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負責(1 / 1)

滿月傳奇 唐酥 1569 字 4天前

這一場熱鬨一直延續到四五點鐘光景方才散去。都送走了賓客以後,周頤又去了一趟軍營,再次回到家中時已是晚上十點鐘。他走進房新月的房間時,她正倚靠在床頭看書。可她又哪裡真的看得進去呢,不過是文字在眼前浮動,心不在焉地翻著書頁。他的汽車讓給了傷勢重的傷病,他和兵士們同舟共濟,沒日沒夜地連走三天,如今一鬆懈下來,疲憊便從骨子裡湧了出來,眼睛裡亦淨是血絲,往床上一倒一摟,新月就在他懷抱中。新月不忍心吵他,等他睡著以後,聽著他微微的鼾聲,心疼地撫了撫他的眉角,彎腰替他脫了,輕輕地挪開他的臂膀,起身替他脫鞋,誰知他竟在半夢半醒中,嘟囔著又將她攬回懷中,哄著說:“彆動。”新月淺嗔著說:“既要睡覺,這燈總是要關的吧。”周頤抵不住她的囉嗦,又不願意她動來動去,隻好大手一伸,摸到床頭的開關,房裡立時黑了下來。周頤輕咬了一口她肩頸上的肉,含糊不清地說:“這下該滿意了吧。”吮吸拉扯間,鼻息噴在新月耳後,癢癢的,新月嚶嚀一聲,不言語。周頤這下子卻完全清醒了,從衣袍散開的地方撫上去,無賴地說:“這下你可得負責任了。”“流氓。”新月這樣說道。她的淺嗔薄顰,嫵媚嬌俏,撩撥著周頤的心弦。衣裳半褪,露出她光潔的肩,溫膩如玉,他好似要將她揉進自己體內一樣,齧噬著她細膩的肌膚,將她整個人吞噬。因著這一夜的放縱,兩人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又難得地一同吃了個早餐。新月一個人時,早餐吃得極簡單,左不過一份包點一杯豆漿,或是皮蛋瘦肉粥佐幾碟小菜。和他一同吃早餐時,便豐盛得多,中式西式皆有,鹹點甜點一應俱全。倆人邊吃便談論著藥廠的事情,海哥兒的事情,梅城的事情,這一頓飯吃了將近一個鐘頭仍未吃完。新月想,若是她的肚量夠大的話,一直吃下去,吃一輩子她亦是願意的。周頤替她剝開珍珠糯米雞的時候,秦梭進來了。他仍似從前那般低聲向周頤報告事情,可這次表情都與從前不一般,臉上掛著曖昧不明的笑意,時不時地瞟向新月。她心下奇怪,正欲發問,周頤主動說:“我想要在年前舉辦一場婚禮,總要圓滿了才安心。”新月立刻就明白了秦梭臉上的意思,惱了他好似閒談一般不正經,又不好在下屬麵前說他,羞惱著用筷子直戳糯米裡包裹著的雞肉。秦梭偷笑著退了出去,周頤才好起身,摟著新月哄,這一哄,便又吻上了,吻得難分難解。新月癱軟在他懷中,靜靜地倚靠著,因著外頭紛亂的時局,隻覺得這樣的幸福,就像是向老天借來一般,又是欣喜,又是不安。嫁娶的事宜早在他求婚之時已經準備妥當,隻待挑個好日子行禮。正巧農曆十二月二十五是今年最後一個宜嫁娶的好日子,便定下了這個日子。請帖交由秦梭負責,他的字寫得極好,不過半日,就已經全都派出去了。酒席禮節等事自有張管家一手包辦,他可是期待了多年,早就摩拳擦掌要大乾一場。至於嫁衣,周頤神神秘秘地說替她準備好了,毋須她擔憂。雖說結婚的人是她,可最得閒的人也是她。新月便琢磨著從大帥府中搬出來。這樣一來,周頤不樂意了。她跺著腳,為他不懂她的心思而惱火:“就算你曾接受西方教育,也不會不懂舊時嫁娶的禮節,男女成婚前的一段時間是不能相見的。”知道她想要搬出去的理由後,周頤越發不情願了:“這是封建殘餘,是糟粕,趕緊麻利地拋棄掉。”無論新月如何軟語勸說,威逼利誘,周頤都不肯答應,氣得她一整夜也不理會他,臨睡前還特意落了鎖,不讓他進門。周頤本以為她隻是在使小性子,直到發現她鎖上了房門才明白過來,是又好氣又好笑,又因著燈光已經熄滅,不忍心去吵她,隻在房門口駐足了幾分鐘便回自己的房間裡了。次日,離婚期還有三天時間。傍晚,新月從盈月堂回來,正陪著海哥兒寫作業。周頤回來後替他請了三位素有名望的教書先生,一位教授新學,一位教授古文,還有一位教授繪畫。小三子並另外四位軍中將領的兒子當作伴讀。所有的伴讀包括小三子都比海哥兒要小。所以海哥兒頗有一種當大哥哥的樂趣,因此更是一心要好好學習,絕不能在弟弟們麵前丟了臉麵。張管家苦著臉進來稟報,說:“少帥接到南京方麵的加急消息,命少帥上南京複命。少帥下午已經出發了,交代說到達南京以後再給夫人發電報。”不曉得為什麼,新月莫名地心神不寧,想著張管家的話,怔怔地出了好一會兒的神,什麼事情這般急切,連回家一趟都來不及?她突然聽見海哥兒著急的叫喚聲,才發現手中的鋼筆在滴墨。她正用鋼筆蘸了紅色的墨水替海哥兒批改抄寫的作業。墨水早就滴在米白色的棉裙上,渲染出一朵朵紅色的墨水花,尤其刺眼。新月手忙腳亂地收拾,墨水反而越染越大片,最後沒有法子,隻好去將裙子換了下來,送去清洗。新月交代,無論多晚,隻要收到周頤的電報,一律拿進來。她不放心,非得要第一時間瞧見周頤的消息不可。將近淩晨一點鐘,芝蘭試探著敲了房門。新月一直和衣躺著,思緒縹緲無蹤,一時想著周頤如今的境況,一時又想著藥廠的事情,又不免幻想大喜之日的喜慶場麵,爾後又擔憂周頤能否趕回來成婚,心情時而歡快時而憂愁,折磨得她輾轉反側,一刻鐘也不成闔眼。聽見門板上傳來的響聲,不過幾秒鐘,新月以從未有過的矯健身姿翻身下床,去開了門。她接過電報,報上大意是他平安到達,勿念,定能在大婚前一日趕回來。新月此時心才微定,忽而又想起昨日和周頤爭吵的話題,自嘲地一笑。這樣一來,也不必搬出去避免見麵了。恍恍惚惚地過了兩日,雖然日程與平常無疑,卻因著大帥府張燈結彩和進進出出的賓客而熱鬨非凡。在這樣一種熱鬨中,新月卻又有著一種不真切的幻覺,隻覺得如夢似幻,又似耳邊的嘈雜變換成文字浮在半空中一般。也許這就是待嫁新娘的惶恐吧。懷揣著這樣的一種心情,新月意外地發現了周頤準備給她的驚喜,因著他的這一份用心,終於減緩了她的不安。這短時間,白術和忍冬亦是神神秘秘的,用儘各種理由不讓她踏進盈月堂後方,又總是在她不注意的時候竊竊私語的,當她望向他們時,又表現得似是什麼事都沒發生一般。忍冬作為她的小管家婆,既有著一種狂喜,又小心翼翼地點算嫁妝。白術則忙裡忙外,沒有一時是安定下來的。她記掛著放在房間裡的首飾盒。首飾盒裡有著母親留給她的龍鳳鐲,十分珍貴。從長廊一直往裡走,新月忽然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沙啞低沉,伴隨著時不時的咳嗽聲從一個客房裡傳出。她不敢置信地推開房間門,裡頭圍著桌子坐的人皆同時轉過臉來,竟然是程穎、黃管家和嚴管家。黃管家顫抖著向她招手,歡喜地喊著:“我的好小姐——”新月像兒時一般,走過去蹲著,將頭靠在黃管家的膝蓋上,然後才抬頭問道:“黃叔,還有嚴叔叔,穎兒,你們怎麼來了?”程穎看上去比之前見麵時健康了一些,雖仍是那一幅扶風弱柳的身姿,可到底臉上不再那麼蒼白,精神勁頭也好上許多,含笑道:“少帥派人接我們上來的。”她又補充道:“三哥有要務在身,不方便提早離開。他今晚啟程趕來,明日肯定能趕得上觀禮的。”嚴管家也打趣說:“南蕪出了名難嫁的千金小姐要出嫁了,我們怎麼也得上來觀禮,也好給你撐撐腰。”他又轉過臉對黃管家說:“老黃,小新月也終於要嫁人了,你這下可安心了。”黃管家連連點頭,喜極而泣,撚著衣角抹眼淚,顫著聲音說:“夫人老爺們還有少爺在天有靈也會開心和安心的。這姑爺找得好,找得好呀……”新月也跟著默默紅了眼眶。一方麵是欣喜她親近的人都能夠來見證這一個特殊的時刻,另一方麵又想念起她逝世的至親,總歸是有些遺憾,父母不能看著自己出嫁,嘉哥哥不能替她送嫁。這樣的遺憾,是如何也不能彌補的,隻要想到,便是要哭泣。同時,她又感動於周頤的用心。便是因著他這一份從來都是為她好的真心,她才能夠毫無保留地將自己交付於他。程穎為難地說:“這可如何是好,本是想好明日給你個驚喜的,現在這驚喜卻被戳穿了。”新月破涕為笑,調皮地眨眨眼睛:“我不說,你不說,他又怎麼知道我已經知道了呢?反過來,我們給他一個驚喜吧。”大家聽著,開心地笑了。一切都能按照好的方向發展,自是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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