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救命藥(1 / 1)

滿月傳奇 唐酥 1567 字 4天前

郊外,星星閃爍,晴朗的夜空一如周頤的心情,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回梅城,想要回去見新月。劉耀華與曹建平,一個盤踞在西南邊,一個在北邊虎視眈眈,如今一箭雙雕,既消滅了西南的隱患,又打擊了北邊的勢力。事情總算是告一段落,想來應該能安定好一陣子。周頤迎著北風站立在山坡上,一隻手在大衣的口袋裡捏著一個小方盒把玩,心裡想著的是新月。秦梭離他大約五步的距離守候著。他遙望著少帥的背影,事實上少帥的年紀比他還小,卻背負了全城的期待,國家興亡,忽然覺得這寬闊的背膀太過於沉重,太過於孤寂。忽然,羅韜也爬上來了:“少帥,劉三少夫人來了。”周頤沉默地往回走。軍帳內,蘇婉素穿著一襲豔麗的金絲線繡旗袍,外罩著一件鮮紅的皮大衣,坐著輕柔地捋著頭發,露出腕上細細的珠釧,在煤氣燈下一閃一閃的,更增添幾分豔色。“你來做什麼?”蘇婉素燦爛地嬌笑著,起身靠過來:“頤哥哥——”周頤將她扶正,推開。僅這一下動作間,就聞到濃重的酒氣:“喝酒了?”蘇婉素亦不惱,順勢坐下,眯著眼睛笑嗬嗬地說:“頤哥哥這是在擔心我嗎?”“三少夫人請自重。”周頤緊皺著眉頭。一聲三少夫人深深刺痛了她的心,蘇婉素雙眸隻閃過一絲痛楚,隨後盯著茶幾上的煙盒,若無其事地說:“頤哥哥怎地又抽起煙來?”她是為數不多,知道周頤會抽煙的人。他初初回來那會兒,日夜都在房裡抽煙,她常常假借各種理由去找他,撞見過好幾次他在抽煙。後來他卻是戒了。怪不得曾經聽老人說過,能戒煙的人心都是極狠的。他對她,心是狠極的。蘇婉素低垂著腦袋,一半的身子落在陰影中,楚楚可憐。年少的情誼不是說斷就能斷的,沉默了片刻,周頤說:“兩家搞成這般境地,我是不可能放過蘇叔叔的,夜深露重,你回去吧。”蘇婉素抬頭,嬌俏著一張臉說:“你既仍喚他一聲叔叔,就有商量的餘地。這麼多年來,也許是為了籠絡也許是為了彆的圖謀,可爹爹也是真的對你好過的不是嗎?”“劉耀華你早就殺了,我爹卻留至如今,我也不是不知道你的盤算。”蘇婉素心裡亮堂得很,“我用蘇家的一半財產換回我爹的性命。”周頤不說話。“三分之二。”蘇婉素咬咬牙。周頤仍是不語。蘇婉素閉上眼睛,淒涼地說:“全部!真是心狠啊,年少帥。”她總歸是忍不住刺上一刺:“不愧是大權在握的少帥,百萬梅軍的統帥,小女子在此祝少帥錦繡河山,金銀滿屋,大權在握。”周頤早在明白兩家真實關係,明白兄長背負的使命,明白自己處境時,就已經知道會有這樣決裂對立的一天。所以從很久很久以前,他已經開始慢慢地疏遠這個童年玩伴。“蘇叔叔我會好好安置他的,我派人送你回去。”他對她,最多隻有這樣的情誼了。“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走。”蘇婉素福身行上一禮,兩顆眼淚飛快地墜下去,無聲地落在地上,轉瞬就不見了。她背過身拭了拭眼淚,又回頭念念不舍地望了周頤一眼。這一眼,將這個她喜歡了半輩子的男人映入記憶中。她終是忍不住又喚了一聲:“頤哥哥——”周頤抬頭,蘇婉素便笑顏如嫣迎上他的視線。她掠了掠蓬鬆的鬢發,說:“保重!”然後,頭也不回地朝外頭走去,將燈火通明留在身後,朝著無窮無儘的夜色走去。因著要將戰線逼近禹城,軍隊去時行進了許多日。那時,士兵們鬥誌昂揚,身體強壯,而此時,打勝仗後精氣神一下子鬆懈下來,士兵們的身體和精神本就疲倦,又加上多是傷病殘將,回城的行進速度變得很慢,常常是走一日停兩日。這日早晨,秦梭來報:“少帥,軍醫上報說傷藥不夠,最多隻能堅持兩日。”周頤沉思片刻,說:“往梅城拍電報。”新月是在大約中午時接到電報,即刻啟程往盈月堂去。白術領著幾個管事清點貨倉裡的存貨,回報說:“庫存裡確實還有三七粉,可數量並不多,怕是不夠供應前線,要靠我們一家藥堂,怕是難以湊齊。”新月早已有了心理準備,隻是歎一口氣,兀自思索著。“小姐怎的不去找軍需藥品的供應方?”新月說:“何將軍接到電報時就已經去問過了,對方準備的藥品早就和軍隊一起出發,隻有下所剩無幾的傷藥,比我們藥堂的存貨還要少。”“醫院呢?西藥也許更快見效。”“現在西藥還是屬於特權階級的,藥價貴,一般人都用不起,更何況是要大量提供給軍方。”“原來如此,”白術想了想,說:“前幾日,我們平常收三七的農戶說今年還剩下許多三七,來問我們藥堂要不要收。因著年關將至,不想囤太多貨物,便沒有要。我派人即刻去問問,許還有也不一定。”新月說:“一來一回,路上又耽擱了時間,我親自去吧。”她坐上汽車,約莫半小時車程到得目的地,可惜那農戶卻說三七都賣給了去北方的商隊了。新月正泄氣的時候,瞧見蹲在路邊田野裡的張詩華。原來他是出城來研究草藥的。聽了她這一言,張詩華倒是有能幫得上忙的地方。他說:“你現在收三七,再磨成粉製成藥,怎麼也得好一段時間,到那個時候,傷兵們的手呀腿呀早就潰爛了。我認得一人,占山為王,就在前麵山頭,人稱白寨主。雖說落草為寇,比許多軍閥都要好得多。我曾救他一命,他亦有大片藥田,種藥製藥,也許能幫得上忙。”新月當然信得過張詩華。因著張詩華說他這位朋友不喜歡軍閥和士兵,所以新月命隨行的衛兵先行回去,她坐上張詩華的車前去。已過了黃昏,汽車順著路一直往北去。因著是郊外,隔了許久才有路燈或才見到一戶亮著燈的人家。天氣冷,透露出來的光線滲著涼意,映在青石板上,形成一方一方的淡黃色,素雅又漂亮,一絲絲地滲到夜色裡去。不久以後,他們開上了山,望見稀稀落落的燈火。又往前駛了一會兒,車前橫著鐵蒺藜,幾道刺眼的白光照射在車頭。白光刺眼,新月不由得抬起手試圖遮擋一點兒視線。張詩華自報家門,對方派人去稟告,很客氣地將二人請進大廳。一陣粗狂的笑聲由遠及近。一個身長九尺,身材壯碩的男人從後堂大步邁出。他丹鳳眼,臥蠶眉,相貌堂堂,威風凜凜。新月和張詩華站立相迎。此人應該就是張詩華所提及的白寨主。隻見他親昵地拍著張詩華的肩膀,呼喊道:“張兄弟來此,真是讓寒舍蓬蓽生輝。”二人寒暄片刻,張詩華便直入正題。白寨主目光犀利,打量了新月片刻,才道:“寨裡確實有磨好的三七粉存貨。”新月說:“請求白寨主幫忙,價錢上絕不會虧待您的。”白寨主嗬嗬一笑,嘴角卻掛著三分輕蔑:“這可不是價格的問題。隻我最是厭惡軍閥。你還是個軍閥的娘子,本是要把你掃地出門的,看在張兄弟的麵子上,此事休要再提,隻當來寨裡作客一番。”新月仍想再勸說,被張詩華製止。他低聲說:“容後再圖謀。”她隻好隱忍作罷。白寨主設宴隆重地款待兩位客人。一桌子的山珍海味,雖不夠精致,卻色香味俱全,特彆是那一鍋一直在火爐上燉著的羊肉鍋,不腥不膻,肉香誘人。白寨主和張詩華用著海碗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談笑風生,而新月則食不知味地吞咽著,臉上維持著得體的笑容。正當氣氛熱絡時,忽然,張詩華話鋒一轉,說:“曾聽聞白大哥家中有個閨女,怎不出來見客?”新月正存疑,雖說張大哥為人坦蕩磊落,又是接受的西式教育,大方沒有偏見,可也不曾這般不規矩地提及彆人家的女兒。要知道,民風再開放也沒有這個道理的。白寨主眼神一凜,哼一聲地把海碗扔在桌上,半碗酒灑了出來,說:“張兄弟,我敬你是個好醫生,可彆得寸進尺了。”張詩華不慌不忙道:“白大哥稍安勿躁,小弟曾聽聞您的閨女受儘病痛折磨。我既喚您一聲大哥,您的閨女也就是我的侄女,怎會不為她著想呢?”他指著新月說:“新月是一名醫生,醫術頗精,在我之上,又是女子,替侄女看症不是正好?”白寨主重新打量著新月,似在考慮張詩華語中的真實性。新月這才明白張詩華為何要提及白寨主的閨女。這是一個好的機會,隻要她能夠替白寨主的女兒治病,想來他就不能拒絕自己的請求了。新月感激地望了一眼張詩華,然後無所畏懼地迎上白寨主的視線。許是被新月眸中的堅定所打動,又許是因著一片慈父之心。他終是動容了,說:“隻要你能替小女治病,要多少三七粉,全部給你。”新月起身,真誠地向白寨主表示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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