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染血繃帶(1 / 1)

將門關好走到蔣毅身邊,曾叔弓著腰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蔣毅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最後把目光掃回他臉上的傷口:“你上哪兒了?傷成這樣怎麼不去醫院?”“我死不足惜,隻是讓雯雯受委屈了。”說這話的時候,曾叔渾濁的眼睛裡已經老淚縱橫。“雯雯?”蔣毅騰地站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是這樣的,早上我正打掃庭院,忽然闖進一個黑衣人,她叫我跟她走,我不從,她就拿刀割我臉上的肉。我實在沒辦法,隻好跟她上了一輛轎車,在車上我見到了雯雯,孩子隻穿了一件單衣,渾身打著哆嗦,看樣子都被嚇壞了。她把我倆帶到翠坪山莊附近,那兒正在修路,於是她讓司機走了,帶我們步行到公墓門口的牌坊底下。”“她摘走雯雯脖子裡的平安符,讓我們老老實實等著,說一會兒有人來見我們。她走了之後,我本想帶雯雯逃跑,卻不知怎麼回事,很快圍上來幾千隻癩蛤蟆,你不知道那場景,真嚇人啊——”曾叔癟著嘴把自己受威脅、蕭雯遭綁架,以及蕭櫟前往營救的經過細細說了一遍。蔣毅皺著眉毛,直到對方講到蕭櫟母子脫離危險之後才略有舒展,他慢慢坐回椅子上:“那個黑衣人什麼特征?”曾叔眯著眼睛:“——當時太緊張了沒怎麼注意,就記得戴了一副金色麵具,是個女的。”“狼頭麵具?”思索片刻,蔣毅又問:“蕭櫟到了之後,她們都講了些什麼?”“黑衣人說,她把蕭老師排除到獵殺目標之外,還救了雯雯,讓她給予回報。”曾叔抓了抓頭發稀疏的腦殼,“接下來我跟雯雯上了車,後麵的話就沒再聽見。”蔣毅垂下眼皮,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撚著下巴。曾叔小心翼翼地觀察蔣毅,辨彆對方是在思考還是在表達遺憾。忽然,蔣毅的眼皮猛地抬起,曾叔閃避不及,被他的目光狠狠刺中,渾身不禁為之一顫。“有句話或許我不該說,可想來想去卻又不得不說。”曾叔期待地看著蔣毅,後者給出一個但說無妨的手勢。“聽說昨夜死了六個人,凶手還沒抓到。還聽說凶手一共五個,個個戴著狼頭麵具,能飛簷走壁,還懂邪術,凡是被他們盯上的一個也逃不掉。我想,我們碰上的就是其中一個。”曾叔舔了舔嘴唇,似乎講出下邊的話需要不少勇氣:“依我看,他們不會平白無故地綁架我和雯雯,肯定是你之前什麼案子得罪了他們,他們才會來警告你、威脅你。”說到這兒,曾叔停了片刻,但後者沒有給出任何表示。曾叔隻好繼續講下去:“這蠻疆之地民風彪悍,曆來不乏賊匪出沒,有的勢力還相當龐大。他們睚眥必報、手段歹毒,為達目的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實在難纏得緊。如今有人瞄上我們,隻怕日後不得清淨,即便不會加害性命,也必然要實施敲詐勒索。我一個老頭子無牽無掛什麼也不怕,可若在蕭老師和雯雯身上打主意,豈不讓你受製於人甚至亂了大事?”蔣毅緊繃的嘴唇忽然開啟:“照你這麼說,我得辭掉刑偵大隊長這個職務,卸甲歸隱,去過普通老百姓的安穩日子?”“趨吉避凶,人之本能嘛。”跟蔣毅相處多年,曾叔不可能不了解蔣毅的性格,而此時,他不知是驚懼過度一時頭腦昏聵,還是護主心切有意犯顏極諫,居然趁著這個坎將自己的主意和盤托出,“來者不善,與其針鋒相對鬥個兩敗俱傷,不如主動退上一步。你做了十幾年警察成績卓越,這個時候離開也算得上功成身退,絲毫不損顏麵。離開這個危險的行當,重啟你父親的產業,他老人家九泉之下會很欣慰的。”果然,蔣毅臉色陰寒如冰:“曾叔,你是在替人當說客吧?”“不不不!”曾叔趕忙否認,“我是真心誠意為你考慮,為蔣家著想啊。要是說錯了什麼,就當我啥也沒講。”蔣毅從對方躲閃的目光裡看到了欺瞞和張皇,不過他沒再追究,似有似無地點了下頭表示信任,然後揚起左手朝身側劃了一下:“去裡間把臉洗洗,到樓下的醫務室包紮一下吧。”尷尬的曾叔巴不得趕緊離開,他哎了一聲轉過身,移出半步又停下,回頭望著蔣毅,他似乎剛剛看到那條染血的繃帶:“你的手怎麼了?”蔣毅下意識地縮回左手:“沒事,一點小傷。”曾叔又哎了一聲,腳步匆匆鑽入套間。蔣毅從鏡子裡看著曾叔的背影,忽然他的眼睛被某樣東西吸引住了:那是一片黃色的紙錢,臟兮兮粘在曾叔的鞋後跟上。這種圓形方孔的冥幣,三個小時前在高法正的死亡現場也看到過。這中間是巧合,還是有著什麼聯係呢?曾叔洗完臉,從裡間走出的時候,蔣毅已經給傷口上完了藥,正在一層一層往左手纏著乾淨的紗布。“我打內線通知過了。”蔣毅對鏡子裡的曾叔說,“醫務室的小張在等你,賬掛我名下。”曾叔哦了一聲,準備離開,蔣毅叫住他,指了指身旁裝滿了的垃圾簍:“幫我把這包垃圾帶出去。”曾叔爽快地答應了,他彎下腰把敞口的垃圾袋紮好,提起便走。等他走出房間之後,蔣毅才俯下身,從腳底撿起那片剛才被他用腳尖蹭下的紙錢,衝著窗戶看了看,擰起眉毛若有所思。曾叔躲在樓梯的轉角處,見四下無人才打開那隻垃圾袋,取出蔣毅剛剛換下的繃帶,哆嗦著手慢慢展開,隻看了一眼便臉色灰白。他將那條繃帶揣進自己衣兜,重新紮好垃圾袋下樓。因為緊張,他的步子有些發飄,以至於不小心在台階上跌了一跤。丟掉垃圾袋,曾叔沒有進醫務室,儘管小張通過窗口在主動朝他打招呼。走出公安局的大門,曾叔直奔不遠處的一個小診所。但他也沒有進那家小診所,而是跑向小診所旁邊的一個水果攤。在小販慵懶的視線裡,他拿起公用電話機撥通一個號碼,神色慌張地說:“喂,我是老曾,我要馬上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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