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家族背景(1 / 1)

蔣毅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他的眼睛布滿血絲,那是一夜未眠的緣故。六個小時前,他剛結束一個電話會議,五個小時前,他在值班室看望值守夜班的同誌,四個小時前,他陸續接到多起群眾報案,並安排緊急出警,三個小時前,他在高法正的死亡現場,一個半小時前,他跟韓覺案就案情狀況碰頭,一個小時前,他在向上司彙報工作,而兩個小時後,也就是上午九點,還要參加專案組的籌備會議。剛才他在食堂簡單吃了早飯,回到會議室本想小憩片刻,卻發現沒有一絲睡意,最後坐在鏡子前,就這麼呆呆地看著自個兒。36歲的他不算帥氣,但絕對是一個你看他一眼就能永遠記住的人。他的麵部輪廓基本以直線勾勒,就連眼角和嘴唇的弧線也轉折得剛勁有力;他的頭發根根豎立,什麼時候看起來都精神抖擻;他的嘴唇結實飽滿,平日話語不多卻句句鏗鏘;他的鼻子挺拔峻直,能夠給人以信任和親和,最有特點的是他的眼睛,雖然不大,卻銳利逼人,那頻頻射出的精光,仿佛能夠穿透一切物體,與他對視五秒鐘,你就會感到可能會被攝走魂魄。如果看過他和蕭櫟以及高法正那張合影照,其實你會發現,現在的他和十幾年前並沒有太大變化。之所以他認為自己老了不少,那是年歲有加給他的錯覺。請不要誤會,十幾年容貌不變並非完全褒義,就像蔣毅,二十不到就長了一張三十歲的臉,這可不值得你羨慕。還記得蕭櫟對他的稱呼吧?正因為他比同齡人看上去多那麼一點點“滄桑”與“成熟”,才會被同學們包括蕭櫟戲稱為“老蔣”。蔣毅的父親是個商人,二十年的打拚為蔣家積累了雄厚的資產。母親是個中學教師,由於生蔣毅的時候難產,雖然保住了命,卻導致今後不能生育,所以蔣家隻有蔣毅這麼一個兒子。作為蔣家的獨生子,父母在他身上傾注了太多的心血和期待,不單竭力為他提供優越的生活環境,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開始規劃以後的發展道路。父親含辛茹苦半輩子,特彆希望兒子能繼承自己掙來的產業,可蔣毅從小對經商之類的並不感興趣,倒是對熒幕裡的警察極為崇拜。逢年過節,彆的小孩都希望得到時髦體麵的新衣,好玩有趣的禮品,他卻每每隻要一身警服,玩具也局限於警車、手槍之類,他喜歡警察的威嚴和正義。蔣毅的這種偏好令父母十分憂心,因為他的爺爺就做過警察,在執行一次緝毒任務時犧牲。如果這顆獨苗再有什麼閃失,將來到了地下可沒臉見蔣家的列祖列宗。蔣毅9歲那年,母親在一次車禍中喪生。母親的死對父親打擊很大,很長時間無法擺脫失去愛妻的痛苦。那段時間,父親把產業交給助手打理,天天躲在房間裡發呆。後來,父親終於走出陰影,但對蔣毅的期寄變得更高,他開始拚命給兒子灌輸經商之道,同時盼著兒子快點長大,早日做自己的接班人。蔣毅是長大了,但越來越執拗,越來越有主見。18歲那年,他背著父親報考了省公安大學。為此事,父親氣得住了一個多月的院。起初,父親還幻想著兒子考不上必會知難而返另謀他途,不料錄取通知書如約而至,父親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努力完全失敗。蔣毅結婚的時候,父親給他和蕭櫟在市區繁華地段買了套房子,自己仍住在西郊的老宅。怕兒子不接受這份好意,他在辦理產權的時候用了蕭櫟的名字。蕭櫟是個明白人,她知道公公並非胳膊肘往外拐,而是在向兒子昭示有錢的好處,告誡他:什麼權利、名譽、地位那都是虛的,錢才是最重要的,有錢就能通達一切。然而結婚不到一年,蔣毅和蕭櫟便匆匆選擇了離婚。當時蕭櫟已經懷孕2個月。父親千般挽留,可執拗的蕭櫟堅持要分手。父親一番辛苦,最終努力的結果是,蕭櫟勉強同意留在新房,蔣毅搬回西郊的老家。蔣毅知道父親的苦心,他這是在為他倆以後的複合留下後路。畢竟,做爺爺的不希望孫子一出世就沒有爸爸,更不希望他改名換姓認旁人做父。可惜蔣毅和蕭櫟均是要強的人,都不願退上一步,轉眼十二年過去,至今未有複合跡象。蕭櫟的父母常年在國外工作,孩子是她一手帶大的,兒子隨他母親的姓,名為蕭雯。為給兒子更好的生活環境,蕭櫟曾想離開梓平到國外去,可最終沒走成,畢竟這個城市是她學習和工作過的地方,這裡有她所有的社會資源生活記憶,當然也包括那份曾經被人視作完美的愛情。離婚之後,蔣毅很少回西郊老宅,因為工作原因,他大多時間待在局裡。當時的刑偵大隊長羅凱為他敞開方便之門,在局招待所安排個房間供其長期居住。直到半年前,也就是蔣毅升任刑偵大隊長之後,有了獨立的辦公室,才從招待所裡搬了出來。辦公室是個套間,他在裡間稍加改造放了張鋼絲床,購置了簡單的生活用品,又買了麵鏡子掛在外間的牆上,這樣方便整理儀容,現在,辦公室變成了他的臨時住所。大概從六年前開始,蔣家的產業開始走下坡路,父親身體不好,沒有精力繼續打理,於是變賣大部分產業,隻留一家古董店保持經營。近幾年,父子關係略有緩和,但平日仍很少交流。前年夏天,父親患了帕金森症,古董店也不得不變賣。雖然積極治療,但病程還是發展很快。去年冬天父親病重,托曾叔給蔣毅打了電話。蔣毅匆匆往醫院趕,不巧路上遇到堵車耽擱了幾十分鐘,趕到的時候,父親已經說不出話來。父親把一串鑰匙塞進兒子手裡,攥住他的手竭力晃了兩下。蔣毅知道,父親在老宅有一間密室,但不知在哪裡更沒進去過。他明白,父親這麼做有兩層意思:一,密室裡麵有極其寶貴的東西,不可掉以輕心,二,希望他和蕭櫟早日複合,一家人共享那筆財富。從尊重的父親的角度考慮,蔣毅硬著頭皮去見了蕭櫟,順道看看好幾年未見的兒子。不想蕭雯對他非常冷淡。理所當然的,蕭櫟也拒絕了那把象征著退讓和妥協的鑰匙。但蔣毅沒有灰心,他最終通過郵寄的方式送進了蕭櫟的住宅。今日,蔣毅與蕭櫟在高法正的死亡現場不期而遇,當他因為憤怒握緊拳頭,左手傷口迸裂血液浸透手套的時候,對方的眼睛裡流露出近些年少有的溫情。雖然很隱蔽,但被他捕捉到了。尤其對方那聲“老蔣”,勾起了之前的種種回憶。以上正是導致他在鏡子前發呆的原因。忽然,蔣毅的眉毛皺了一下,似乎有什麼東西觸痛了他敏感的神經。他舉起左臂,右手摘掉左手那隻手套,露出被紗布層層纏繞的手掌,而那些紗布已被鮮血浸透(受傷原因以後再講)。盯著自己的左手,蔣毅的嘴角忽然笑了一下,與從窗外照進的陽光相比,那笑容顯得蕭瑟晦暗、冰寒刺骨。從抽屜裡取出一小瓶治療外傷的藥,剛準備揭開紗布,門突地被人敲響。蔣毅停下手,沉著嗓子問了聲:“誰?”“是我。”門外傳來一個蒼老低啞的聲音。蔣毅鬆了一口氣,脊梁緩緩靠回椅子上:“進來吧。”門開了,探入一張血肉模糊的臉。“曾叔?你的臉怎麼回事?”蔣毅擰起眉毛,手中的藥瓶也放下了。曾叔是沈陽人,打小跟人學得一手吹糖人的技藝,十五年前來到梓平,因拒繳保護費被幾個市井流氓打成重傷。蔣毅的父親可憐他,不但出錢替他治了傷,還把他收入家中雇為傭人。這些年,蔣家裡裡外外的雜務全由曾叔打理,曾叔為人忠厚實誠、做事儘心儘責,頗受蔣家父子的信任和尊重。因此,見曾叔臉上有傷,蔣毅自然要給予非同一般的關心。曾叔之所以沒有清洗臉上的汙血,直接從公墓那邊趕到市公安局,就是要把受傷的臉給蔣毅看,——那是凶手讓他帶給蔣毅的口信。凶手相當歹毒,用尖刀割下他右臉從顴骨到腮幫一長條肉,留下一條深達半公分的溝壑血淋淋地刺目。蔣毅一看那傷勢,就覺得非常小可。而針對前者的疑問,曾叔以沉默驗證了的確有壞事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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