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少帥吃醋(1 / 1)

滿月傳奇 唐酥 1605 字 4天前

第二日羅韜仍未回來。派去探路的衛兵回來說山洪爆發,前路被攔斷,羅副官可能被擋住了路才遲遲未能回來。醫生能做的事情,新月已經全部做足了,剩下的也隻能聽天由命了。照顧完病人,新月回到周頤房間,隻靜靜地坐著。窗外淅淅瀝瀝,風吹枝搖曳,雨打芭蕉葉。這也算是新月回南蕪以來第一次能夠安安靜靜地坐著,不被人打擾,獨自享受寧靜的時光。她想起小時候像個野丫頭似的滿山遍野地跑,又將藥草的名字串起來編成順口溜沒日沒夜地背誦。她曾那般稚氣又口若懸河,說服母親同意她學習醫術。就在早些日子,她那般意氣風發,想要傳承醫術,開創先河,覺得出名要趁早。怎知忽如其來的疫情,澆熄了她的誌滿得意。許是終究是太自大了。她將自己想得太偉大,也將醫生這門職業想得太偉大了。人間走過這一遭劫難,許是老天爺想要讓她明白醫生不是神。就算華佗老先生再世,也不可能每回都閻王要人三更死,偏要留人至五更。她仍然有很長的路要走。也是因為這一場劫難徹底讓她看通透了西醫的用處。中醫崇尚內外調和,可遇上重症或者大規模的傳染病就比不上西醫的快捷。人命關天的大事兒,她十分仰慕張詩華的專業,針一紮一個準,藥到一個一個病除。中醫當然也有它的好處,隻是學無止境,看到新的醫學方式同看到新的辯症方子是一樣地如饑似渴。新月暗自決定,等這波風波過去,定要不恥下問,腆著臉也要將西醫學好。這般胡思亂想之際,周頤轉醒。他慢悠悠地睜開眼睛,似是覺得不對勁般又屢次眨眼。新月湊上前去問:“怎麼了?”“大概是睡糊塗了,天黑怎麼不點燈?”現在是下午時分,縱使雨天昏暗,也遠未至黑夜的程度。新月強裝鎮定:“我才是糊塗了,忘了點燈,稍等。”等了好一會兒,周頤忽然明白了,心中升起煩躁:“點了嗎?”新月盯著遠處搖曳的火光,若有所思。既成事實,必要麵對。“毒素滲進眼睛,你出現並發症了。”“痛嗎?”她上前檢查。“還好,刺刺的,不好睜開。”周頤也很快地平靜下來。“那就閉著吧。”她又補上一句,“閉著眼也是好看的。”“你這大夫這般不正經,誰敢將自己的生命交付於你?”周頤被逗笑了。他有自知之明。即便沒有鏡子,他也摸過自己的臉,坑坑窪窪的,跟個麻子臉一般,怎能稱得上好看呢。新月轉移話題:“吃點東西吧。”周頤一邊吃一邊和新月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聊著聊著,新月將心裡話說了出來:“覺著西醫確是神奇,與中醫完全不一樣。若是有機會,真想好好學習。”周頤笑道:“你可真是三句不理老本行。”新月不理睬他的取笑,她就是一心一意地喜歡醫術,才不可笑。“張大哥是個有才華的醫生,如果能求得他當老師,真是死而無憾了。”周頤不以為然:“有才華的人多得是,他都排不上名號。”新月說:“他可不止有才華,還仁心仁德,勤學好思。”周頤承認張詩華是個不錯的人,但是就是不喜歡從新月嘴中聽到對彆的男人的稱讚。周頤借口說:“我困了,你也到外間歇息一下吧。”他確實是強撐著力氣與她聊天。周頤迷迷糊糊地想著,她眼睛下的青瘀幾乎比眼睛還要大了,臉色也蒼白得嚇人。夜間周頤又發起高熱,夢囈般喚著母親。新月一遍又一遍地替他用冷水擦拭身子,小心翼翼怕擦破他的皰疹。所幸的是,天剛破曉,羅韜就帶著天花疫苗回來了。他連夜趕路,繞開爆發洪災的地方,繞了兩個山頭,才趕回來的。所有感染天花的病患都在漸漸地好轉,包括周頤。張大哥那邊傳來消息,最後一個感染瘧疾的病人也表現出良好的好轉跡象,現在需要的僅僅隻是觀察。雨過天晴,不僅天氣如此,人間也如此。程河洛又忙著組織人泄洪。鎮民們忙著恢複生活秩序。一切都如天晴一般晴朗好轉。新月回家倒頭就睡,蒙著被子睡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傍晚時分,即將開飯了,忍冬在房門前踱來踱去,不知道要不要叫醒自家小姐好,恰巧張詩華也有些擔心新月瘦弱的身子經受不住,特地過來探望。他示意忍冬先彆聲張,側耳傾聽,聽得房內沉靜無聲,輕聲道:“讓她睡吧,她也累了。”走出院子,張詩華儘情地伸展懶腰,他也是累極了,吃了兩口飯便回自己房間休息。新月這一覺睡得極舒適,等她醒來時已經是深夜時分了。肚子餓得咕咕叫,想著去廚房尋些吃的,沒想到一打開房門,便見到一個人影坐在院中等候。是周頤。“怎麼不回去休息?”周頤本就是在邊烹茶邊等她,見她落座,從食盒中拿出一盤雞絲涼麵和幾樣糕點,說:“吃吧。”新月本就是餓醒的,也就不跟他客氣,大快朵頤起來。等到吃飽了,新月才有力氣和閒情逸致訓他。他一身的戎裝,軍靴上又滿滿當當地沾著泥濘。“你才剛痊愈,怎麼就又往外跑,病人不配合,醫生就不省心,知道嗎?”周頤慢悠悠地說:“就算我不是你的病人,你不是也不會省心的嗎?”新月一時未反應過來。他又問:“有一個問題一直想問你,希望你能認真回答。”他注視著她的雙眼,炯炯有神,無比堅定。新月莫名地緊張了起來。“如果那時病的不是我,你會這般不顧生命地照顧病人嗎?”新月確實有理由緊張了。她第一次被逼著要麵對這個問題。這個問題不是沒有答案的。她是一個大夫,一個醫生,她非常清楚即便再如何懷抱著救治病患的急切,也不應該冒著被感染的風險,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也是對其他病患的不負責任。她喪失了理智。表麵的平靜掩蓋不了內心的失衡。“你不會。”周頤得意地說。新月此時內心亂得很,無法回應這個問題。所幸周頤也不逼她,隻說:“你不是說想要學習西醫嗎?跟我回梅城吧。”他拋出一個新月無法拒絕的誘餌,請君入甕。這一回,他要她心甘情願地留在他身邊。“可鎮上沒有彆的大夫了……”“我會從梅城招聘一個合適的大夫來南蕪行醫。”新月確實是這般想的,“可是我還未問過張大哥的意見。”“張醫生是不錯,不過我可以替你尋一個更加權威的醫生當你的啟蒙老師。。”新月拒絕:“我知道你的本事大,人麵又廣。隻要你開口,他們誰敢不應。但你能保證他們會儘心儘力地傳授我知識嗎?”“現如今的世道,民國以來,說著思想解放,可是對於女子,依舊是束縛和歧視良多。在他們眼裡,仍然是女子無才便是德,卻於你的麵子情,內裡有多少真心,確是無法保障吧。”周頤默然。“若是我能請得威廉醫生親自教授你呢?”新月訝異:“可我不懂洋文呀!”她有自己的想法,不願意受人左右。“我很感激您這般為我著想,隻是我有我自己的考慮,若是年少帥不待見,這事就不勞煩您操心了。”她自然是不明白周頤的心思。周頤的驕傲也不允許他將心底的擔憂毫無保留地傾吐。“年熙。”周頤讓步道。她喚張詩華作張大哥,卻仍然喚他年少帥,這親疏遠近著實礙耳。“啊?”周頤耐著性子道:“我字年熙,喚我年熙。”新月內心的小火苗被突如其來的親近驅散,左顧右盼地不敢叫喚,隻好隨意尋個借口遁去。她大大地打了個哈欠:“不行了,不行了,太困了,睡覺去睡覺去,你也早點回去休息,晚安晚安。”她一邊說,一邊急衝衝地往外走,險些被花盆絆倒。周頤達到目的,悠閒地散步回房間。次日,吃早飯的時候,新月趁機問道:“張大哥,你可以教我西醫嗎?”張詩華笑道:“我不是一直都有在教你嗎?”新月說:“張大哥不吝賜教,小妹感激不儘,隻是我想更係統專業地學習……”張詩華頓悟:“你想要當我的學生?”新月大力點頭。張詩華作出一幅沉思的表情。他感受到自己左邊被臉熱辣辣的視線緊緊盯著,表麵作出為難的樣子,內心狂笑不已。想不是這意氣風發的傳奇少年吃醋了?他久久沒有回應,新月的臉垮下來。“好。”將二人都都逗弄了一番,張詩華才竊笑著應承。他早有教授她之意。當日收到她隨書寄來的書信,張詩華一方麵惋惜她的半途而廢,假以時日,她有能力做一個好醫生的。另一方麵他又抑製不住地想要對她大加讚揚。周頤是何許人也,那可是梅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統帥,是多少名門望族的姑娘是寧願當姨太太也想要嫁的人。她半隻腳踏進了周家,竟然還能保持清醒,沒有被紙醉金迷的浮華所迷惑,說抽身就抽身,憑這一份氣節,就比許多自命不凡的名媛女子高貴不少。如今既能收一個好學生,又有好戲可看,有何不願?新月得意地望向周頤。周頤冷冷地剜了一眼張詩華。張詩華悠悠地喝一口清茶。真是美好的一個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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