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遺腹子(1 / 1)

滿月傳奇 唐酥 1629 字 4天前

新月將自己關進房間裡,雷打不動不肯出門,誰來勸都不聽,連中飯亦是沒有吃。周頤來到盈月堂時見到的便是這樣的場麵。白術和忍冬坐在廳裡,愁雲慘淡。忍冬抬頭,望見周頤,恍若見到救星一般迎了上來。她私心裡認定自家小姐和少帥吵嘴了,現在少帥來求和,這場風波也應該能過去了。早些時候,小姐不發一言地回來,她就覺著不對勁。她才問了兩句,小姐就覺得她煩,“砰”地一聲將房門關上。她伺候小姐多年,是知道小姐脾性的,自是不敢再勸。情人間哪裡有不拌嘴的。忍冬一邊想,一邊飛快地瞧一眼白術,自個兒羞澀著。她又想著,雖說如今風氣開放了, 男男女女間沒有像以前那般忌諱著相見。可小姐到底是個大家閨秀,總這般住在大帥府沒有個名分可不行,可憐小姐沒有個能夠替她撐腰說親的長輩。她又偷偷瞧一眼周頤,他臉上無甚表情,清高自矜。忍冬瞧上一眼,就覺著心臟怦怦直跳,又是害怕又是不忍褻瀆,莫名地覺得看一眼亦是罪過。可若他玩弄小姐的感情,就算拚了她這條小命,她亦不會皺一下眉頭。周頤自是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動,隻覺得她眼神飄來飄去,一副古靈精怪的模樣,怪不得新月拿她當妹妹寵。他是知道新月的房間位置的。穿過院子往裡走,後院裡第一件正房就是她的房間。周頤敲了三下房門,沒有人應。“新月,是我,開門。”周頤以為這般說能得到回應,豈知她現在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他。又是一室安靜。周頤隻好說:“你再不開門,我就把門撞開了。”“咿呀”一聲,房門從裡打開。可新月瞧都沒瞧他一眼,徑自坐落在圓桌旁,手裡還拿著一本書。周頤以為她是因著昨天晚上的事情和他在鬨脾氣,走過去想抱她,被她推拒開來。他隻好在她身旁的凳子上坐下,說:“海哥兒是兄長的兒子……”新月驚訝地抬眼。周頤得到想要的反應,滿意地繼續往下說:“這事兒我也隻與你一人說,連父親那頭,亦未交待。”“兄長結婚前已有情投意合的心上人,奈何蘇家逼迫,他終是娶了如今的大嫂。兄長本已與靑葭斷了聯絡。殊知造化弄人,靑葭父親本是小本生意人,卻無端被人陷害,背了巨額債款,自儘而亡。靑葭亦被債主賣去了青樓。兄長雖再不與青葭有往來,所幸有軍官認出了青葭,製止了老鴇逼良為娼,忙稟告了兄長,兄長將她救了出來,買了棟小樓予她容身。”周頤淡淡地說:“海哥兒是遺腹子。”這些事由是他回國以後查出來的。新月聽了這樣一段淒涼的往事,不由得歎息。“青葭的娘親是我的乳娘,少時曾在府裡作伴。她和兄長許也是因為這打小的情誼發展出感情來。她是個倔強的女子。我曾勸她回府中,被她拒絕了,想要對她多加照拂,亦被她一一拒絕。”如此聽他娓娓道來,新月對這個未曾謀麵的女子起了惺惺相惜之情,亦莫怪他兄長對她念念不忘。她說:“若是有機會,能見上一見才好。”周頤苦笑:“她逝世了,海哥兒亦是因此找上門來的。我昨晚便是連夜去處理她的身後事。”紅顏薄命,新月暗自感歎,亦是可惜無緣得見這般自矜自傲的女子。“海哥兒為何喚你爹爹?”周頤說:“我知道海哥兒時,他已經三歲了。靑葭性子倔,寧願死也不願意求人,若不是生活真的過不下去,她也不會主動來尋我。那時孩子正處於要爹要娘的階段,第一次見到我也不認生,撲上來就喊爹爹。那時我想著左右這輩子也不會結婚,又是我親侄子,從小沒爹多可憐,就隨他喊去了。”說話間,他眼神直瞅著新月,一時情動,顧不上她的推拒,一把將她攬入懷中,扣住她的雙臂,逼著她坐在雙膝上。新月隨意掙紮了幾下,也就隨他去了。周頤滿意地歎息道:“我與兄長的長相隨父親,長得極相似,想來海哥兒不認生,應該是靑葭時時拿著照片給他看,他才記得的。”新月也是可憐這雙有情人,道:“怪不得是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啊……”周頤埋首在她頸間蹭著她柔軟的肌膚,她的發絲從他臉側滑過。他道:“我們……可不要步兄長的後塵……”久久沒有得到回應。新月聽了這個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後,從心底裡感同身受。他和周顥處在一樣的位置,她與靑葭亦是同等身份之人。母親總讓她自持身份,不許她做這樣事,亦不許她做那樣事。母親泉下有知,是否知道她出了南蕪什麼都不是,又是否會為她如今的勉力而擔憂和痛心?她本就對自我的價值產生懷疑,一時間亦不敢對他有何回應。想要前進一步,她對前路感到迷茫,想要後退一步,心底泛起的酸澀又刺痛著乾澀的眼眶,又似隻要再深思一丁點,就要引發決堤的淚意。她不喜這樣的自己,多愁善感又怠惰因循。她最怕的就是迷失在他的溫柔裡,迷失在華燈璀璨裡,丟了自我。新月自嘲地說:“如今也許我離了你,什麼都做不成了……”周頤沒有覺察到她的情緒不對勁,隻以為這是一句情意綿綿的呢喃,又小意溫存了一會兒,催促著她出廳用晚飯。新月心中明白,自己陷入了糾結的情緒中,一時半刻亦想不出個所以然,她亦不舍得想象不好的未來,便應了,還是先用飯吧。用過飯後,周頤派秦梭去將汽車開過來。忍冬則悄然將新月拉到一旁說著悄悄話:“小姐,少帥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娶你過門?”新月如今最怕的就是提及這一遭事,不耐煩地說:“我自有分寸,你彆管。”忍冬自個兒嘀咕,婚姻大事,小姐有分寸有甚用,得要少帥和大帥有分寸才得行。她隻當自家小姐是害羞了,便不好再提,隻想著找個時間向年少帥遞個話頭,她再懼怕他,為了小姐,也得硬著頭皮上。回得家中後,周頤去了大帥的院落中。到底周虎是周顥的親爹,又是海哥兒的親爺爺,瞞誰也不應該瞞著他。張管家一邊隨著周頤的腳步走,一邊稟報道:“小少爺一整日都待在大帥的院子裡,吃食午睡都在一塊,大帥也樂嗬嗬的,顯得很有精神。”末了張管家還發表了一番評論:“大帥也到了頤養天年,含飴弄孫的年紀了。”周頤聽後,忽然問:“張管家在府裡服務了多少年了?”張管家數了數說:“轉眼間就將近三十年了。”他曾是周虎的護衛兵,在一次戰役中眼睛被炸彈碎片所傷,視力受損,便退了下來,成了大帥府的管家。早些年幾乎像個睜眼瞎一般,所幸大帥不嫌棄。後來勤於治療,有了些許好轉。現在在大帥的關心下,佩戴了眼鏡,總算似重新活過來一般。所以他很是感念周虎的恩德,為大帥府工作幾乎全年無休,赴湯蹈火在所不惜。世上的情誼亦如此般,用真心換真情。周頤說:“我聽聞您的兒媳婦懷孕了,孩子出生需要更大的地方了。我在東二街買了一棟小樓房,張管家找個時間搬進去吧。”張管家自己經年累月住在府裡,可他家裡人是在外頭住著的。何況顯而易見的,父親老了,張管家自然也老了,總有退休的一天。他為周家勞心勞力幾十年,值得這一點點的心意。張管家這樣的老人精,竟也感動得熱淚盈眶,偷偷背過身去擦拭眼淚,忍不住喊出多年以前的稱呼:“小少爺……”那些年月裡,周頤才是府裡最珍貴的小少爺。他雖說是個下人,卻是真真切切瞧著周頤出生,長大,出國,歸家,最終成長成鐵血男兒,擔當起大任的人。他果然沒有看錯人,自家小少爺看著清冷,卻是外冷內熱,最是善良體貼的人。周頤輕咳一聲,說:“到地了,勞您去通傳一聲。”張管家先走一步,趕忙去通傳。屋裡,周虎剛將海哥兒哄睡,聽說周頤來了,在側廳見了他。父子二人先是說了一些公事,然後周虎才說:“海哥兒年紀還小,需要一個母親教養。你看著也是喜歡新月丫頭的,擇個好日子早些娶她過門吧。”他本想問問海哥兒生母的來曆的,後來細想一番也就作罷了。他對自己的兒子有信心,年熙不是個喜愛歡場作樂的人,若是那女子是個適合的,他亦不會藏著掖著,不讓她露麵。左右那女人已經死了,看在她替周家生下長孫的份上,風光大葬也不枉此生,不必再細究了。他亦明白,年熙不會跟他這個做父親的說心裡話的,問了也是白問。周頤說:“海哥兒不是我的兒子。”等他將兄長的事情交待完後,周虎從開始的震驚轉而沉默。“是靑葭的孩子呀……”他對長子的情事有所耳聞,隻不知道還有後頭這一遭。“那……暫時先委屈你和新月丫頭了。畢竟蘇家那頭……”周虎又歎道,“婉文也是個可憐人。”他雖然不滿意這個長媳,可平心而論,她自嫁入周家以來,亦是謹言慎行,沒有犯下一絲一毫的錯誤,隻能說造化弄人,她和顥兒不合適。周頤明白父親是擔憂蘇家會像遜清時一般,扶持幼帝,實則攬權,說道:“兒子不委屈,新月亦是明事理的。”這事兒便這般敲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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