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詩華在梅城租了一棟小洋房,三房兩廳,其中一間是主臥房,一間是書房,另外一間則是客房。小洋房獨門獨戶,自帶一個院子。請了一個幫傭蘭姐。“你在我這兒待了三天,不回去可以嗎?”張詩華從醫院回來,放下公事包,問道。“哪有什麼不可以的?你想趕我走嗎?”新月放下手中的書問道。張詩華說:“哪裡敢趕你走,隻是想要八卦一下你跟年少帥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你這算是躲他嗎?”新月裝作很忙地收拾桌子上淩亂的書籍,顧左右而言他:“差不多吃飯時間了,我去幫蘭姐開飯。”廚房裡,蘭姐正在蒸魚。她想要過去幫忙,旋即被蘭姐攔住:“哎喲,新月小姐,您趕忙出門坐著坐著,哪兒能讓您幫忙呢?”張詩華倚在門邊,看著新月白鬨騰一番,又被趕了出來。他大氣地說:“誒,你隻要告訴我你們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情,你愛留多久就留多久。”自周二太太壽宴以後,便坐實了新月和周頤的關係,雖未有三媒六娉,但大家早已認定了新月是年少帥的人。張詩華自然有所耳聞,為她感到高興。新月回首,嘴角微動,皮笑肉不笑地說:“張醫生這般八卦,做醫生倒是浪費了天賦。”她借口做醫學實驗,在張詩華這棟小樓裡待了三天,足不出戶,不敢回大帥府。隻要一想到那夜周頤的孟浪,便抑製不住地紅了臉,心臟劇烈地顫動。她不是想逃避周頤,隻是想借一個安靜的地方冷靜冷靜,好好思索一番以後要走的路。這一回,她會堅定地走自己想走的路,關乎自己,關乎夢想,也……關乎周頤。她不會再逃了。“嘖嘖嘖,你這小耳垂紅彤彤的,煞是可愛呀!”張詩華忍不住伸出魔掌,逗弄了一下新月的耳垂。新月趕忙用雙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往後縮:“你這變態行徑,真應該讓醫院裡的人看一看。”與張詩華接觸久了,新月真想推翻自己以前對他的讚美。什麼正人君子、風度翩翩、溫文爾雅都是裝給外人看的。熟絡了以後,簡直是個小流氓!特彆是每當她有求於他的時候,總是擺弄出一番輕佻的模樣,逗得她臉紅才作罷。張詩華輕咳一聲,正襟危坐起來:“你既喚我一聲張大哥,我這是關心你而已,怎麼能拿我和街市上的七嬸八婆比呢?”恰逢蘭姐將飯菜擺了出來,兩人的唇槍舌戰才告一段落。晚飯過後,張詩華送新月回大帥府。三天時間也躲得夠久了,她怕再不回去,周頤要親自來抓人了,到時又成了流言蜚語的素材。外麵起了很大的風,恰巧新月剛進到屋子裡就下起雨來。突如其來的大雨打在窗玻璃上,刮出巨大的響聲,窗框搖搖曳曳,哐當當地作響。新月去關窗。陽台的落地窗被風吹得猛烈,新月不夠力氣。晦暗的光線中,忽然有一雙有力的大手幫她將窗戶關好,順勢將她懷抱在其中。周頤的聲音低沉:“回來了?”如今桂花香氣正濃,他一垂首便能嗅到她發間清淡的香氣,纏繞著絲絲入骨銷魂的醉意。起先新月便是怕這般場景。周頤像一張大網,鋪天蓋地,寸寸滲入骨髓,每每將她的堅強擊碎。以前她怕,可如今新月想清楚了,因著是他,這堅強碎了便碎了吧,和著他的溫柔,重新塑造一顆以愛為名的心,也不錯。這回,新月的雙手悄悄地交錯在他身後,回抱了他。周頤感受到腰間的溫熱,煞時明白了,欣喜若狂地在她發間落下無數的吻。她小聲道:“我……想為自己勇敢一回。”“我的……新月……”他不斷地叫喚著,克製不住自己,“我不會辜負你的。”新月埋首在他懷裡,不敢言語,怕刺激他做出更加孟浪的行為。她第一次主動回應他的親密,害羞得緊,耳根至頸後一大片全是粉嫩粉嫩的紅。幸好房間裡還沒有點燈,看不仔細,否則新月才不敢這樣做。畢竟兔子被逼急了也是會咬人的。她好不容易才願意主動了一點,周頤怕自己太急切嚇到她,她又往後縮,所以努力地克製自己。好一會兒過去了,緩過了勁,周頤怕再這般親密下去,會克製不住自己,才終於放開了手,轉移話題道:“你不在的這幾天,門房來報說,一位叫白術的年輕人來尋你,我讓人將他安置好,許是生意上的事情要找你拿主意,你找個時間見見他。”是她讓白術來梅城的,既然想要將藥堂開來梅城,憑她一己之力肯定是不成的,索性她便書信一封去讓白術安排好南蕪的事務,尋幾個可靠的管事一同來梅城商議。新月應了。周頤又在她額頭上重重地落下一吻,才若無其事地走開,徒留她一人暗自按捺撲騰不已的小心臟。第二日,她見了白術,也見了他帶來的人,都是以前陳氏藥堂的老熟人,聽說以前老東家家的表小姐要雇人,都願意前來響應。白術說:“既然日後的東家是馬小姐了,不如正式替陳氏藥堂改個響亮的名字?新人新氣象,也是個好兆頭。”“不知各位意下如何?”各位管事紛紛同意。新月也正有此意。她想要將家族的醫術發揚光大,又想傳承陳氏藥堂,將二者合而為一正是一個一石二鳥的好計策。新月提議:“盈盈如月中天,不如便叫盈月堂如何?”眾人拍手叫好,皆說此寓意極好。接下來便是尋找適合的鋪麵,供貨商等等生意上的事情。在這方麵,新月如一個童子一般稚嫩,更多地隻是傾聽,適時地提問。晚間,周頤回來陪她吃飯,問道:“是商量開藥堂的事情嗎?”新月說:“嗯,給藥堂起了個名字,叫盈月堂,寓意盈盈如月中天。”“鋪位找好了嗎?”這正是新月發愁的地方。首先她對梅城不熟悉,其次像梅城這般大的城市,好的鋪位早就已經有了正主,容易尋到的都是外圍的鋪位,而且她想將鋪位盤下來,免於租金的困擾,這又增加了難度。周頤輕描淡寫地說:“我在城東有個鋪位,你拿去用吧。”城東是商業旺區,白術早先去問過,連價格都沒問出來,一鋪難求。新月剛想拒絕,周頤便接著說:“鋪位就在那兒,家裡又沒有人從商,就算你不拿來用,不過也是白放在那兒。還不如你拿去用,發揮它的作用。”事實上,那鋪位可是他從一個世交手上花重金買下來的。知道他的一片好心,也曉得他的霸道,於是新月說:“就當我向你買下來吧。”你說她榆木疙瘩也好,不識時務也好,她就是執著於這一丁點細枝末節。這是她的事業,是支撐她想要向他靠近的力量。周頤說:“不用。就當是我入股你的藥堂吧。”也好,有他的資本在,是不會有人敢鬨事的。新月自然也是明白這個道理的。梅城本身就有不少藥鋪、醫館和醫院,加上雜七雜八的各方勢力盤踞,不是她一個小小的外來大夫能夠滲透勢力的。正因為如此,本就要仰仗他的威信,頗有些狐假虎威的模樣,所以才不願意再受他錢銀上的照顧。他這般說,新月才同意了。周頤又隨意問了一些其他問題。新月一一作答。他都將其記在心中。次日早晨,在羅韜的帶領下,白術陪同著新月去看了周頤買下的新鋪位。新鋪位位於商圈之內,在緊鄰著最熱鬨的大街的拐角處,往左拐便是一條僻靜的小路通向東城的居民區。鬨中取靜,四通八達,交通便利,地理位置可謂一絕,正是適合用來開醫館的地方。這時候正是各家商鋪準備開門的時候,大街上有些人煙,夾雜著包子油條的叫賣聲,卻不顯嘈雜,來往的行人神色匆匆,在氤氳熱氣中,顯得那般朝氣蓬勃。白術驚喜道:“我來看的時候,這街上可是一個空的鋪位都沒有的,這原來是家良品果子鋪,怎麼現在卻空置了?”羅韜笑嘻嘻地指著貼在門前的告示:“白兄弟,你沒看到這東家貼在門上的告示是怎麼說的嗎?”“東家因家中突發急事,全家遷回家鄉,遂關門大吉,感謝各位老顧客的厚愛。”白術感慨道:“還真是老天爺的緣分,注定小姐與這鋪位有緣分。”羅韜似笑非笑地望向新月,眼中的深意新月一看便明了。當下便知道這鋪位是周頤專程為她尋來的。她怨怪他多事的同時,心中不可謂沒有泛起絲絲入扣的甜蜜。既是承了他的這番心意,便是大大方方地接納。新月帶頭推開門走了進去。這確實是個好鋪麵。新月一瞧就愛上了。前鋪後院,由於上一首東家是做良品果子生意的,許多桌椅櫃子都能接著使用。穿過正堂之後是一個方方正正的前院,正好可以用來晾曬藥材。前院後是個二進的院子,可以給管事學徒居住。站在院子中央,新月喜滋滋地看著這個即將屬於她自己的院子,有些自豪。她要在梅城落腳了。她繼續往後走,邊盤算著將黃管家和忍冬接過來,到時候一家團聚更是好極了。看完了鋪麵,將剩下的事情交給羅韜和白術處理,新月便去了聖莉亞醫院。不巧的是,張詩華今天出診去了。新月便留在他的辦公室等他。她這短時間常常往醫院跑,護士也習慣了她的存在,明白她會自行招呼自己,於是打了個招呼便忙自己的工作去了。偏偏今天醫院來了個不識相的大少爺,蘇智威。他是蘇婉文的弟弟,蘇婉素的二哥,梅城出了名的紈絝子弟。他前些日子和人搶花魁被打爆了頭,今日是來醫院拆線複診的,剛巧在一樓走廊碰見新月。好你個不知哪冒出來的丫頭片子,搶了他的未來妹婿,弄得他妹妹鎮日在家裡以淚洗臉。當下便決定替妹妹報仇。新月自然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動,仍舊在張詩華的辦公室裡邊溫習邊等他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