。她到底還是你們郭家的管家奶奶。”博洛不在介意地瞥他一眼:“你聾了嗎?沒聽見你姑娘親口說以後郭家門裡我做主?我接管了郭家第一件事就是將你掃地出門。”說著,不屑地撥掉雲旗的手。雲旗怒目圓睜,抬手與博洛撕打在一處。兩個都是有真功夫的人,隻打得上下翻飛,讓看得人眼花繚亂。茉蓉生恐博洛力有不逮吃了虧,欲喚兩個夥計來幫忙,又著實幫不上忙,急地她高聲叫著:“博洛,彆打了。”又吩咐夥計,“快去警察署,不,去保安團,叫趙顯忠帶人來……”話音未落,隻見博洛狠狠一掌,竟打了雲旗一個趔趄。“爺肯跟你動手,是你的福氣,再胡攪蠻纏,彆怪爺不可氣!”博洛說著,返身進了大德東的鋪子。雲旗還要追打,卻見令儀厲聲道:“雲旗!我們走!”眼看著令儀傷心而去,茉蓉笑意漸濃,哼笑著隨博洛進了門……人才進了大書房,雲旗便從懷中掏出一塊畫在絹帕上的地圖遞給令儀,圖上是一處山巒叢林,下麵寫著“三月初八”。見書房無人,雲旗悄笑道:“這樣的日子再長些,姑娘隻怕可以去上海演電影了。”令儀先無心看圖,急問道:“我見博洛手上纏著繃帶,可是怎麼樣呢?”雲旗淺笑:“姑娘放心,方才我與二爺雖是假打架,卻是真過招,爺的身子骨好著呢,且蘇大夫也說,他的藥必定無害。”令儀重重舒了一口氣,複又看了看那圖,隻看不出畫的是哪裡,遞還給雲旗,道:“找得安來,讓他悄悄地去趟公署,我記得那德在時,專員那屋子的牆上有一張海龍府全域圖,眼下人雖換了,圖必在的,若這畫的是海龍府,與全域圖一比照,必知道是哪裡,若不是海龍府……”令儀的眸子不由一暗,“那可就難辦了。”“姑娘以為這是關押勞工的地方。”雲旗悄問道。令儀搖了搖頭,道:“想知道這個卻難了,我隻知道,博洛大費周章送了這張圖出來,自有他的道理,去找!找著就知道了。”自博洛來了大德東住著,用藥時跟前從不許有人。茉蓉知道他是礙著麵子,也不好打擾,況他已經是她的掌中之物,並不必逼得太緊。是以,趕走令儀後,博洛自回了房,服侍的人都知道洛二爺該是用藥的時辰,也都不跟著。博洛將一個小油紙包從鞋裡抽出來。令儀方才抱他的腿,為的就是把這東西給他。此刻博洛將紙包攥進手裡,那日蘇大夫的話言猶在耳——“二爺,你說的是蒙汗藥吧?這個倒不難。”蘇大夫聽了博洛諸多要求,思量半晌方開口。博洛搖頭道:“蒙汗藥效力太強,且餘症明顯,用一次就會被發現,還有沒有其他的?效力可以不那麼強,但一定不能有後遺症,最好醒來時隻覺憨甜一夢方好。”蘇大夫沉思片刻道:“這卻不難,隻是製藥需要一些時日。”博洛不由笑道:“你隻管配了來,有了交給大奶奶即可,蘇大夫,您可快著點,這藥關乎身家性命和清白,是我的護身符。”蘇大夫不明所以地看向博洛,想不明白他的心思……巧喜來傳話時,茉蓉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博洛已讓廚房備下酒菜,晚上邀茉蓉房中對飲。“怎地這樣好的興致?”茉蓉說著,不由往妝台前照了照。“姑娘待爺一片真心,那就是個鐵打的人也該捂熱了。”巧喜笑道,忽然帶了一絲憂色,道,“才中村先生派人來,說那件事姑娘要緊著些,彆誤了日子,不然……”茉蓉神色一凜:“隻知道催,抓豬也沒有那樣快。”天將擦黑時,茉蓉已穿戴整齊,一身族新的洋裝,眉黛春山 秋水翦瞳,滿麵含笑如百花盛開。博洛也格外精神,親扶她坐下,又斟酒與她。巧喜忙要接壺:“二爺隻交與我吧。”“好不眼色的丫頭。”這些日子博洛與大德東的夥計丫頭早混熟了,也常常說笑,“見我與你姑娘吃酒,不說外麵伺候,還在這裡動手動嘴的,難不成等著爺賞你酒喝?”說得巧喜大紅了臉。“這裡不用你服侍,下去吧。”茉蓉也含羞道。巧喜亦忍了笑退出房去,極有眼色地反手關了門。博洛端了酒杯:“擾了你這些日子,是該謝一謝你的。”“二爺說哪裡話?”茉蓉雙頰緋紅,低頭見那杯中酒不由一滯,誰知博洛一雙大手輕握了茉蓉的手,就著她的手,一口喝乾了那盅酒。“這回你放心了。”博洛說話間,眉宇間竟有一絲哀怨盤旋。“博洛,你彆多心。”茉蓉忙道,“並沒有彆的意思。”博洛苦笑一聲,道:“這才是我要說的,自我來了這裡,對你做的事不聞不問,連那些男人……我也假作不知,無非怕你多心,可即便如此,你也不能儘信我……”茉蓉不等博洛說完,一口喝乾他手中那盅酒:“博洛,你彆怪我,除了阿瑪、額娘,這世上再人真心待我,狼群裡待慣了,難免落下些病根兒。你若當真疼我,從前種種,我必斷決的,就是大德東的生意也全交與你,今後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就是中村……你不知道滿鐵的行事,凡他們覺得無用的人,都沒有好下場,煜祺就是個例……”茉蓉驚覺自己說錯話,忙掩了口。“所以……是滿鐵殺了我弟弟?”博洛目光漸冷。“不……不是……”茉蓉轉了轉眼珠,陪笑道,“是……是趙顯忠。趙顯忠為了討好中村,殺了煜祺報複你們家。”博洛聽得這話入港,心中雖喜,麵上不由含了悲:“煜祺與我手足兄弟,這個仇過不去,隻恨我如今再無軍職,奈何他不得,茉蓉,若你能幫我報了這殺弟之仇,我願意用命謝你。”茉蓉忙地握了博洛的嘴:“二爺不可枉言,趙顯忠是個什麼東西,也值得爺說這樣的話。”“不報此仇,誓不為人!”博洛決絕地道。茉蓉拉了他的手,道:“二爺不容他,不值什麼,早聽人來回,他與天增順的小石掌櫃過從甚密,那日陽春樓,咱們也是親見的,要除掉他不必咱們親自動手。二爺……”茉蓉柔了聲音道,“可就不要生氣了吧?”茉蓉說著,身子越發向前湊,一股玉蘭花香撲麵,博洛也顧酒菜,一把攬她進懷裡,紅燭帳暖,看似郎情妾意,茉蓉眉稍眉角不免含了春意,看向博洛的眼神越發纏綿,那張俊逸剛毅的臉旁一點一點在眼前晃動著:“博洛……”話音未落,茉蓉便一頭栽進博洛懷裡。博洛挑眉抬頭,朝她臉上拍了拍,茉蓉雖未醒來,卻仍滿麵含笑,似夢見了什麼好事。博洛冷笑起身將茉蓉丟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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