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就算傳染也要和你在一起(1 / 1)

滿月傳奇 唐酥 1577 字 4天前

下午的時候忽然下了大暴雨。早有陰天悶熱之勢,士兵來報,河堤被衝塌了。周頤急急前去調派人手。將近晚飯時候,新月被人急急忙忙地喚去程府看診。傳話的人說得不清不楚,她本以為是程穎出事了,到了才知曉要看的病人是周頤。原來在搶險救災的時候,為了拉一個不小心掉落的士兵,人救出來了,倒是他摔進一旁的陰溝裡了,扭到腳踝了。新月見著他時,他已換了銀灰長袍坐在榻上。她隻管低著頭查看傷勢。一些擦傷是小,左腿的扭傷是大。怕是有一段時間不能下地走路了。新月知道他有多閒不下來,如今這般情況,隻怕他會倔強地不聽醫囑。新月替他包紮完,抬頭嚴肅地恐嚇道:“傷筋動骨一百日。一定要好好休養,小心二次傷害,你這腳就廢了。”她蹲在地上,抬著小臉,瞪圓了雙眼,說話間抿著嘴角,一副氣衝衝的模樣,煞是可愛。周頤心裡一根緊繃著的弦忽然鬆開了。來了許久,她一直是一幅正經模樣,不然便是憂心忡忡的表情,許久未曾見到她這般生動的表情,仍是這般動人。他眼神變得柔和,打趣道:“終於抬頭了,我還以為打哪裡來的醜婦,不敢見人,明明是個脆生生的女娃。”周頤長了她九歲,自是可以用這般口吻取笑她。新月這下是真的怒了,惱羞成怒:“我是在跟你說正經事!”周頤這才表現出一幅應承的模樣。事實證明,周頤的身子沒有他的嘴硬。周頤夜間發起了高熱。他本就操勞過度,外強中乾,如今這一淋雨一扭傷,便病來如山倒,鐵人也受不住。張詩華替他看的診。“怎麼樣?”新月儘量克製住自己彆那麼緊張。“希望隻是普通的夏季感冒。我先給他開兩粒阿司匹林看看。”張詩華有些凝重,也不敢妄下定論。周頤出了什麼事情,這兒沒有人能擔當得起。吃了藥以後,周頤並沒有好轉,稍晚一些,昏昏沉沉地胡亂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那是鋼鐵一般的男人,卻驟然倒下來,呈現出弱者的模樣。新月不斷地用冷水擦拭他的額頭,忽然好笑地想,如果他此刻清醒過來,定然要將她趕出去,決不讓彆人看見他虛弱的模樣。“新月小姐,我來吧,您回去歇息吧。還有許多病患需要您。”羅韜在一旁恭敬地說。“那好,我明日再來看他。”雖然她很想留在這裡,但是新月確實勞累極了,便也不推辭,“年少帥要是退燒了,趕忙派人來喚我。”羅韜應了。不曾想,三天過去了,周頤也沒有退燒,還起了丘疹。張詩華從內間退了出來,還將羅韜給趕了出來。他說:“我畢竟是擅長外科,不善內科。你去看看,切記不要用手摸他的疹子。我懷疑是……天花。”新月一驚,強裝鎮定,點了點頭,走進內間。周頤已經醒了,用枕頭墊著腰半靠在床頭。他聽見張詩華說的話了。新月見他虛弱地盯著自己,鼻子一酸,頓時有些手足無措了。他說:“傻愣著乾嘛?不要在這裡呆太久,趕緊看完趕緊出去。”周頤也不想這般惡劣的態度,但是他怕傳染給她。新月吸吸鼻子,趕忙走上前去,“把手伸出來。”把脈。“疹子在哪裡?”又細細地查看一番。他問:“怎麼樣?”“嗯,是天花。”新月立即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否則她怕會哭出來,“我去跟張大哥商量一下。”周頤心中早有預感,張詩華不至於誤診。如今再確認了一遍,也算放下心來,起碼知道是什麼病,總比一無所知地好。他的精神不濟,強撐了這許久,等新月一踏出房門,一泄氣,又暈了過去。院子裡,各個麵色沉重。張詩華說:“天花……感染的人四個就會死一個。”新月問:“你們接觸過什麼人或者什麼事?”羅韜懊惱地說:“這一路上很正常的呀,少帥在哪兒我就在哪兒,少帥吃什麼我也吃什麼,怎麼會呢?”張詩華說:“你小時候是不是出過痘瘡?出過痘瘡的人不會再出的。”羅韜說:“我是出過。”新月說:“當務之急不是追究少帥的痘瘡是怎麼染上的,而是要立即排查鎮上還有沒有人出痘瘡,天花的感染力極強,就怕大規模爆發。天花加上瘧疾……隻怕……”張詩華說:“召集軍隊中出過痘瘡的人,我教他們如何辨彆疹子,然後一個一個檢查,出疹子的帶過來給我檢查,若確診是天花,就要另外隔離。”他對程河洛說:“麻煩程長官另外派人收拾出一個隔離所。”程河洛說:“明白。”張詩華又對羅韜說:“麻煩你去將少帥這幾日的衣服拿去燒掉,幫少帥換上乾淨的新衣裳。另外再將屋內消毒一遍。”羅韜急急忙忙去準備。隻要是對少帥有利的,他都義不容辭。張詩華對新月說:“我們也回去換衣服和消毒。”新月抬頭看著被烏雲遮蔽的月亮說:“又有一場硬仗要打。”所幸隻有五個人染上天花。周頤的天花怕是在和他們接觸的時候被感染上的。程河洛趕忙將他們隔離開來。程河洛氣極,一腳踢開房門,挫敗地說:“接到消息,臨近的村鎮爆發了大規模的天花。所有治療天花的藥物都往那邊送去了。沒有多餘的人手調配藥物過來。”新月說:“這樣看來,隻能由我們派人過去了。”他們紛紛看向羅韜。羅韜是最適合的人選,出過天花,又熟門熟路,能代表年少帥的身份。“我去是沒問題。隻是少帥這邊需要人照顧?”這是羅韜唯一要考慮的問題。新月自告奮勇:“我可以照顧少帥的。”羅韜就想聽到這個回答,相信少帥也會滿意的。“那一切就麻煩新月小姐了。”第二日,羅韜帶著幾個同樣出過天花的士兵往隔壁村鎮去。新月將瘧症病人全都交給張詩華。而她則負責天花病人。檢查完病人,新月捧著一碗粥水進周頤的房間。周頤聽見聲響,稍稍張開疲憊的雙眼,見是她,十分驚訝。新月幫他坐起來。他問道:“羅韜呢?”新月說:“羅韜去尋藥了。他沒回來之前都由我來照顧你。”知道他沒有力氣,新月喂他吃粥水。周頤還有心思開玩笑,虛弱地笑了:“其實我說得沒錯,你看,我確實沒有染上瘧疾。”他不提則已,一提,新月便有些哽咽:“瘧疾總比天花好……”她不敢跟他說,她不會治天花,張詩華也是第一次見天花。隔壁村回報的死亡人數的數字多得嚇人,她不敢想象。周頤無奈地說:“我是想著逗你開心,怎麼反而哭了?不玩了啊玩了。”新月看他的痘瘡,痘子長到臉上了。“絕對不能撓,撓破了是要留疤的。”周頤說:“男子漢大丈夫,又不靠臉吃飯,留疤就留疤唄。”“也是,少招惹點狂蜂浪蝶也好。”他的樂觀傳染給新月,新月心情好了一些。周頤忽然問:“你有留疤嗎?”新月正一心一意地吹涼粥水,漫不經心地回道:“我又沒有長過……怎麼會有疤……”周頤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一推,將碗打翻在地,“你出去!”“你乾什麼?”新月懊惱地望向打碎的碗。“你既然沒長過,就不怕死嗎?”“你都不怕死地來了,我更加不怕!”新月氣道,“怎麼就準你做英雄,不準我做一回嗎?”周頤被她的理直氣壯氣得七竅生煙,“我不要再見到你!”“我不管,我都呆這麼久了,要感染早就感染了!你不讓我呆在這裡,我就去隔壁的隔離所,日日夜夜和他們呆在一起,怕是感染得會更快!”新月插著腰和他對峙。瘧疾的隔離所,忍冬來送飯,沒有見到自家小姐,問道:“小姐人呢?不吃飯可不行呀。”程河洛一邊狼吞虎咽一邊說:“新月在天花那邊的隔離所。”“怎麼可以!”忍冬又氣又急,“小姐沒有出過天花的啊!”“什麼?”張詩華和程河洛一同站了起來,異口同聲地說。張詩華說:“真是胡鬨!”新月不清楚外頭正因為她亂成了一團,兀自認真地思考著怎麼能夠說服眼前這個從來都說一不二的男人。她說:“我隻是想儘力……”周頤抬起頭,站在他麵前的她,一向清亮的雙眸蒙上一層灰蒙蒙的霧氣,不見了閃爍的神采。那雙瞳孔,在最艱難的時候依然晶亮得吸引人,如今卻因為他而變得黯淡無光。周頤心底最柔軟的一個地方仿佛被輕輕觸碰了一般,覺得無可奈何。遇上她,他所有的原則也許都要往後退一退。周頤說:“你一定要做好消毒的工作,絕對不允許觸碰我,知道嗎?”新月心中一喜,嘴上卻嘟囔著說:“我明明是來照顧你的……”“不差這一兩天,羅韜就去隔壁村不是嗎?很快就回來的。”新月出去忙完再回來周頤房裡時,他已經昏迷過去了。新月洗漱一番後去和張詩華討論病情。張詩華說:“希望羅韜明天能把抗天花血清帶回來。”新月說:“一定能的。”她又在心底裡默默打氣,他會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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