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警告(1 / 1)

滿月傳奇 唐酥 1609 字 4天前

W.F.希伯來的彆墅燈火通明,屋裡屋外皆是亮如白晝。彆墅的花園是西式的自然園林景觀,趁著地勢之便,依山傍水,丘巒逶迤,樹木茂盛,雕塑林立,又造了一條人工河縱貫園子的東西,波光絢麗,清澈見底,又造了一個人工湖稱作蓮花湖在中間,碧波蕩漾。如今拉來了電線,枝椏間到處掛滿了小燈泡,時而明亮時而幽暗,自有一番彆樣的風情。彆墅的鏤花鐵門前停滿了小汽車,大多都是梅城的官紳巨富,一路上不斷有人和周頤打招呼。今晚新月換了一身薑黃織錦旗袍,外麵罩著一件水獺皮的大衣。她不耐煩穿高跟鞋,配了一雙米白色的平底軟緞鞋,因著她的個頭稍高,倒也相配。本來周頤替她備了專門赴宴的西洋鯨骨裙,可新月道她受不了勒腰的那份苦,再者她畢竟不是洋派的女子,穿起龍袍亦不似太子,還不如舒舒服服地赴宴。周頤便隨她去了。他自己穿著一身隆重的軍裝,身姿挺拔,英偉不凡。當新月挽著周頤的手走進會場時,頓時成為全場的焦點。新月第一次隨他出席這般正式的場合,心底裡總免不了緊張。早先在自家彆墅時,便緊張得很,一會子捋頭發,一會子撫平旗袍上的皺褶,可這旗袍是新做的旗袍,麵料又是用的最好的,哪兒有皺褶。再說頭發,請的是城裡最有名氣的發型師傅燙的長卷發,既新潮又靚麗,頗有一番浪漫典雅的風範,與之平日裡的素雅想必又另有一番風情。她又難得地撲了粉,臉上敷著薄薄的一層粉,暈出淺色的紅,像寒梅上的一點紅,又像早春的粉櫻一般,說不出的可憐可愛。周頤忍不住伸出手去摸她的臉,說:“小山重疊金明滅,鬢雲欲度香腮雪。”新月拍開他的手,說:“好好說話,動手動腳的,叫人看見怪不好意思的。”又忍不住笑,說:“這是去宴會,總得打扮打扮,免得給你丟臉。好好的吟什麼詩,竟有種離彆執手的愁緒。”周頤板著臉唬道:“好好的喜慶日子,彆胡說。”這日子確實喜慶,來往的賓客儘是一幅喜氣洋洋的模樣。因著是W.F.希伯來辦的宴會,場子裡便有不少外國人,又因著公子名媛中有不少留過洋,來往談笑大方輕鬆,少了禮教的約束,便少了幾分拘謹。客廳W.F.希伯來被不少人簇擁著坐在沙發上。他兩鬢微白,發梢微白的地方是淺金色的卷發,留著同樣顏色的一大簇胡鬤,樂嗬嗬地與人講著話。他在中國多年,中文也是講得極好的。周頤攜新月上前去和W.F.希伯來打招呼。圍在希伯來先生身邊的人讓出位置給周頤。周頤命羅韜送上一份禮物,是一部西洋的留聲機。他聽父親說,希伯來先生很寶貝他的留聲機,早些時日壞了,他懊惱了許久。所以周頤花了一些功夫找到的這份禮物。希伯來先生果然很高興,激動得說了一長串英文,又迫不及待地去試用,讓周頤自便。周頤便和新月在宴會裡到處走走,又拿了些小點心給新月墊墊肚子。如今再次深入這衣香鬢影之中,新月又是另一番滋味。她還是那個她,卻總是覺得今日的她,與當日初進梅城的生嫩丫頭大不相同。那時她站在宴會邊角,仰望著周頤,覺著前方有一道鴻溝,如今卻跨越千山萬水站在了他身邊,一呼一吸之間儘是他的氣息。新月輕輕歎了口氣。周頤雖說在和一個外國人用英語談話,眼睛時時注意著新月。他低聲問:“怎麼了?”他說話時的氣息噴在她頸間,新月頸間一癢,縮了縮脖子。她自己的小兒女心思,自是不會跟他細說的,恰好此時有人招呼著去跳舞廳,新月便催促著周頤去跳舞。周頤素來不是個愛熱鬨的人,但是在英國留學多年,總免不了出去交際應酬,既然要跳,就要跳得最好,所以周頤隻偶爾露一手,也已經人儘皆知他的舞跳得極好。周頤得閒時曾經教過新月跳舞。初時新月肯定是不自在的,後來也就習慣了,慢慢地也跳出趣味了。她平日裡坐著看診的時間多,跳舞能夠很好地活動筋骨,再說周頤忙,她也忙,得空時兩人跳跳舞,聊聊天,鬆泛鬆泛也挺好的。他們一下舞池,便止不住地引人注目。昏黃的燈光泛著橘紅,照射在臉上,紅撲撲的,又因著不停歇地舞了一曲又一曲,新月出了微汗,小臉越發透露出健康的紅暈。在換樂曲的空隙,淩風擁著一個嬌俏的女子走來,正說著話,周頤餘光瞧見倚著門框的一個身影,露出一個有深意的笑容,對淩風說:“我去處理一件小事,幫我照看一下。”淩風滿口答應,立時放開了擁著的女子,那女子也不惱,嗤嗤一笑,搖曳著纖細的腰肢走遠。他一口一個小嫂子叫得歡快,又帶新月去飯廳,,摸出一瓶紅酒,擠眉弄眼地說是希伯來先生的私人珍藏,要來兩個高腳水晶杯要和新月對飲。另一頭,周頤尾隨一個女子的身影,從舞廳出去,繞到小客廳,從那裡走到露台上,一路上人跡越來越罕見,那陣陣繁花似錦般的喧囂也逐漸被隔絕於安靜的空氣之外。那女子早就察覺到周頤跟著她,腳步越來越快。露台上連接著另一個小客廳,從那兒出去花園可以再繞回前頭熱鬨的場子裡。她自是知道周頤無目的地跟著她,她一個回頭,睜圓了眼睛怒瞪著周頤。“年少帥為何像個登徒子一般尾隨著一個閨閣小姐?”蘇婉素今日也著著黃色旗袍,隻她穿的是更柔和的鵝黃色,盈盈一握的腰肢,瞪圓的眼睛裡又似藏著千言萬語,說話間,竟有薄薄的水珠浮現在眼眶中。周頤不吃她這一套,說:“你乾爺爺那頭下了不少功夫吧。”他向來知道這個一同長大的青梅不是省油的燈。 “你還知道他是我乾爺爺?” 蘇婉素尖銳地說,“我真想將你的心剖出來看看,是黑的還是冷的,這麼多年,我怎麼就捂不熱?”原來事端解決後,周頤真的下了狠手處理老六爺。也不是多狠辣多高明的手段。不過是他聽聞老六爺當年在皇宮之中,曾有一個死對頭原公公。那時各家忙著逃離紫禁城,亂哄哄之際,老六爺曾使計逼得原公公往西北逃竄。西北雖然比中原地區安全,可是漫天黃沙的荒蕪之境,窮鄉僻壤,他一個養尊處優的公公哪兒能適應,又加上不適合乾燥冷冽的氣候,病臥床榻,幾次死裡逃生,過了很長一段淒涼的苦日子,才因緣際會成為了當地一個封疆大吏的座上賓,過上了好日子。他自是懷恨在心,對老六爺恨得牙癢癢的。周頤隻托了個朋友幫他將消息帶到,原公公便喬裝來梅城,親自帶人來收拾老六爺。老六爺安逸的生活過久了,沒有多加提防,便被活捉了去,帶離了梅城。至於原公公會將老六爺帶去哪裡,又會對他做什麼,則不在他考慮的範圍之內。蘇婉素並不知其中內情,她隻知道老六爺一夜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府上亂糟糟的,那些惡奴偷的偷,搶的搶,竟將老六爺的府邸搬了個底朝空。警察局得了周頤的指示,不去管這攤事兒,惹禍上身。那劉局長夾著尾巴做人,巴不得和老六爺劃清界限,以表對周頤的忠心,更是寧做個睜眼瞎,絕不管這事,一句主仆家事私下解決就完事。如此,蘇婉素便認為是周頤下了狠手,老六爺已遭遇不測。也許她是存了故意接近、存心利用老六爺的心思,但是叫了這麼多年的乾爺爺,總不至於隻有假意沒有真情的。蘇婉素一方麵擔心老六爺的安危,另一方麵又擔心他對付完老六爺會衝著她來。他都能不給老六爺麵子了,難道還會給她麵子嗎?一瞬間又覺得他們之間的情誼早就在那一巴掌中灰飛煙滅了,她還在期待什麼,真是可憐可恨。周頤自是不知道她的內心戲,就算知道,也不會理會,說:“我說過你敢對新月下手,我就敢加倍奉還的。”陰冷的語氣帶著寒意,蘇婉素怔了怔,心碎道:“不就是嚇了她一下嗎?她又沒有出什麼事情,你倒好,為了她來興師問罪!”在她的觀念裡,沒有死人,都算不得什麼事。她的原意也不是想當場弄死馬新月,她可沒那麼笨。不過是在林中騎著馬散步時,望見她如此優哉遊哉地漫遊於不屬於她的地方,又望見羅韜緊緊跟隨在她身後。羅韜是誰,他可是周頤的副官兼機要秘書,是能代表周頤的臉麵,竟然給她牽馬和護衛?她一時妒上心頭,頭腦發昏便禦馬衝了上去,看馬新月嚇得花容失色,她就解氣。等醒悟過來時,見到周頤,才趕忙藏匿起來。他倒好,為了個村婦,連尾隨她這樣的事情都做得出來,蘇婉素越發嫉恨新月。“新月今日沒有出事,我放你一馬,記在賬上,若有下次,我便一同清算。”周頤冷淡地說,自始至終,他都沒有正眼瞧她一眼。他已經厭惡了蘇家人的嘴臉,但是還不是時候對付蘇家,且看著,他不會任由蘇家再繼續橫行下去。周頤撂下話,轉身離開。剩下蘇婉素在寒風中恨得咬牙切齒,連眼眶都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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